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时被秦阙教训了,秦睿早就跳脚了,就算不去圣上面前参他一本,也要在长公主面前告上一状。可今天他捂着手眼神闪烁,竟然没和秦阙纠缠。打了个照面后,他便跟着他后宫的那群莺莺燕燕去别处赏花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睿是在看到了温珣之后才会这般。思忖片刻后,秦阙看向了温珣:“我觉得秦睿有问题,一会儿我去试探试探?”
温珣微微一笑:“今日人多眼杂,王爷又和大殿下不和,我想就算王爷想试探,也未必能试探出来。不若让我试一试?”他没有错过秦睿眼中的震惊和懊悔之色,这就奇怪了,他和秦睿第一次见面,秦睿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秦阙摸了摸下颚,最终同意了温珣的提议:“行,你去试一试。不过记住了,秦睿这人好色,男女不忌,别被他占便宜了。”
温珣眯着眼笑道:“王爷安心,我不会离开后花园。”
秦阙寻了个由头离开了后花园,温珣则主动走向了大皇子妃一行。身为端王侧妃,原本他应该在被册封后入宫拜见太后皇后等人,可是那时候他还在昏迷中,这事就耽搁下来了。今日既然遇见了,主动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
大皇子妃许氏身怀六甲,也许是孕育辛苦,她的眉宇间凝聚着忧愁,圆鼓的肚子在消瘦的身形上异常显眼。同温珣闲聊了几句后,她的脸上就出现了倦容。没多久,她就带着大皇子府后院的姬妾们去后面的厢房休息了。
同大皇子妃他们分开后,温珣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黏腻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温珣只当不知,继续向前走去,直到他走到一处僻静处时,才装作赏花的模样停了下来。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温珣转身看去,便看到了大皇子挤在了一处的五官。
大皇子面上没有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他的手从肥胖的肚子上摸过,“这么巧?温侧妃在此赏花呢?怎么样,皇姊府中的牡丹可还能入你眼?”
温珣站直身体大方行了个礼:“温珣见过大皇子殿下。长公主府中的花自然是极品,每一株都开得好极了。”说着还指着身边的一株红牡丹随口吟了一句诗。
秦睿有没有听懂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觉得温珣的模样好极了。这人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制一般,没有一处不顺意,上下打量了温珣一阵后,他夸赞道:“没想到温侧妃不光才学出众还是个佳人,就是跟着五弟这样不懂风情的莽夫,委屈你了。”
温珣笑了笑,偏过头,眼神落寞地看向了开得正灿烂的牡丹花:“既是受了委屈也没办法,圣上赐婚,琼琅又能如何。只叹命不由人……”
秦睿最见不得美人难受,他吸了一口气,凑到了温珣身边,肥胖的爪子顺势摸向了温珣的手:“哎,琼琅不必如此心灰意冷!只要你愿意,孤能给你逆天改命!”
温珣被秦睿触碰到的那条手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强忍着恶心从秦睿手里抽回了手,还得一脸落寞:“殿下说笑了,如今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殿下又能如何帮我?”
秦睿自信满满:“待我上位,废了你与秦阙的婚约便是!你跟了我前途无量,我可不是老二,我这人最护着自己人,绝不让你受委屈。”
突然听秦睿提到了二皇子,温珣诧异地看向了秦睿。就听秦睿道:“你放心吧,我心胸宽广不计前嫌。你虽然是老二的人,可是你看,你出事之后,老二连个屁都不敢放。我就不一样了,不管你遭遇了什么,在我心里你都是好的。”
忽略秦睿的土味情话,温珣眼中的诧异更深:“殿下为何说我是二殿下的人?”
秦睿挤眉弄眼道:“你们这群所谓的贤才,从离开家的那一刻就已经站好了队。就拿你来说,你师从章淮,那章淮可是霍家提拔上去的,根正苗红的二皇子党,章淮举荐你的折子可比你先入二皇子府。若是你没出事,此刻已经领了大农令下均输令一职了吧。”
看到温珣逐渐失去血色的脸,秦睿手痒痒地抬起,想要摸温珣的脸,“琼琅啊,跟了我,我保证对你好,以后你想在后宫也好前朝也罢,都由你。”
温珣状似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口中讷讷道:“可是端王爷……”
秦睿呵呵笑了两声:“秦阙算得了什么?他都快自身难保了,真以为入了京畿大营就能统领大营?”
“秦睿!”一道威严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秦睿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举起的手快速放下:“皇姊,我在和端王侧妃玩儿呢!”
长公主秦福贞眼神不悦地扫了秦睿一眼,强压着怒火道:“皇子妃身子不适正在寻你,你快去。”
秦睿缩了缩脖子,肥胖的身体一摇一摆向着厢房的方向跑了过去。秦福贞抱歉地对温珣说道:“他没胡言乱语吓到你吧?”
温珣笑着摇了摇头:“大殿下孩童心性,对我头上的簪花起了兴趣,并未胡言乱语。”
秦福贞这才松了口气,放心地走到了温珣身前。她身手扶正了温珣鬓边的簪花,柔声道:“没惊扰到你就好,他一贯如此,见到美人就举止轻浮。若是他下次再言语无状,你不必忍着。”
温珣眉眼弯弯:“知道了。”
再见到秦阙时,端王爷脸色比早上那会儿还要阴沉,他一言不发扯过温珣的手,长茧的掌心狠狠在他手背上撸了好几遍。温珣一头雾水:“怎么了?”
秦阙嫌弃道:“脏。”
擦完了之后秦阙依然不爽:“不是说了不让他占便宜吗?你怎么这么笨,还让他摸手?老子刚刚就该砸断那厮的手。”
温珣惊讶地看了一圈,他自以为方才选的那个位置很隐蔽,秦阙若是能看到,是不是意味着有别人听到了自己的话?
秦阙咬牙道:“别看了,那个位置隐蔽得很,我跳上屋顶才能看清。要不是我让人唤来皇姊,那厮是不是就摸你脸了?!”
温珣眨了眨眼,“王爷,你在长公主的地盘上找长公主的人引来长公主,你就不怕长公主起疑?”
秦阙双手抱胸满不在乎:“有什么可起疑的?本王更衣之后找不到王妃,让下面人帮忙去找合情合理。至于那下面的人看到了什么,和本王有什么关系?”
温珣默默竖起拇指:“王爷聪慧。”
被顺了毛的秦阙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一些,他戳了戳温珣,压低声音道:“有没有查探出什么来?”
温珣回到:“等回家之后再告诉你。”
等赏花宴结束已经是下午时分了,离开长公主府时,端王府的马车上多了一盆开得正艳丽的粉牡丹。这是长公主准备的回礼,参加赏花宴的人家都能搬一盆走。
马车一动,花香弥漫了整个车厢。秦阙看了温珣几眼:“你和秦睿到底说了什么?”
温珣垂着眼眸缓声道:“时间仓促,没来得及说什么。秦睿说,让我跟了他,你很快就要自身难保了。”
秦阙:???
端王府的车厢内传出了怒喝声:“畜生,他真敢想啊!”
马车在端王府门前停下时,秦阙还在骂:“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但凡你当时说一句,今天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自身难保!”
温珣笑而不语,他就是怕秦阙当场和秦睿闹起来,才没在长公主府告诉他。真闹起来,长公主面子难看不说,吃亏的只会是秦阙和自己。见秦阙气呼呼的,温珣劝道:“王爷别生气了,与其为了大皇子三言两语气闷,不如想想他话语中的深意。”
秦阙冷哼一声:“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深意?他的深意怕是只有金钱和美人。”
温珣想了想后说道:“大皇子对我说,你就算入了京畿大营,也无法统领京畿大营。”
秦阙神色逐渐凝重,“他真这么说?”
温珣点点头:“没必要骗王爷。”
这时马车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琼琅在车中吗?”温珣愣了一下,掀开车帘看去,就见杜白和王楮站在门外。温珣一喜,利落地从马车上跃下:“弘文,元朗,你们怎么来了?!”
杜白和王楮已经动身上任了,结果刚出城十里,就接到了衙门的通知。王楮慢吞吞说道:“衙门的人说,通达还未上任就落水而亡,不能依照官制归葬。若是七日后无人收敛尸身,他们会把人埋到城外乱葬岗去。虽然入城之后他变了模样,可毕竟同乡一场,我和弘文商量了,决定出些钱让人收敛了他的尸身送回老家。”
温珣明白了这两人的来意,“算我一个吧。”买棺椁和请人将尸身送回扬州府花费不小,杜白和王楮若不是实在囊中羞涩,也不会来找他。
秦阙只觉得可笑:“那混蛋害你没了前途,你竟然还出钱给他收敛尸身?你未免也太心善了。”这种以德报怨的行为,他实在看不上眼。
温珣垂着眼帘神色淡淡:“朱禄家中还有七十岁的老母亲,送行那一日,他娘给我塞了三块饼,求我路上照看朱禄。”
“他可以不义,我不能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