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狂风大作,院里的槐树枝被刮得一边倒,树龄半百头一次弯了腰,几秒钟的功夫雨势扩大,天上涌下洪水,豆大雨珠噼里啪啦打在窗面,架势要把玻璃凿穿。
“此啦”扯开胶带,应羽泽打赤膊,穿着囊湿的长裤准备封窗,瞅着陈姨碎步疾走到门边,伸手就要开门,他说:“现在开门再把你吹走。”
舍不得小院里一园圃菜?
年纪大都讲究吃纯天然无污染的有机蔬菜,小院不大,能用的土地都开垦了,一片种花,一片种菜,陈姨老家农村的,家里有地,平时把种花种菜当爱好,也宝贝小菜园和小花圃。
陈姨看见窗外人影摇摇欲坠,顾不上解释,打开门,门板瞬间翻转180度,咣——砸墙上。
“卧槽!”
应羽泽赶紧过去,他还没到,门已经先被巨大的力道合上,不费吹灰之力,严丝合缝。周筠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出现,整个人被雨浇精湿,睫毛、下巴尖、手关节一起往下滴水。
陈姨刚在窗边看见他吓一跳,几秒功夫想不了那么多,趿着拖鞋赶紧开门。
陈姨:“小筠,外面刮风下雨你怎么还来了。”
周筠头发粘在额角脸颊,狂风暴雨并没有让他失去以往的冷静,回答说:“我来帮忙封窗,你和李奶奶两个人忙不过来。”
他踢掉进水的鞋,二话不说往里走,在看到站在屋里的应羽泽一愣。
“你怎么在这?”
应羽泽手里拿着跟他一样的胶带,腕上还挂一个当金镯子戴,“我家,我不在这在哪?”
反倒是周筠顶着风雨过来,周筠跟他没话,说完这一句,正眼都不瞅应羽泽,怕脏东西进眼似的,无视他开始封窗,跟学校里一个样。
应羽泽冷笑一声,再瞅几眼,给自个儿瞅自卑了,他的身材不是人人能有的。应羽泽将周筠的冷漠无视归类到嫉妒,嫉妒直说呗。
周筠过来,老太太也吓了一跳,看着周筠身上没一块干爽地方,心疼地泪眼婆娑,一大半是感动的,两家虽然是邻居,但到底不是有血缘纽扣的亲人,周筠跑过来,老太太心里酸乎乎涨疼疼的。
“我的好孩子呦。”
应羽泽听了心里不是味了,“他来就是好孩子,我来就是熊。”
老太太呵他,“下台风天在外面骑车,你不熊谁熊?”
平时也不是个东西,你跟他好生好气他当你放屁,就得连说带骂才能给你听进去,现在人家周筠过来帮忙,还在那缺根筋说话溜酸。
应羽泽不服气“切”了一声,老太太都想掐他,还怕这二百五以为自己在跟他玩。
周筠和应羽泽都在雨里来了场洗礼,陈姨拐进厨房给他俩熬姜汤,顺便做午饭,一屋子人都还没吃饭呢。
两个大小伙子动作利索,没一会儿窗就封完了,米字牢固贴着玻璃,两人工作期间全程无交流,互相当屋子没这个人。
外面大风鬼哭狼嚎,听着心颤悠,周筠回家根本回不去,再被吹跑了。
老太太不让他走,周筠知道外面危险,也没嘴硬头铁硬要回家。
两人现在还是湿汤汤的,老太太说:“你俩赶紧洗澡换衣服。”
老太太让周筠在一楼浴室洗,应羽泽用二楼的,她去给俩孩子找衣服,记得应羽泽暑假过来,衣服裤子留这两件。
换洗衣服放在卫生间的洗衣机上,周筠冲了热水澡,从暴雨中出来,他从头凉到脚,现在热水淋在身上,让他活了过来,眼中含着满足。
他盯着脚下瓷砖上流水的走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冲掉一身寒气,周筠关掉花洒,擦干身上的水分,走到洗衣机前拿起换洗衣物。
衣服裤子都是应羽泽的,对他来说有点大,周筠慢腾腾穿上身,到镜子前照了照。
打开洗手间门出去,应羽泽刚好从二楼下来,他还是和洗澡前一样光着膀子,裤子换了,裤腰勒在结实的腰上,看着松紧带有些紧。
老太太根本没给他拿上衣,应羽泽本以为是家里没有,结果下来看见周筠穿身上了。
周筠来好孩子,他来又虎又熊,现在亲大孙子没上衣穿,周筠裹身上套着,应羽泽一下子就来劲了,大长腿几步跃下楼梯,到周筠面前,“你就这么心安理得穿身上了?”
周筠抬起瑞凤眼,一点也不怵他,“李奶奶给我拿的。”
“拿了你就穿,这是我衣服。”
应羽泽伸出两条胳膊就去扒周筠身上的衣服,周筠吓一跳,伸手要推他,谁知这大傻子越战越勇,不把这衣服抢回来誓不罢休,一只手掐着周筠俩手腕往上一举,掀起衣角就把衣服从人身上撸了下来。
应羽泽一掌拍他光不溜秋的后腰上,周筠被打一个踉跄,“就你这体格还跟我抢。”不自量力。
“应羽泽,你干嘛呢!”
老太太从拐角过来就见周筠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上身没衣服,不用想着都知道应羽泽干了什么。
应羽泽一点不慌,悠哉悠哉地把衣服往身上一穿,故意说:“穿衣服,一直没穿上衣冷死我了。”
老太太无语,她手里拿着一件短袖,比应羽泽现在身上穿的大一码,她对应羽泽留下来的两件衣服有印象,其中一件应羽泽说穿着紧,她找出来先给周筠拿去了,现在第二件找出来刚好往二楼送,这祖宗可好,把人家周筠身上的扒下来套上了。
老太太赶忙把衣服给周筠,“小筠,赶紧换上,别着凉了。”
趁周筠换衣服,老太太拉应羽泽到旁边,“你还有没有点礼貌?”
“我怎么没礼貌了?穿自己衣服我还要去跟他说谢谢?”
“人家小筠是客人,刚帮完忙,你就这么对人家。”
应羽泽被说的臊得慌,刚才在气头上,把这事忘了,周筠是过来帮忙的,这是家不是学校,周筠见他不会逮着他扣分。
这事是他不应该,应羽泽心虚挠挠脸,“我下次注意。”
这边都忙完,陈姨在厨房也把午饭弄好了,怕俩孩子饭前喝姜汤吃饭没胃口,姜汤让她放小茶壶里温着,一会吃完饭再喝。
陈姨专干居家保姆这行的,做饭手艺没得挑,还没到桌边老远就闻见饭菜香。
她看出来应羽泽因为老太太夸周筠心里不得劲,吃饭时候故意说,“羽泽这菜买的好,脆生的刚熟透。”
应羽泽夹一筷子蒜香小白菜,“你说这个。”
“啊,品种好得跟自家种得似的,根还带泥呢。”一看就新鲜。
应羽泽:“就是你种的,我来的时候在院子里薅的。。”
陈姨:……
周筠都咳了咳嗓,有些听不下去。
台风过去,菜叶被雨打坏了,还不如薅回家当物资,物尽其用,应羽泽下手那叫一个快准狠,原先种小白菜那片地现在光秃秃一片。
陈姨深呼吸,小白菜薅了也没错,只是她给应羽泽说点好听的,这混小子一点不上道,她都多余安慰他。
吃过饭再喝姜汤,从胃暖到四肢百骸,现在时间下午三点,台风影响天擦黑,外面雨没有一点转小的架势,不出意外,周筠今晚会要这里过夜。
家里一共就两间房,今晚打算老太太和陈姨一间,另一间二楼的,应羽泽和周筠住。
外面天昏地暗,屋内闷热,鼻子里是木头发潮的味道,应羽泽不喜欢,到了晚上临睡觉前,他又去洗了躺澡,将身上闷热出的汗一扫而光。
老太太家要比周筠家大,二楼的房间也比周筠的卧室宽敞,只不过都是一张床。
应羽泽脑袋上顶着毛巾进来,大床一侧靠墙,“你睡外面睡里面?”
周筠不说话,这是不想和他睡一起。两人平时王不见王,说话也都是夹枪带棒,关系好就怪了,不愿意和他睡,他还不愿意跟周筠睡一屋呢。
可今天周筠冒雨过来帮忙,应羽泽先低头开口,“我睡觉不老实,你睡里面,我睡外面,我翻直接翻下床。”
周筠踢掉拖鞋去了床里面,在床上掀掀发现被子就一条,怪别扭的。
“还有别的被子吗?”
“没有了。”要有他就打地铺了,谁愿意跟个男人睡一个被窝,他俩又不是什么发小好朋友,就算是,应羽泽也没跟谁睡过,从小就自己一个人睡。
听到答案,周筠不再挣扎,躺在床里面盖上一截被子,刚闭上眼,耳朵边一阵悉悉簌簌。
他撑开眼皮,“你干嘛?”
应羽泽把上衣扒掉,“脱衣服啊。”
脱完上衣又伸手到裤腰,周筠眼皮一跳,“你要裸睡?”
“差不多吧。”裸睡对身体好,在家他自己房间,裸睡还挺平常的。
周筠坐起来,“你就不问问我介不介意?”
应羽泽装模作样问:“哦,那你介意吗?”
周筠: “介意。”
谁知应羽泽并没有改变他的想法,坚持他的睡觉方式。
周筠: “你没听见我说介意?”
应羽泽乐了, “我就问问你,你还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