面对中断后黑屏的直播间, 所有线上观众极为震惊。
谁都想不到这样的事居然会出现第二次,而且都是出现在南乙即将发言的时候。
这样极具针对性的“特殊待遇”,让原本就热度颇高的黑幕论愈发甚嚣尘上, 讨论度居高不下。
而在恒刻的观战室里, 面对这种情况,四人都表现得出奇冷静,仿佛早有预料。唱完刚刚的live,游戏才正式开始。
直播刚中断没多久,他们的房门就被敲响,是摄像组的人。
“不好意思各位乐手老师,现在因为直播出了点儿问题, 剪辑正片素材需要补录一些单人的采访镜头, 这边可以请大家配合一下吗?”说完,他看向南乙, “南乙老师,可能要你先跟我们去小房间录一下。”
听到这话,四人面色各异。
迟之阳火冒三丈, 腾的一下站起来:“不是, 怎么还单独录啊?不行你们先录我的吧!南乙往后稍稍。”
“这……”对方露出很为难的表情,一看就是被上头临时布置的任务, 没有决定权。
迟之阳眉毛一拧, 一拍桌子,大声道:“不行什么不行?你们到底想怎么着啊!”
严霁笑着起身,拉住迟之阳, 对摄像组的人说:“这样吧, 我和南乙一起去, 你看可以吗?”
如果一开始就提出这样的要求, 摄影组绝对不会答应,可迟之阳这么咋咋呼呼一闹,他们也怕真出点什么事儿赖到自己头上,于是反倒能接受严霁的提议了。
“行,那严老师也一起吧。”
严霁看了一眼南乙,又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秦一隅,拍了拍他的肩,但没说什么。要说的,他们之前私底下已经讨论过太多次了。
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居高不下的热度、黑幕造成的天然舆论优势、还有刚刚结束的live效应,这一切错过不会再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陈善弘才会这么当机立断,或许他也隐约察觉到,这一次他面对的猎物,并不那么受控。
网络上对于直播中断的阴谋论愈演愈烈,而其他乐手的直播间还在继续,分数尚未公布,节目组只能安排其他乐队做一些小游戏和观众互动,试图转移视线。
在严霁和南乙离开后不久,秦一隅和迟之阳也以上洗手间的理由,想办法脱离了恒刻的房间。距离恒刻直播间最近的就是1组的队友乐队,两人试图敲开不烬木和执生乐队的门,但却没有人开门。
“工作人员应该知道是我们了。”迟之阳皱眉道。
都到了这种紧要关头,秦一隅居然还在笑,仿佛被逗乐了似的。
“他们应该是觉得,同组的乐队会向着我们,特别是向着南乙。”
把同为黑幕受害者的1组乐队都控制住,这样就可以孤立无援。
“现在南乙想说什么,或者,想说关于南乙的任何事应该都不行了。”
恒刻直播间被中断后,大量的直播观众涌入到其他乐队的直播间,弹幕几乎全都在质疑节目组黑幕,声势浩大,人数一度超过了演出时的数量。
无序角落直播间的氛围极其尴尬,由于他们和恒星时刻是最后上场的两支乐队,又都没有公开票数,因此遭受到最大的抨击,无落的粉丝数量也相当庞大,两方在弹幕上吵得不可开交。
鼓手大成拧着眉,看着弹幕上飘着的那些刺耳言论,差点按捺不住要对喷起来,谁知很快,弹幕竟突然刷起别的。
[快去刺杀旦直播间!]
许司看到弹幕上提到了秦一隅,于是在桌子底下打开了视频软件,找到刺杀旦的直播间。
刚点开,他就惊住了。
秦一隅和迟之阳竟然突然出现在刺杀旦的直播画面中。
怎么会这样?
镜头之中,秦一隅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天塌下来都笑嘻嘻的。
他拉了个椅子坐下,抬手看了一眼表,开门见山道:“是这样啊朋友们,节目组把恒刻直播间关了,还把我家贝斯手带去补录了,所以呢,我借一下我姐们儿直播间说两件事儿。第一件……”
秦一隅举起自己的左手,靠近镜头,指了指纹身下面的疤痕。
“我的左手废了。”
一旁的迟之阳震惊地扭头盯着秦一隅。
你疯了吗?
他们是商量过,但从来没说过要拿这事儿出来说啊!他这不是……不就是拿自己当初的伤当炸.弹引子吗?
明明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拿出来说过,除了他们四个谁都不知道的,这明明就是他最重的心病啊。
“喂……”迟之阳在桌子底下抓他的手腕。
可秦一隅却仿佛根本没看到似的,仍笑着,继续道:“为什么会废掉呢?这事儿说来话长,等会儿我会发微博仔细说明。不过没准儿我微博一会儿也会被禁言,所以大家吃瓜也抓紧点儿啊。”
很显然,只要和秦一隅沾上一点儿边的事,都会有这超乎寻常的讨论度,更何况是从未透露过的手伤。
此时此刻弹幕已然刷到看不清了,大部分都是问号和感叹号。
[什么?????]
[真的受伤了???]
[那当初退队是不是也有隐情???]
“至于第二件事儿……”秦一隅听到耳机里传来的工作人员的声音,有些烦,蹙了一下眉头,扯掉了耳机。
他拿肩膀撞了撞迟之阳,满不在乎地笑道:“你来说吧。”
迟之阳还愣着,看他这样,心里难受又生气,但忍住了。
“那我可真说了。”
“快点儿吧,一会儿又给咱们关了!”秦一隅笑着。
之前私底下讨论过无数次,他从未想过这件事最后会由他宣布,还以为会是严霁或者南乙。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
一向暴躁的迟之阳看向直播镜头,露出参赛有史以来最郑重最官方的表情,双手交握,简直像是严霁上身了似的。
“各位观众朋友,各位乐迷们,很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但从这一秒开始,我们恒星时刻,正式退出Crazy Band。”
[????]
[退赛??]
[不是?到底发生什么了??]
“没错。”秦一隅揽住迟之阳的肩,笑眯眯说,“我们恒刻不、干、了!”
直播间弹幕疯了,满屏幕都是问号。
当然,这中间也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质问。
[你们自己的直播间关了就跑来嚯嚯我旦的直播间?放过三个小姑娘吧!]
原本秦一隅想无视,但这条弹幕被礼音看见了。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直接站了出来,弯腰冲镜头说:“是我们把他们拉来的,就是几分钟前。”
准确说是八分钟前。
就在迟之阳和秦一隅离开恒刻的房间,在走廊想办法的时候。
“现在怎么办……”
正说着,写着[2组刺杀旦]的门忽然开了个缝。被白炽灯照得惨白的走廊地板上,一条暖色调的光线投上去,像一个醒目的路标。
下一秒,一个瘦瘦的身影探出头来,兔子似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张望,对上走廊的两人后,飞快招了招手。
两人一愣,竟然是绣眼。
“快过来啊。”她压低声音,小声说。
秦一隅明显有些错愕,但还是和迟之阳一起过去,钻进刺杀旦的房间。里面出奇得安静,竟然没有工作人员,只有正在直播的闽闽和礼音。见两人进来,她们瞥了一眼,使了个眼色,让两人先到拍不到的地方去。
于是秦一隅和迟之阳避开直播镜头,来到房间的角落,压低声音询问绣眼:“你们的助理呢?”
“我说我的琴丢了,让她们去帮我找一下,好不容易把人支开了。”绣眼说完,没继续说下去,而是低下头,用手机打字,没多久抬起头,将屏幕举给他们看。
[礼音刚刚不小心听到工作人员说赞助商要求关恒刻的直播间,语气很不好,还说要密切关注南乙的动向,有必要的话,所有直播间都要提前关掉,我们一直在想办法找你们,看到你们俩出来太好了,时间不多了。]
短短几行字,秦一隅看完,却非常震惊。他知道之前在上一轮,他们同在b组时,有过共患难的时候,也建立了很深的感情,但没想过在这么紧急的时候,这三个明明是对手的女孩儿,竟然会第一个伸出援手。
迟之阳看完,连连摆手,用口型说“别掺和进来”,秦一隅则低头打字,不一会儿拿出手机给她看。
[可是我们要做的事儿特别大。]
秦一隅不想骗她们,也知道,如果换做是南乙站在这里,百分之百会拒绝,他不会希望牵扯更多人。
谁知没多久,绣眼再次抬头,一双圆眼里像是簇着两团火似的,亮极了。她举起手机,指了指屏幕。
上面只写了寥寥几个字。
[那我们就干票大的!]
这一票的确很大。
礼音说完,冷静将身上的麦和耳机都拆下来,放在桌面上,耳机里甚至还有导播在劝他们冷静的声音,但她懒得听了。
“比到现在我们也累了,所以,刺杀旦乐队也……”
没等她把话说完,直播间就被掐断了。
而与此同时,被叫去补录的南乙和严霁,被带去了一个摄影棚里,录了一些很没有意义的问题。南乙意识到,对方就是纯粹拖着不想让他们离开而已。
但很快,严霁收到了秦一隅的消息,知道他们成功了,于是直接走上前,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用手挡了一下正在录制的摄像,站到南乙身边。
“不好意思,我们不录了。”
摄像师和提问的工作人员都非常震惊:“可是我们还没有结束……”
“但是我们结束了。”严霁望着他,沉声道。
南乙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摘了麦:“恒星时刻已经决定不继续参与之后的录制了。”
两人并肩向门口走去。
这显然超出了他们的预判,根本没有任何应急预案。工作人员只能慌乱站起来,试图用合约来约束他们。
“我们之前是签过合同的,如果没有特殊原因的话,你们是不可以……”
“没事的。”严霁回过头,“我们的律师之后会联系你们。”
出门之后,南乙挑了挑眉:“你找律师了?”
严霁笑着揽住他肩膀:“他们吓唬我们,当然要吓唬回去。”
说完,他又道:“没想到啊,几个月前写辞职信说要去参加乐队比赛,现在比着赛呢,又跑路了。”
“那怎么了?”
严霁故意长叹道:“频繁跳槽是职场大忌,会被打上‘不稳定'的标签,很毁简历的。”
可第一个提出退赛方案的明明是你啊哥。
南乙笑道:“玩儿乐队的,最稳定的事儿就是不稳定。”
正说着,秦一隅又发来新的消息,严霁一看,写明了要给南乙。
于是他将手机递过去:“一隅刚刚发的,说有可能是之前联系他找你的那个人。”
南乙一看,是医院住院床位的地址,但并不是之前李不言住的床位。
凭着和祁默建立起来的默契,他意识到,这应该是李不言现在所在的住院地址。之前张子杰一出事,他就让祁默给李不言转院,并且不能告诉任何人新的住院信息,怕一旦暴露,陈韫会第一个对无法行动的李不言下手。
可现在这么重要的信息,祁默竟然发给了秦一隅。
“不对。”
他要做什么?
南乙看向严霁,表情冷下来。
“手机借我一下,我得想办法联系他。”
由于直播的传播效率,“恒刻退赛”的消息几乎瞬间传遍各大平台,很快登上热搜。
屏幕前收看比赛直播的观众和乐迷对此也闻所未闻,恒刻和刺杀旦的直播间一关,他们便马不停蹄地去往下一个,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活跃人数最高的直播间除了无落就是执生了。
执生三人组坐在椅子上,镜头背后是三个工作人员。他们盯着那些高速刷新的弹幕,表现得气定神闲。
但事实上,不久前,他们的手机已经被收了。
背后的工作人员举起现写的纸板提醒他们继续玩游戏。
倪迟冷冷地瞥了一眼,冲身旁的尼克和芮游说:“哎我想到一个新的游戏。”他从口袋里掏出拨片,想展示给直播镜头看,“怎么对不上焦啊?”
[要像李归那样用手掌垫在后面!]
“哦是吗?”倪迟看到之后照做了,“真的诶!你们看啊,黑色这面是正面,白色是反面。我像这样一抛。”
他将吉他拨片往上一扔,被压在手背上,右手盖住:“如果是黑色那面,咱们就继续,白色那边就……”
没说完,工作人员直接举牌子打断,没想到倪迟直接抬起压住的右手。
尼克立刻凑过去瞧:“黑的诶。”
芮游冷笑一声:“这不是白色吗?”
倪迟也大笑道:“对啊,你瞎了吗小尼。”
他拿起这枚拨片,手指捏着,转了转,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轻声道:“游戏结束,我们也不干了。”
[卧槽卧槽卧槽……]
[怎么都……]
[你们都比疯了吧……]
看着工作人员的牌子,芮游冷笑着说:“别举了。”
“手机还给我们。”尼克朝他们伸手。
“你们疯了吗?”其中一个制作组的忍不住在镜头背后发出声音。
“对啊。”
倪迟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这不就是Crazy Band吗?我们这是贯彻落实赛方的核心精神啊。”
说完,他挑了挑眉,认真道:“我都玩儿摇滚了,还要看你眼色吗?”
嘀。
屏幕显示:[因技术问题,该直播暂时中断。]
从南乙发言被中止的那一秒钟开始,整场比赛全方位滑坡,走向失控。
制作组、导演甚至制片人,幕后团队的每一个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可谁都没有经历过这种程度的“直播事故”。
在投资商提出不合理要求的时候,他们都认为这期淘汰赛接近尾声,能糊弄过去,可他们低估了这群人的疯劲儿。
这是一群最不受威胁、最厌恶被金钱和权利剥夺话语权的年轻人。
越是镇压,他们越是不受控。更何况这么多天以来,那些悬而未决的不公待遇,那些明摆着将人当傻子玩弄的手段,早就耿耿于他们心中,隐忍不发,就只是为了好好给观众一个交代。
至少得唱完这首歌,演完这一场吧。
这几乎成为所有乐手的共识。
但现在都演完了,唱完了,他们早就没有负累了。
这些乐手早就变成一个个闷着的火药桶,就等一个契机。
而所有人里最疯的那一个,就这样明晃晃地将那个契机砸了过来。
秦一隅在直播公然扔出两个火星子,一个炸开外界的舆论,一个则直接引爆CB内部的连锁爆炸,从恒星时刻到刺杀旦,再到执生……
[不烬木直播间]
“执生也退了?”Uka看了弹幕都有些想笑,扭头看向程澄。
程澄本来还因为秦一隅重新弹吉他而开心,可开心了没几分钟就想杀人。
“本来我们以为打赢了复活赛会是好的开始,没想到你们居然这样,输给殷律我心服口服,但后来的live票数真的对得起我们不烬木的演出吗?”
“我们也退赛,反正不退,以你们的剧本,我pk输了,淘汰的也是我们吧?”
[尤利西斯的指引直播间]
看着那些弹幕,李归有些慌。
“家人们别刷了……”
穗穗却说:“我好困,能不能快点儿把我们直播间封了让我回去睡觉啊。”
“要是他们都退赛了不会咱们变成冠军吧?我怕被网暴。”李归小声说。
一向反应很慢的阿迅却忽然开口:“小迟也退了?那我也不比了……本来就是他拉我来的……”
“啊?”李归看着他站了起来,“你去哪儿?”
“我去找他……他现在估计很生气。”
一分钟后,所有直播间都关闭了。
Crazy Band官方微博发表声明。
[@Crazy Band:本次直播存在诸多技术问题,且由于工作人员和参赛乐手沟通不善,导致误会产生,节目组目前正在处理相关事宜,稍后会更新更为确切详实的结果。再次为本次直播事故表示歉意,感谢各位观众的关注!]
但很显然,没人会为此买账。大批乐迷涌入,在极短的时间内直接爆了官博的评论区,就算他们关评论,也根本平息不了舆论风波。
集体退赛这一平地惊雷的操作,一举将CB的热度拔高到前所未有的恐怖程度。
迟之阳看着[退赛]的热搜词条登顶,有些震惊。诚弘居然真的没有降热搜,还真就给南乙他们预判到了。
原来声东击西真的有用,对陈善弘而言,退赛这样对他造不成实质性伤害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他不禁回想起之前南乙说的话。
[退赛?现在还不是时候。]
[再等等,等这把火烧到遮掩不了了,黑幕已经人尽皆知了,再宣布退赛。要让整个节目组、直播的所有观众、背后的投资方,还有与这件事无关的路人群众,都参与进来,舆论最好是能大到收不了场。]
[公开蒋正和陈善弘的相关信息太危险了,不一定成功,一旦失败,后续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就像霁哥说的,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曲线救国,先引爆关注度,这样一来,所有的媒体记者才会像饿虎扑食一样,朝我们扑上来。]
南乙几乎算无遗策,但没有算到其他乐手也会参与进来。
一如那场疯狂的追日出之旅,第一块骨牌砸下的瞬间,这群不计后果的、尚未被规则驯化的疯子,明明没有被列入到棋子的阵列,却一个个义无反顾地跳了进来。他们都是来玩儿的,不是来被人玩儿的。
而他更没有算到的,是最疯的那一个甘愿以身入局,用自己腥风血雨的体质和这双被无数人关注的手,做成最后的火把,扔进去,轰的一声,火势滔天。
所有人都在等着秦一隅发布他直播时说的微博。
因此在他刚刚发表最新微博的第一时间,转发和评论的数量便高得惊人,是超乎想象的关注度。
但当所有人真的点开之后,才发现,视频里所讲述的内容并不是秦一隅受伤的左手。
而是作为比赛资方的董事长陈善弘,强行包养乐手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