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槿张开指缝,透过缝隙去看梁煊,狐疑:“殿下,你好像很高兴?
受从小教育影响,梁煊习惯了情绪不外露,也就在谢云槿面前,会显露一二真实情绪
“嘴角都勾起来了。”谢云槿小声嘟囔
“有吗?”梁煊自然是高兴的,高兴谢云槿对老夫人送去的女子无意,未免谢云槿起疑,梁煊转移话题,“你说花开了,是怎么一回事?谢云槿宝贝外祖送来的锦兰,梁煊是知晓的,为了更好照顾锦兰,他还派了宫中对兰花颇有研究的宫人去照料据谢云槿外祖所说,锦兰会开出幽蓝色的花,谢云槿很期待看到花开的样子
可惜几年过去,只勉强养活锦兰,更多的,没了
“我特意去问过思雨,她说家里父亲擅长此道,从晓耳濡目染,她也学会不少。”谢云槿道
花房的活儿轻松,思雨没什么不满足的,比起做一个没名没分的通房,她更喜欢与花花草草打交道。她母亲是侯府老人,嫁给府中花匠,是标标准准的家生子,老夫人挑人时挑中了她。
当然,也问过她们自己的意愿。
患雨没拒绝
她父母虽是府中老人,却不是那种有话语权的,父亲因劳作旧疾复发,她急需一笔看病的银子。
老夫人很大方,知道她家中窘迫,提前支了笔银子给她父亲看病。
世子虽与侯爷不和,在府中风评却很好,老夫人提起,思雨没什么不答应的理由
没想到,来到世子院中,世子完全没看出老夫人的真实意图,让知书把她和另一人带了出去,安排进花房思雨忐忑了几天,见世子当真没有那种意思,老老实实在花房干起活
她有照顾花草经验,父亲早年帮贵人照顾过各种名贵花草,见那株没见过的兰花蔫巴巴的,尝试着料理了下意外让锦兰开花了。
这些内情是知书问出来的,谢云槿只知道思雨是个照顾花草的好手,还打算去祖母院里说一下
知道思雨他们来的真实目的后,倒不好去说了
“殿下,要去我那看花吗?”谢云槿摇头将尴尬甩出脑子,邀请道。
“或者我搬来东宫给你看?”
“不必,我与你同去便是。”梁煊心思百转,不管怎么说,对阿槿,他不会轻易放手,阿槿在意侯府两位夫人,想与阿槿在一起,绕不开这两人。梁煊不愿看到谢云槿夹在中间为难
”你祖母寿辰没几天了吧?届时我再过去。”给老夫人祝寿,不算突然造访。
”是快到了,我给祖母定的礼物应当也快好了,今目回去的时候,顺路去看看。
谢云槿准备的,是一整套头面,还有一块由上好成色玉制成的手镯
玉是谢云槿意外得来的,通体碧绿,放在自家铺子里加工。
谢云槿从言中出来,直奔铺子。
玉镯已经制成,谢云槿拿起来检查了一下,满意放回匣子。
然后去看头面,
头面还缺最后一道工序,问过掌柜,能在祖母寿辰前做好
谢云槿没有立刻离开,在铺子里转了一圈,看到一支男子戴的玉簪:“掌柜,这个怎么卖?
“公子好眼色,这支玉簪由上好的羊脂白玉制成,您看看这成色,通体无暇,最适合像您这样一身贵气的贵人。”掌柜是个会说话的,不但夸了自家玉簪,还把谢云槿夸了一通,“不是我自己戴,我想送给....”谢云槿顿了下,“一位兄长。
“公子如此风姿,公子的兄长想来也是人中龙凤,最配这支玉簪不过,公子可要看看别的,我们这里还有.....一通恭维下,谢云槿晕晕乎乎买了一堆东西
他付钱爽快,又好说话,掌柜喜笑颜开用精致木匣将东西给他装好
观棋抱着一匣子配饰欲言又止。
木匣里,除了一开始的玉簪,还多了一块玉佩,一个剑穗.....
东言
暗卫呈上消息:“主子,事已办妥。
”放放口风,柴学海一事,该有结果了。
”是
如来时般,暗卫悄无声息退出屋子
梁煊闭目。
陈贵妃等人猜的不错,柴学海的事,一开始,就有他在背后做推手。
陈家在京中盘踞已久,想铲除其势力,非一朝一夕之事,最好的办法,是找一个对方始料不及的突破点柴学海就是这个突破点
若他只是一介普通平民百姓,影响力不会这么大,但当他走上金銮殿,得到皇帝赏识,从众学子中脱颖而出时,一切都不一样了。柴学海的事,前半段是拥有前世记忆的梁煊做的,
从年轻自己身体里醒来,梁煊就开始布置
他让人秘密前往华县,救下美点被杀的些学海,帮对方改头换面,躲过追击,来到京城
后来,这个时空的梁煊察觉到另一个自己的存在,两人开始有交流,这件事便到了这个时空的梁煊手里。事情进展很顺利,柴学海对黄家的恨,支撑他走到最后,顺利实施计划
殿试前夕,梁煊派去的人问他,即使失去一切,他也要报仇吗?
柴学海给出肯定答案。
他比梁煊预料中做的更狠。
通黄家倚仗的陈家不得不自断一臂,狠狠咬下一口他们的血肉,让陈家狠狠跌了一个大跟头。
陈家许久没受到这么大屈辱过了
只是一个刚中举的学子,就把他们逼到这般地步,这让陈家人如何能甘心?
柴学海入狱期间,陈家不止一次派人暗害他,大部分被梁煊的人挡了,遗漏的,柴学海自己躲过去了。陈家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可,他们再怎么笃定,背后有人想利用这件事对付他们,查不到证据,只能作罢。浩浩荡荡的榜眼一事,在五月底迎来结局
赵谦带着剩下的黄家人以及一众涉事官员回京,第一时间进宫面圣,除了罪人和罪证,他还带回来一样东西。-华县的万民请愿书
华县百姓受黄家迫害已久,赵谦手段利落将黄家连根拔起,百姓看到曙光,四处打探原因,甚至有人壮着胆子问到赵谦带来的人身上。那人便将京中的事说了。
没多久,果然京城那边传来一样的消息。
一片哗然
听说柴学海触怒天颜,已被关押,百姓自发组织跪到衙门前,为柴学海求饶。
最终,有了这封万民请愿书
上至八十老妪,下至牙牙学语婴孩,大大小小手印挤满请愿书
皇帝垂眸打量赵谦呈上来的请愿书,不语。
”赵爱卿,你说,朕该如何做?
”全凭陛下定夺。
皇帝不愿背负骂名。
年纪越大,越在乎名声
他没有立刻下命令,而是招来朝廷重臣,一同商议。
太子、二皇子、三皇子都在
陈家势力大损,三皇子恨不得将柴学海凌迟,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经过与几位大臣的商议,柴学海死罪可免,榜眼之位保留,罚俸三年,三年不得高升。
也没让人去翰林,而是直接找了个偏僻苦寒之地,把人外放。
这个结果,对柴学海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柴学海离京那日,顾承泽、冯修竹和几名考中的学子去送他
谢云槿跟着去了。
他对这个叫柴学海的人很好奇。
不过他不是与顾承泽等人一起,而是与梁煊单独一处,谢云槿没参加这次春闱,不好去凑热闹。
”来了来了。
一人从外面跑进来,不多时,走进来一名三十上下,身形瘦削的男子
牢中目子不好过,柴学海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精神却很好。
看到一大桌子人,他愣了一下
“柴兄,愣着做什么?快些进来。”桌边一人喊道
经历种种刑法不曾落泪的柴学海在这一刻眼眶湿了。
他听说过,在自己身陷囹圄的时候,这些与自己交集不深甚至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在外为自己奔走尚未步入朝廷的年轻学子,来自五湖四海,怀抱一腔热血,不管未来他们会走上怎样的路,这少这一刻,这一段时间,他们想当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与柴学海熟一点的人上前,揽着柴学海肩膀走到桌边,把他按到主位上
顾承泽、冯修竹等人举杯,遥遥与他敬了一下
无需多言,这场情谊,皆在酒中
“多谢,多谢。”柴学海从没哪一刻,有这么词穷过。
他以为自己要孤身一人离京,金榜题名,本该是大喜之日,他却没享受到一刻。
所有遗憾,在这一刻,被弥补了。
“柴兄,除了我们,还有人在等你。”顾承泽放下酒杯,开口
柴学海倏地抬头。
心中浮现某个答案,却不敢相信。
知道他心中着急,顾承泽没有卖关子:“他们在隔壁,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团聚了。
“抱歉,失礼了。”柴学海一刻钟都等不下去,跌跌撞撞起身,撞到桌子犹不自觉,
包房门紧闭,柴学海站在门口,敲门的一瞬间,迟疑了。
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激动、恐惧.....种种复杂情绪一同涌上心头,放在门上的手迟迟无法敲下去。许是听到动静,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身穿布衣的妇女看到人的一刹那,猛地上前将人抱住
两个小孩听到动静,跑过来,四人紧紧相拥
柴学海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
答应那个人要求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永远见不到妻儿的准备,没想到,他们一家人会在京城团聚
抱了好一会儿,柴学海心情慢慢平复,擦掉脸上眼泪,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求了赵大人带我过来的。
赵大人,赵谦,柴学海知道,自己能安然出狱,多亏这人,
”赵大人是我们的恩人。
不止赵谦,还有另一个从头至尾都没出面的人,柴学海知道,自己能一家团聚,最该感谢的,便是那人。谢云槿与梁煊待到傍晚,目送柴学海一家人离开,
“真好。”谢云槿感叹,
他与些学海毫无交集,但由衷为这个苦命之人高兴
“该回去了。”梁煊起身
“哦,对”谢云槿跟着站起来,“殿下忙的适不必陪我一起来的。
“该忙的事忙完了,我也该出来散散心。
“也是,天天闷在宫里一点意思都没有。
走出一段距离,柴学海掀开车帘,往回看。
他们刚才出来酒楼二楼,一截玄色衣摆一闪而过,
验证心中所想,放下车帘,些学海心情复杂
“夫君舍不得吗?”柴夫人看到柴学海动作,问
想想也是,圣上钦点的榜眼,若不是遇到这些事,现在已和状元,探花一起入翰林院任职,而不是去那苦赛之地,前途无望“若不是为了我们.....”说着,柴夫人眼中泪水止不住流下
柴学海搂住人安慰:“别想太多,我们一家人能团聚,在哪里都是最好的。
至于京城
柴学海心想,他会回来的。
不论是为了报答那人的恩情,还是为了尚未报完的仇。
夕阳缓缓落下,赶在日落前最后一刻,谢云槿回到侯府
锦兰又长了两个花苞,谢云槿这几日往花房跑的次数渐多,渐渐传出些风言风雨
谢云槿偶尔听到一次后,发了场大火,借机将院子里的人整顿一番,该敲打的敲打,该扔出去的扔出去。处理完这些事,离老夫人寿辰更近了
天气也越来越热。
闲赋在家的第二月,长宁侯终于见到了太子的人。
小夏子来接谢云槿,顺路给长宁侯带了几句话,没人知道他与长宁侯说了什么,只知道,那日之后,长宁侯心情大好,也不在府里作妖了,对谢云槿难得的和颜悦色起来。谢云槿是知道小夏子单独见了长宁侯的,好奇太子让他给长宁侯带了什么话,几番询问,小夏子都大马虎眼。别看小夏子看着憨憨的,实则嘴严的很,不然梁煊也不会放心让他在谢云槿身边伺候。
从小夏子嘴里问不出来,谢云槿目光落在梁煊身上,直奔主题:“殿下是不是和我爹说什么了?
“为何实然这么问?”梁煊给谢云槿倒了杯热茶。
天气热了,谢云槿不爱喝热的,端着茶盏不动:“我爹最近突然,呃,怎么说呢,很安分。
“他年纪大了,也该懂事了。”梁煊垂眸
“噗。”谢云槿没忍住笑出声。
”笑什么?
“殿下,你一本正经说这句话,哈哈哈哈哈。”谢云槿笑开。
明明梁煊也是个不到弱冠的少年,长宁侯都快四十了,被这么评价,怎么想都好搞笑。
”其实也没什么,许他一个职位罢了。
谢云槿笑不出来了,拧眉:“殿下为什么要给他职位?难道是为了让他不刁难我?没这个必要,我不搭理他就是......“不是,”梁煊打断他,“不是这个原因。
“殿下,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样。”谢云槿坐直身体,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梁煊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