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打开,许登科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走出来,看清门口的人瞬间瞪大眼睛,“三...
你....你们?!"
陆遥差点喷出来,旁边的赵北川脸色也颇为怪异,没想到租房租到许登科姑姑家。
“这二位打算租俺家的铺子,你帮我写个契书,省的以后有事麻烦。”
许登科点点头,同手同脚的走进屋里,他还不知道赵北川已经知道他跟陆遥的事,假装自己不认识他们。“你们也进来吧。”老太太招呼一声,陆遥和赵北川走了进去。
许家也是三间屋子,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屋里生了火一进屋很浓的一股脚臭味,熏得陆遥差点干哕出来。东边的屋子应当是他爹娘住的,西屋是许登科住的地方,屋里乱七八糟摆满了旧衣旧袜,那袜子上好像糊着一层油泥,已经看不出原色,陆遥稍作打量差点吐出来过去看他在外面穿着挺干净,没想到家里这么脏。
许登科红着脸把脏衣服收拾起来,“你,你们先坐,我去取笔墨。
老太太坐下,陆遥和赵北川站在旁边。
不一会许登科拿来纸笔,"三姑,你要怎么写?”
老太太往外租了十多年铺子,对契书自然不陌生,询问了一下赵北川的名字道:
“今有赵北川租许凤霞家铺面一间,旧房三间,一年租金共计二十两银子,另付押金二两银子,如有墙屋损坏,此钱拿做抵偿契书一式两份,陆遥拿起来看了看,确定无误后按下手印,给老太太交了银子。
老太太把钥匙交给陆遥,“有事就去找我,铺子仔细点用,莫要给我弄坏了。”
"好。"
许登科把人送到门口,连忙关上大门,从始至终都没敢跟陆遥说一句话,生怕被旁边的男人认出来揍一顿。骡车上陆遥打量着赵北川,见他默不作声的赶着车,忍不住上前打趣:
“吃味了?”
“没有。”
“那看你不高兴的模样。”
赵北川还真没吃味,就是心里不舒服,许秀才若是个有能耐的还好些,看他那窝窝囊囊的模样,一想到陆遥曾经为这样的人自尽赵北川就替他“咱们先去收拾屋子吧,收拾好把小年小豆接过来。”
"嗯!"
两人回了租的旧房子,小院子越看越觉得舒坦,虽然不及湾沟村的地方大,但整整齐齐的什么都不缺。前头院子铺了石头,夏天下雨不会泥泞,后面还有一个菜园子和茅厕,等春天的时候可以撒上菜籽,种些蔬菜吃。陆遥拿着钥匙打开房门,刚才来的时候没进屋看,推开门墙上的尘土簌簌的往下掉,看起来确实很久没住过人了。房屋格局很简单,左右两边是卧房,中间是做饭用的厨房,有两个灶台,上面的陶釜已经没了,可能被许大娘拿走了。东边的卧室里,炕上堆着木锹镜刀,还有两卷旧炕席都被老鼠磕碎了,赵北川直接拎去院子里。
屋里还有一个空的五斗柜,以后可以拿来放零碎的东西。
西屋更干净,什么东西都没了,房顶破了个大洞,大概夏天时漏了雨,导致西屋的炕都塌了一块,等搬进来后再把炕重新盘一下。门窗自是不必说,因为年久失修都关不住了,全都得重新做,零零碎碎加起来至少得花上一贯钱。虽然花的钱不少,但心里总算安定下来,最起码不用担心大冬天的睡在外面。
上午把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陆遥打算回去接孩子们过来。家里刚经历了那样的事,孩子心里肯定没有安全感,不能让他们单独待得太久。两人赶着骡车回到村里,刚到家门口就见小年和小豆从自家院子里跑出来。
“这么冷的天,你俩在这干啥呢?”陆遥连忙跳下车,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
小年张张嘴话还没说,眼泪就掉下来了,“家.....没人,我们看着....粮食....丢了”
小豆抱着陆遥的腰呜呜的哭,睁开眼看不见大兄和嫂子,他们都吓坏了。
陆遥摸着两个孩子头,心里酸涩难忍,“不哭了,嫂子和你大兄去镇上租铺子去了,以后咱们搬到镇上住!”"真的吗?!"
"真的,房子都租好了,一会儿咱们就搬家!”
小豆:“太好了!咱们去镇上是不是每天都能吃到肉包了!”
陆遥破涕为笑,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这小子一天就想着吃。
家里的东西被烧了不少,剩下的不必说都得拿上。
赵北川先把院子里的粮食搬上车,原本西屋放着十二袋粟米,五袋豆子,结果大火烧起来只搬出来七袋子粟米,三袋豆子。被褥衣服陆遥抱出来一些,还有点留在了里面,炕席倒是都拿出来了。当时脑袋都懵了,根本想起来哪个值钱,哪个不值钱。家里的几只鸡和后院的四只猪仔,全都被赵北川抓住暴力塞进麻袋里,装上车全都带走。
搬东西的时候恰巧林大满也来收拾东西,几个人一见面皆是心有戚戚。
“东家,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去啊?”
陆遥道:“我正想去找你,我们一家打算搬去镇上了,你和小春小冬作何打算?”
“里正刚才找过我们,说宋家没人了,按规矩房子和地都得归村里。不过小春和小冬都是宋家的人,询问我是否愿意回去,可以把原来的地分给我们一半。”林大满顿了顿,“我同意了,打算搬回老院子去里正之所以没把地全都给他也是为他考量,宋家二十多亩田地,林大满一个人根本种不过来,他一个寡夫领着俩娃娃,怕是守不住这么大的家业,不如少分他一点地,够他们吃喝就行了。陆遥点点头,“挺好的,以后有房有地,你们日子也会过起来。做豆腐的法子你也学会了,空闲就做豆腐在村里卖吧。”林大满眼里续满泪水,突然上前跪地,“谢谢东家....没有你,我都不知怎么......
“快起来,你付出了劳力,你不欠我什么。”
林大满心里充满感激,无论如何陆遥都在他最难的时候拉了他一把,这个恩情一辈子都忘不了。
陆遥把两个孩子抱上车,最后将铁锅倒扣在粮食上家就搬空了。
天色不早了,他们还得去镇上安置东西,不能再耽搁了。
赵北川挥了挥鞭子,大花拉着满满一车家当朝镇上走去。
陆遥和两个孩子坐在车上,回头看向他们的家,天色阴沉,大风将大门上的桃符吹得当当响,贴在大门上的春花被吹卷了边,随风飞起慢慢消失不见...两个孩子揉了揉眼睛,许多年后他们都忘不了这一天。
回到镇上,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房东大娘,跟她打听镇上哪里有卖柴的。
家里的柴都被烧光了,如今现去砍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从别人家买点先凑合着用。
陆遥敲响房东家大门,不一会里面许大娘就出来了。
“咋了?"
“许大娘,镇上哪有卖干柴的?”
''"你要买多少?"
“买两担先用着,不够再买。”
“那我先匀你两担,二十文一担。”这个价格不算贵,在村子里买也差不多这些钱。
“多谢您了。”
老太太吆喝一声,不一会从屋里出来一个
一个中年男子,应当是她儿子,许老太太跟他说了一声。“你们先回去吧,一会我让大儿子给你们送过去。”“哎,麻烦您了。”
骡车到了家门口,陆遥掏出钥匙打开大门,两个孩子好奇的往里张望,“嫂子,这就是咱们的新家吗?”“嗯,快下车,帮忙往屋里搬东西。”
“哎!”两个孩子滑下车,接过衣裳和被褥往屋里抱。
陆遥胳膊地下夹着炕席,另一只拎着布兜,里面装着余下的二十多两银子,这是他们全部家当,片刻不敢离身。西屋房顶漏了不能住人,他们还是都住在东屋里。
把炕席铺上,被褥放在上面,赵北川将粮食一袋袋搬进西屋,马车搬空后把铁锅拿下来,放在灶台上。原来的陶釜比较大,铁锅放在上面不合适,赵北川又找了些石头搭在上面,勉强是将锅固定好,晚上能烧火做饭了。不一会许大娘的儿子背着两担柴来了,赵北川跟他在院子里说了几句话。
许大娘的儿子叫刘大立,是个性格爽朗的汉子,“听我娘说,你们租了下三里的铺子,不知做什么买卖?”赵北川道:“卖豆腐,用豆子磨的豆腐。”
刘大立惊讶道:“镇上食肆里的豆腐,是你们卖的啊!”
"嗯。”
“等做好了我可得买几块尝尝!”之前他跟朋友在食肆吃过几次豆腐,味道十分美味,就是价格有点贵,一盘肉沫豆腐卖三十五文,偶尔吃一次还行。刘大立见他们忙着收拾屋子也就没再叨扰,收了四十文钱便离开了。
灶台生了火屋里暖和一些,窗户不严实,热乎气一会就漏没了,陆遥只得把旧褥子挂在上面,勉强挡住凉风。天快黑了,两个孩子肚子都饿了,今天一整天大人孩子都没吃饭。
赵北川拎着水桶去水井打了些水,家里连水缸都没有,过几日镇上铺子开门了得赶紧置办上。
锅里的粥熟了,没有陶碗也没有筷子,一家人围在灶台边用一把铁勺子轮流吃饭。
陆遥想起昨晚剩下的排骨、鸡肉,还有不少饺子全都被一把火烧没了,气的他不用吃东西都饱了。俩孩子倒不觉得艰苦,能跟大兄和嫂子在一起喝稀粥也开心。
吃完饭陆遥烧了一锅水,给两个孩子洗了洗脸,房子烧的灰落了他们一身,小脸抹的跟小花猫似的,脏兮兮的。洗完赶紧催促他们睡觉,家里没有油灯什么都做不了,两人也早早的脱了衣服钻进被窝。
这场火把陆遥吓得不轻,半夜惊醒好几次。
赵北川心疼把他搂在怀里,亲吻着额头安抚,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让他经历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