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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传海报整体呈暗色调, 模糊的街巷被朦胧的暗光笼罩着。
海报正中央, 是烽火艺人万子嘉扮演的男一号,身穿六扇门藏青官服,头戴乌纱帽, 腰间悬挂一柄长刀, 剑眉斜飞入鬓,眸光坚毅。
男主手提一盏油灯,油灯散发出的光芒驱散黑雾, 露出他身后的其他主配角。
万子嘉的左后方是褚凡饰演的年轻仵作,身穿布衣,两手上搭着摊开的布袋, 布袋中是一排形状不一的古代验尸工具。
右后方和褚凡背靠而立的,则是林奕扮演的,一身华服锦袍的无害小少爷。
整个宣传海报以严肃为主调,无论是负责探案的捕头, 负责验尸的仵作,还是更后方的出镜的各配角们, 面上的神情都或严肃,或不安。
唯有林奕扮演的小少爷,眼角眉梢带着单纯的憨笑,像是个小傻子。
最后一排,是县丞打扮的几位配角, 然而比起被笼罩的油灯下, 面容清晰的主角团三人, 他们站在光与暗的分界线上,影影绰绰让人有些难以揣摩他们的神情。
而他们身后的影子被拉长向各个方向,同样失真。
宣传语下方,一句话简介与宣传海报相互呼应:孤灯独照,百鬼夜行。
观看链接记录,观众们热情交流。
【光看海报,感觉还不错?】
【海报页的主配角和布景有点意思,不确定再看看。】
【桓导,别吓我,难道悬疑也能拿捏不成?】
【听说是林奕弟弟转型之作,怕不是从肆意少侠转变成了小傻子,海报的眼神和笑真的好傻好单纯呀。】
……
剧情开始。
喧闹的长街,来来往往的百姓。
镜头向上调转,酒楼二楼窗户大开,换下官服身穿便服的男主黎鸣露出半个侧脸,不复往日官衙内的冷漠,唇角带着一抹浅笑,注视着桌对面的友人们。
镜头缓缓拉近。
黎鸣对面,就是他的两个好兄弟,年纪轻轻却是各中好手的仵作韩建春,以及傻少爷乔圣尧。
黎鸣无奈笑道:“小乔,从坐下来开始,你就在那帮前忙后,你自己都不饿的?”
“我…我不饿,你…你…”傻少爷着急地想要说什么,然而越是着急,他的嘴巴越是不好使。
韩建春安抚:“别急,慢慢说。”
顿了顿,乔少爷放慢了速度,一字一顿地开口:“你们,多吃,破案,辛,辛苦了,我不饿。”
黎鸣和韩建春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的无奈。
而说着不饿的乔少爷,肚子忽然发出了一阵响动。
黎鸣叹了口气:“还说不饿?”
乔圣尧双眼微睁:!!!
韩建春则默默继续往小傻子盘里夹菜。
盘子里已经堆成了小山,只不过小傻子一忙活起来,就忘了吃。
黎鸣用筷子点了点乔圣安面前的盘子:“还记得夫子教过,锄禾日当午,下一句是什么吗?”
乔圣尧:“记、记得,粒,粒粒皆辛苦!”
黎鸣:“对喽,不能浪费农人伯伯们的汗水。”
“大,大黎说得对,我,先吃,吃完。”
吃到一半,乔圣尧忽然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黎鸣。
黎鸣一挑眉:“怎么?”
乔圣尧:“大黎,杀,杀人魔,你们,真的,抓到啦?”
黎鸣抬手在乔圣尧脑壳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下:“这种事还能有假?”
“还要多亏了建春验尸,推断出了凶手行凶的手法和时间,才方便我们更快抓住对方。”
“太,太好了!”乔圣尧呼出口气,脸上露出招牌笑容:“我怕,怕他来抓我,终于,能放心了。”
见状黎鸣缓声道:“不用怕,大家都知道,乔家少爷,是丰水县顶好的好人。”
乔圣尧眨眨眼:“好人,长,长命百岁。”
黎鸣笑着道:“对,好人长命百岁。”
“大黎,建春,我,我们明天去游湖吧?”乔小少爷思维跳脱,刚还害怕杀人魔,被两个朋友安抚了后,立刻又想拉着人出去玩。
韩建春耸了下肩:“明天沐修,我可以,不过黎大名捕日理万机,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黎鸣隶属六扇门,此番来到丰水县协助办案。
被韩建春打趣,黎鸣没好气地白了眼:“明个谁都不许缺席。”
此行,因为丰水县上报的连环杀人案,加上丰水县是黎鸣的老家,在外派时,黎鸣主动请缨。
如今案子告破,不日黎鸣也要回去述职,此后一别,不知多久才能再见故人。
明日游湖,便做个正式的告别吧。
三人出了酒楼,一楼中坐着的老管家立刻上前,对着三人躬身一礼:“少爷,黎爷,韩爷,可是好了?”
“守义叔客气了。”黎鸣和韩建春连忙扶起乔府的老管家。
众人分别前,乔圣尧依依不舍地回头:“明天,不,不见不散。”
黎鸣笑着摆手:“迟到是小狗。”
三人离开后,酒楼中的其他人跟着聊天。
“刚进来的时候,又看见乔少爷给那些乞儿买馒头。”
“乔少爷虽然这里不太好使,人却是好的。”说话的老人点了点脑袋,叹息一声:“让我想起了当年的乔员外,一家都是善人,可惜啊。”
“是啊,一家子就那么去了,留下个小少爷,也惊吓过度坏了脑子,老天不公啊。”
通过酒楼中其他人的闲聊,观众们也得知了乔圣尧的身世。
乔府积善之家,昔年乔员外更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如今丰水县的码头,就是乔员外出钱出力帮着建成,至今仍惠及城中百姓。
然而乔圣尧先天不足,比起同龄人瘦瘦小小,他的头脑也不太好使,同龄人会走路,他才会爬,直到五岁才刚学会说话。
当年一把大火,烧没了大半个乔府,只剩下个半夜翻窗出去,偷跑到水池抓萤火虫的乔圣尧。
“后来乔家亲人来照顾,说是乔少爷烧了三天三夜,命是保住了,脑子却彻底烧傻了,说话断断续续,心智也永远停在了乔家大火那年,永远是个孩子。”
“也不知道乔家是惹了哪路强人,也是倒霉的,之前好歹还有亲戚帮衬,谁知那一家子出门替乔少爷祈福的路上,被强盗截杀。”
“天可怜见,又只剩下了乔小少爷……”
【小少爷也太惨了吧。】
【估计是现实太残酷,他才永远留在了一家人都在的那年。】
【疑惑,所以开局案件已经侦破,难道是倒序?】
【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确定再看看。】
剧情继续,鸡鸣犬吠中,丰水县迎来了新的一天。
然而,一声惊叫打破了小城平静。
暗巷中,汉子连滚带爬地冲出:“死,死人啦!!!”
官差赶到,胆大围观的百姓自行避让。
百姓们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咋又死人啦。”
“谁知道呢,还让不让人好好过日子?”
“对了,赵二狗之前看到了,里头那个,跪着的。”
“跪着的?!那个杀人魔?怎么会,官差大人之前不是已经抓到凶手了嘛,难道是骗人的。”
“嘘,小声点,小心被听见抓去下大狱。”
黎鸣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百姓们的议论,他当然不会因为百姓一两句恐慌之下的胡言乱语就抓人下大狱,只不过,他此刻的面色也彻底沉了下去。
丰水县,寅时案,最明显的特征就是——
凶手寅时犯案,破晓时死者被人发现,死者尸体无一例外被犯人换上囚服,双手绑缚身后,摆出跪拜忏悔的姿态。
连续三起案件,丰水县县衙上报,黎鸣到来后,立刻展开调查,以最快的速度抓获了罪人,打更人王虎。
然而,王虎还在县府大牢里关押,转眼,又出现了第四起案件。
这一次的死者还不是寻常百姓。
黎鸣向巷内看去,韩建春单膝跪地,看着眼前被人残忍挖去双眼,死后还要被迫摆出屈辱动作的老人,双唇颤动,不可置信地哑声唤道:“……曹叔?”
第四名死者——县衙老仵作曹立。
黎鸣上前,抬手按了按韩建春的肩:“节哀。”
“曹叔他不可能是罪人。”韩建春还记得,第一次进入府衙,是曹叔看出了他的不适应,此后,一直带着他,帮衬他。
直到他成为一名合格的仵作。
作为传家的手艺,曹叔却从来不吝隐藏,将多年的经验指点传授给他。
前几天,曹叔还笑着和他说,邀请他去喝孙子的喜酒,等孙媳妇怀上,他就回去颐养天年,四代同堂专心带小孩。
转眼,满脸期盼的老人就成了眼前的模样。
韩立春抬头看向黎鸣,双目中布满了红血丝,一字一句恨声道:“黎鸣,找到凶手。”
搭在韩建春肩膀上的手缓缓用力,黎鸣沉声应道:“好。”
不管死者是谁,他都会亲手抓住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
画面一转,到了县衙内。
老仵作曹立的儿子抹掉满脸的泪水,拉着韩建春的胳膊:“春子,爹他就交给你了。”
韩建春面色冷凝:“我会还曹叔一个公道。”
经验尸,曹立死于寅时三刻,致命伤为腹部的刀伤,只不过刀伤不会立刻让曹立毙命,曹立真正的死因应该是失血过多而亡。
韩建春闭了闭眼,仿佛想象到昨夜,万籁俱寂之时,凶手是如何凌虐曹立。
他先是从背后将曹立击晕,曹立缓缓醒来,却发现自己被绑缚住了手脚,口中被塞入布条发不出声音。
朦胧月光下,凶手将匕首刺入曹立的腹部,巧妙地控制力度,并没有立刻将匕首取出。
在曹立惊恐求饶的目光下,对方硬生生挖出了曹立的双眼,在曹立流出血泪后,他才缓缓取出了匕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曹立挣扎着等待死亡。
在曹立死后,他又将曹立的尸首带到了暗巷中。
没错,暗巷并不是曹立遇害的第一地点,因为巷中并没有那么多的血迹。
另一边,在黎鸣的两个捕头手下带领下,县府捕快也行动起来,排查曹立昨日的行动路线。
曹立昨天从县衙离开后,并未立刻回家。
曹立的孙子曹满仓提供了一条线索:“我成亲家里还差了些钱,爷爷让我不要担心,他说,他有关系人脉,会想办法管老朋友借来帮我凑齐。”
“我不知道昨夜爷爷是不是去想办法筹钱,也不知道,他的离开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早知道……”
曹满仓痛苦地蹲下抱住脑袋,哪怕他打一辈子光棍,也不想爷爷为了他,为了钱,遭人杀害。
暗巷后头就是更有钱些的人寻乐子去的花街,花街揽客的龟公也录下了一条口供:
“昨天傍晚时,看见一个老头在附近徘徊,像是在等什么人。”
至于老头什么时候离开,后来又去了哪里,龟公就说不上来了。
黎鸣也跟着在外调查线索,傍晚的时候,黎鸣刚回到府衙,就发现附近一道穿着月牙白衫的鬼祟身影。
“小乔。”
“啊,大,大黎。”
黎鸣皱着眉,语气严厉:“干什么呢?”
“我……”小傻子一着急说话更不利索了,比划了半天,还是没我出个所以然来,自己倒是急出了满头冷汗,小少爷求救地看向了老管家。
老管家帮着乔圣尧跟黎鸣解释:“黎爷,昨个您与韩爷和少爷约好游湖,少爷大清早就包好了船等您二位。”
黎鸣这才想起来,早上暗巷命案,他和韩建春都忙过了头,甚至忘了遣人去和小傻子说一声。
“你在船上等了一天?”
乔圣尧这会儿头倒是摇得飞快,他好像也知道,自己说话费劲,会耽误黎鸣的事,索性继续比划着让老管家代他开口。
乔守义:“我们等到了中午,过了晌午,味全阁的小伙计才带着定的餐食姗姗来迟。”
“少爷这才知晓,城里又出了事,自然也知晓,两位爷怕是又忙了起来,来不了了。”
“抓人、重要。”乔圣尧努力不磕绊,认真地吐出了四个字。
黎鸣呼出口气,眼神柔和了片刻:“抱歉,是我疏忽了。”
乔圣尧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跑,吓了黎鸣一跳,不等黎鸣追过去,就见乔圣尧爬上了乔府的马车,从车厢里拖出了个木盒。
守义小跑着追上去,抬手接过了乔圣尧拎着的木盒。
“大,大黎,你们查案,又,又是一夜,我,给大家,带些吃食,吃饱了,有劲抓坏人。”
黎鸣这才明白,乔圣尧这个胆小的家伙,明明怕杀人魔怕得紧,听到城里又发生了命案后,怎么还敢跑出来,晃荡在府衙外。
只是为了给他和兄弟们送饭。
“等多久了?”
乔圣尧:“刚来。”
乔守义:“一个时辰。”
乔圣尧气呼呼看向老管家,失言的守义叔愧疚地低下了头。
黎鸣:“……”乔圣尧个小呆子也会撒谎了。
黎鸣知道,乔圣尧小孩心性,看着好脾气,其实执着得很,索性招呼身后的人,吩咐道:“下次看见乔少爷,请人进去等吧。”
看了眼天色,黎鸣道:“餐食我收下了,也替兄弟们谢谢乔少,时候不早了,快回府吧。”
“不,不急。”乔圣尧上前一步,伸着脖子往府衙里看,想到这样不好,又连忙缩了回来:“建春,他,还好吧?”
死的是老仵作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乔圣尧听到并不奇怪。
黎鸣是丰水县人,父亲和乔员外是好友,小时候,他也和乔圣尧认识,他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保护小乔,顺便带着安静的弟弟感受别样的风景。
爬墙,上树,翻墙揭瓦……黎父在后头抓小崽子,乔员外就负责当和事佬,而等到听到小乔咯咯的欢乐笑声后,黎父又会一甩袖,冷哼一声:“饶你小子这一次。”
再后来,黎家和乔家先后出现了变故。
黎鸣被叔父接到了家里,后来拜师学艺,入了捕头所。
回到丰水县查案,在路过黎府的时候,黎鸣本来只是想故地重游一番,他却不曾想到,在他报上名号后,乔圣尧居然还记得当年的小黎哥。
嗯,因为他长大了,现在又变成了大黎哥。
韩建春是官府的仵作,按理说,仵作应该不会和大家少爷有牵扯才对。
黎鸣后来从守义叔那听说,小乔偷溜出府,却被其他少年嘲笑欺负,小乔想和他们玩,却被他们骂作小傻子,还被扔石头,是路过的韩建春赶走的其他少年。
在那之后,找不到小黎哥的小乔,就成了小春哥的跟屁虫。
少年建春在发现甩不掉小跟班后,也就将人认下了,虽然两人身份有差距,但韩建春自己不自卑,乔小少爷自己不在乎,两人顺理成章成了朋友。
自家少爷的朋友,便是守义叔尊敬的爷。
本职工作上,黎鸣与韩建春结识,有了乔圣尧作为纽带,三人自然而然成了朋友。
只是,黎鸣现在也无法回答乔圣尧的担忧。
他不知道,韩建春是好还是不好。
说他好,他青筋暴起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说他不好,他却又能很快投入到工作之中,亲自为曹仵作验尸。
好在,不用黎鸣纠结,身后传来脚步声。
黎鸣和乔圣尧一同向后看去,面无表情的韩建春从府衙走出。
靠近两人,韩建春对着黎鸣点点头,而后看向乔圣尧,缓和语气却隐藏不住其中疲惫:“我没事,这几天外头乱,好好在府里待着,别乱跑,知道吗?”
万一真出点什么事,他和黎鸣都照看不过来。
小乔张了张嘴:“我,我也想帮忙。”
“有这份心就已经很好了,再说,这不还送来餐盒了,是吧?”看着乔圣尧的发顶,韩建春脸上的冷色稍霁:“走,我先送你回府。”
“大黎,我,我们先回去了。”
黎鸣摆手:“回吧。”
“建春,我,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你一个人,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比起我,你和守义叔一老一少更危险,把你们送回去,趁着天亮,路上人多,我回家没事。”
马车一路行至乔府,乔圣尧站在门前,婆婆妈妈叮嘱:“春哥,快,快回家。”
韩建春弯唇笑了下:“这就回,你和守义叔俩人在府里待着,尤其是天黑后,千万别出门了,记得没?”
“嗯,记得了,春哥你也,记得。”
韩建春转身离开,然而,他却并没有回家,而是在街上逛了起来。
袖袍下,藏着一柄刀,每一个仵作都有自己的一套行头,这柄刀,是他发现曹叔的刀钝了后,在曹叔生辰那天送给对方的。
因为再次发生了连环命案,街道上,商贩店铺早早就打了烊,就连平日晚上灯火通明的青楼楚馆,远远看着也萧条了许多。
只可惜,韩建春并没有钓出杀人魔。
抱着长刀的黎鸣从阴影中走出,皱眉不赞成道:“佛祖以身饲鹰,韩仵作莫不是想要效仿,来个以身饲虎不成。”
韩建春冷冷道:“黎大人在暗处,还不能保护我一个百姓的安全吗?”
黎鸣向前走来:“那韩仵作犯过罪行吗?”
韩建春皱眉:“什么意思?”
“之前我重新复盘了案件,又重新提审了王虎,他这一次终于承认,最后一个案件乃他效仿前两件所犯,也就是说,王虎只是个模仿者。”
“不过重审王虎时,他的一句话,也让我有了些想法。”
“王虎是罪人,却也是可怜人,自小和妹子相依为命,被王虎所杀的那人,曾经欺辱过王虎的妹妹,害得那姑娘投河自尽。”
不等黎鸣开口,韩建春就冷声道:“曹叔是个好人。”
“好人不代表不会犯错,我在想,犯人杀害那些人后,之所以给人换上囚服,摆出跪拜忏悔的姿态,或许不是他的某些趣味,而是有其他的原因,比如仇恨,比如践行他眼中的正义。”
“曹叔他……”
“建春,你冷静些,听我说。”
“我很冷静。”韩建春深吸口气,平复了下情绪:“你说吧,我听着。”
黎鸣:“曹家并不富裕,当年妻子重病,又掏空了曹家,还欠了许多外债,十几年前,因为没有钱,曹家几个儿子甚至拖着成不了家。”
“然而,就在曹大二十二岁那年,曹家忽然有了钱,还上了所有外债不说,一年内几个儿子陆续成了亲。”
“我询问过曹家三个儿子,他们却都说不出,父亲是在哪里筹到的钱,他们只道,父亲从一个朋友那里借来的,但朋友是谁,没人知道,后来,父亲从没有还钱,也没有朋友来讨要。”
沉默片刻,韩建春哑声道:“你觉得,和这笔来历不明的钱财有关?”
黎鸣谨慎道:“需要向下追查,另外,明日我也会派人继续排查曹仵作的人际关系。”
“所以,建春你先回去吧,还用不着你以身涉嫌。”
韩建春刚开口想要说什么,就听黎鸣幽幽道:“还是说,要我拉着小乔来劝你回家?”
想到那个婆妈的小少爷,韩建春揉了揉额角:“我自己回去,不用送。”
经过一番排查,黎鸣锁定了一个意想不到,和曹仵作有矛盾的人,县衙狱卒朱大勇。
还有一点重要线索,朱大勇是青楼常客,而在曹立遇害的那天,朱大勇下衙后,再次去了青楼。
黎鸣手下的铁一分析道:“也就是说,曹立在青楼外徘徊,很可能就是追着朱大勇去的。”
铁二也跟着摩挲着下巴,紧接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有没有可能是两人发生了争执,朱大勇把人给……”
“捕头,要去抓人不?”
黎鸣眯了眯眼:“暗中监视,不急着打草惊蛇,当务之急是调查出两人私下的关系和联系。”
案几前,烛光幽幽,黎鸣手上翻阅着卷宗,脑海中一点一点梳理案件的脉络。
“第一起案件发生在三月前,死者是城外青山村的一名富家翁,跪着的尸体在自家良田中发现,被犯人挖走了心脏。”
“第二名死者,死亡时间距离第一名死者过了不足半旬,是城东糕点铺子老板的母亲,被人发现在自家铺子后院,特征除了下跪姿势外,体内的肺腑同样被人挖去。”
第三起连环杀人案,王虎已经认罪,是他为妹妹报仇栽赃给杀人魔。
黎鸣将王虎案的资料取出放到另一边。
“真正的第三起案子,也就是曹立案,死者被犯人挖去了双眼。”
黎鸣喃喃自语:“除了他们本身可能曾做过恶事,又恰巧被凶手知道外,心,肺,还有眼,又是什么暗示?”
倏地,黎鸣想到一个词,狼心狗肺。
会有联系吗?
黎鸣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一个富农,一个后宅妇人,一个仵作,从身份到地位,都没有重合,不管是官差们的调查,还是黎鸣查到的户籍,都确定了这一点
黎鸣转头看向窗外,轻轻吐出两个名字:“曹立,朱大勇。”
比起前两名死者,曹立或许会成为一个突破口,而现今排查出的最有作案动机的人选,就是朱大勇。
恰巧,两人都在官衙内当差,认识或见过他们的人更多,如果真的有问题,也更容易被目击。
终于,黎鸣等的证词到了,铁一将一名年轻狱卒带到了黎鸣的面前。
年轻狱卒明显很紧张,吞吞吐吐,铁一眼神一厉,就要呵斥,却被黎鸣抬手制止:
“今天你只要将你所听所见如实招来即可,若是能为破案提供线索,便记上你一功。”
狱卒闻言眼神一亮,还不等他张口,黎鸣又恩威并施道:“只是你要知晓,若是你有所隐瞒,或所言为虚,本捕头也可视你刻意妨碍办案,你可明白?”
“大人明鉴,小的所言都是实话,借给小人十万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大人。”
捕头的名头,是血雨腥风中杀出来的,看着黎鸣身上那套官服,狱卒甚至觉得,这位大人比他们顶头上司的县太爷还要可怕三分。
狱卒又敬又畏又有些期待地快速将自己所见道明:“约莫就是上个月,曹仵作和朱牢头见过面。”
“朱牢头脾气不好,两人当时看起来,又像是在争吵什么,小的遇见后立刻藏在了树后,可不敢露面,怕以后朱牢头给小的小鞋穿。”
“因为离得也有些远,小的听着也不是很清楚,只隐约知道,他们好像谈什么钱不钱的。”
“两人说着说着还扭打起来,曹仵作将朱牢头推倒在地上,朱牢头好像还被石头划破了掌心。”
“等等,曹仵作年纪比朱大勇大上不少吧,怎么还能将人推倒,你确定没说反?”
负责记录的铁二疑惑道。
“千真万确,朱牢头他经常夜宿花街,身体早就被掏空了,那天还醉醺醺的……”
黎鸣:“继续。”
狱卒:“两人又交谈了几句,曹仵作上前生气地给了朱牢头一拳,离开前,我看他比了比手。”
“应该是说,让朱牢头十天里准备好钱,曹仵作转身离开,我看见朱牢头啐了一口,对着他的背影怨愤地提高声音,大喊——”
“想讹老子,你个老登活着不耐烦了,把爷惹急了,先弄死你。”
年轻狱卒打了个激灵:“然后,曹仵作就没了,大人,您说,会不会是朱牢头他……”
黎鸣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让手下送小吏离开,而他这边,亲自带人提审朱牢头。
“头,这朱牢头说不定真是杀人魔,这人以前最爱去青楼,然而,自从案发后,他却一反常态地不再去寻花问柳,老实窝在家里。”
“你觉得,能犯下连环杀人案,又挖心挖肝挖眼的凶手,该是什么样的?”黎鸣边走边引导下属思考。
铁二不明所以,却还是答道:“那肯定是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甚至就喜欢看人挣扎求饶的刽子手……”
说到这,铁二反应过来:“如果朱大勇真的是凶手,那心里素质应该极强,不可能一出事,就心虚得连花楼都不去了,所以,人不是他杀的?”
“又或许,这是他故意放出的障眼法,就是为了给自己洗脱嫌疑。”黎鸣眯了眯眼:“不管是与不是,他肯定知道些,外人不知道的东西。”
就比如,老好人曹仵作阳光照射下,隐藏在影子中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朱家,面对黎鸣一行人的到来,朱大勇起先的反应是惊慌失措,极力否认自己和曹立的关系。
“我不认识曹老头,要我说多少遍,凶手还在逍遥法外,说不定又在犯案,你们赶紧去把他抓住,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在黎鸣要将他带回审问时,朱大勇一开始也表现的抗拒,但不知道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态度又忽然变化,也改了口:
“你们说得没错,我认识那老家伙,他之前还讹过我,我是那个什么,嫌疑人。”
朱大勇被暂时关押在了牢房里,牢房外,铁一铁二眉头皱成了川字。
“头,这朱大勇反应不对啊,态度上也反复无常,一会承认一会否认的,难道是在装疯卖傻。”
“对啊,头,而且,他被咱们关在牢房里,怎么反而像是松一口气,前脚害怕咱们对他用刑,后脚又跟回到了家似的。”
“那只能说明,在外头,有比上刑让他更害怕的事追着他。”黎鸣沉声道。
两个属下对视一眼,齐声道:“杀人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