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预计的大差不差,月栖意很轻易地在沙滩上与浅水中寻到扇贝、花蟹、海星与青口贝,收集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小贝壳他不敢动手拿,都是用螃蟹夹夹起
螃蟹并不束手就擒,八条腿仍然乱抻乱抖,月栖意担心它挣脱夹子爬到自己胳膊上,因此睫毛也跟着抖。继续绕着海边走,月栖意脚步倏然停了停,倒退两步蹲下,铲子推开约莫十公分的沙泥,果然发现一处明显的小圆洞。他屏住呼吸
撒下一团食盐,竹节蛏感受到咸味以为涨潮了,“咻”地钻出洞来
这种软体动物总让人想起电子,月栖意闭着眼伸手揪,飞速抛进桶里
...好在他戴了手套
[啊啊宝宝刚才的样子好像纪录片那个黑足猫,那么认真捕猎,但其实是迷你萌物一只]
[不是,为什么老婆这种打扮也能这么美啊!!!不应该超级臃肿笨重吗呜呜呜怎么还这么瘦,完全就是落难公主)再留心观察,可以发现猫眼螺在泥沙之下缓慢蠕动一一月栖意留心不了,他眼睛痛,于是月闻江帮他留心梁啸川地帮差留心。只是假如他把猫眼螺往目栖意的桶里放的时候。不会被静电警告。那么这个上午会更美好又挖到若干月亮贝后,月栖意飞速绕开一只特大号张牙舞爪的章鱼,而后视线一停。
他俯身拾起,是一只巴掌大的纯白色海螺
“怎么了?”梁啸川走过来,笑道,“等回去把这个和那些贝壳做成想框,放床头吧。
“我妈妈
梁啸川以为自己听错
这是,月栖意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主动提起他妈妈
梁啸儿其至不敢追问,只注视月栖意等他接下来的反应
”我和妈妈一起去海边,”月栖意一手蜷起,另一手包住这只手,不自觉地用力,怔怔道,“妈妈在画画,我也捡到了这样一个白海螺。二十年间他去过无数片海滩,每捡到一个白海螺就想起这一日,今日他终于不再只是想起,也学会了诉说”那天的阳光也很好。
清明节,上墓地的山阶很陡,月栖意还太小不敢迈步,是月菱茴抱着他上去。
月栖意紧紧抱着妈妈的脖子不敢向下看,甚至也不敢向上向左向右看
同时很不好意思,觉得明年再长大一点,或许他就可以自己走上去,只需要牵着妈妈的手
他们给爸爸和爷爷奶奶扫过墓,然后月菱茴带他去了海边。
她并未带画具,用手在沙滩上画很童稚的简笔画,是月栖意跟婵婵表姐学到,回来教给她的
月栖意坐在她边上,用小铲子挖贝壳,每挖到一个就会像发现宝藏一样举起来给月菱茴看
当日海上风平浪静,只是间或泛起微波,银浪漫过金沙复又退回,将日头揉碎成点点片片的金箔
月菱茴忽然道:“宝宝
月栖意抬头道:“嗯?
月菱茴摸摸他的脑袋道:“有点冷,妈妈想离太阳近一点。
她指着海平线给他看,道:“妈妈过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好不好?
月栖意自然道:“妈妈带宝宝一起。
月菱茴安抚地亲亲他道:“妈妈想自己去,宝宝在这里等妈妈。
于是月栖意在原地,抱着两手花花绿绿的小贝壳,看着月菱茴渐渐走向海中。
时近涨潮,海水渐渐漫过她足踝、小腿、大腿
月栖意没有出声,妈妈说她会回来
他刚刚挖到了一只纯白色的海螺,还没有给妈妈看
海面与月菱茴胯部齐平时,她回过头
月栖意等不及了,把手中的白海螺举起来晃了晃
他是那么那么乖,甚至没有说“妈妈你快回来呀”
妈妈说冷,如果离太阳近一点可以感到暖和的话,那他就等到太阳公公落山回家,再叫妈妈回来吧。两只紧紧包覆的手传来暖意,月栖意抬眼,便听见梁啸川笑道:“.....晒死了,来来换个地方,眼睛都要瞎了。他带着月栖意微微侧身,眼睛避开正午时分的毒日头后,月栖意才意识到自己怔怔地盯了海面良久。虽说没直视太阳,但海面上的反射光仍然令眼睛刺痛,他不由闭上眼,盲人一样由导盲犬带着渐渐远离海滩。三岁之前的记忆,无论如何极力留存,也只能留下最最模糊的印象,何况月菱茴已经离开二十年
月栖意轻声道:“梁啸川,你别担心。我其实也不太记得妈妈了,只是偶尔会想妈妈。
清明节那天并非月菱茴的忌日,海中回头时看到月栖意,她便再难往前一步。
她真正离开的那天是二十年前的七月二十二日,大暑节气
当日所有的走向与细节即便随着时间淡去,月栖意每每回想也仍会觉得冷,像是高烧不退时骨骼会觉得发寒,无论天气如何炎热,无论增添多少衣物棉被,也不过杯水车薪,同时腹部会绞痛,呼吸会如同缺氧一般困难“妈妈只是生病了,所以去了一个不会生病的地方。
"她不是故意走的,所以我不应该太难过,不然她也会难受的。
月栖意得出结论
于大多数人而言,母亲的离世是一生的潮湿,可是月栖意的妈妈走得太早太惨烈,因此于他而言不仅是潮湿,而是回然而也是妈妈给了他温暖柔软的。
小毯子一样的爱
,让他从三岁便开始自我疗愈,用这张小毯子去抵抗潮湿与寒冷
且他生来心肠柔软、懂得爱与体谅,而非放任委屈与悲恸占据他全部的人生
所以他一直温柔地,爱人爱己地长到现在,长到给出很多很多张小毯子,一直难以开口的痛苦,也在尝试可以慢慢地,平静地谈起。说完他便察觉三人已经离海滩甚远,不由疑或道:“你的桶没拿。
梁啸川双手裹着他的手,他的桶在月闻江手中,梁啸川的桶在海滩上。
“拿了它们也得闹自上杀,”月栖意这几句话令梁啸川忧心如焚,哪里还顾得上海物,步履不停,道,“留给别人吧,捡回去下锅还算死得其所。日栖意:
青市的妖风今日格外卖力,日头出来后风力非但没有减小,反而越发迅猛
可风也偏爱美人,月栖意仿佛站在片场鼓风机跟前,长发似海藻又似浮云,连凌乱也是风情
海浪翻涌时声势震天,成群海鸥似也受到惊扰,“扑棱棱”振翅乱飞,不一会儿便与远处白帆舟楫一般缩成一个小点,继而消失在视野中。月闻江忽地道:“这好像要世界末目。
猎猎狂风加上不安的海平面确实有点像,月栖意正要点头首肯,月闻江话头一转道:“哥哥,如果世界末目你要带我们俩其中一个上诺亚方舟,你选哪个?月栖意:“.....
昨晚上他半夜醒过一次,见月闻江戴着耳机,脸上一片诡异的蓝光
再一转视线便瞧见电视上正在播放《2012》,看画面已经到结尾,便没多说什么,只迷迷糊糊让月闻江看完就睡觉。......所以这小孩看完末日电影就有了末目脑
月栖意:”......要不然你们两个上去,我就顺其自然。
“那怎么行!”梁啸川立时道,“你怎么不选我呢,这臭小子毛还没长齐,什么用处都没有,那不净拖累你吗。换别的小孩听到梁啸川这话早自卑自闭了,唯独月闻江的心脏天生铜墙铁壁,除了月栖意之外,任凭谁说什么难听适他都不在意,他立即反驳道:“哥哥,我们是家人,他只是外人“家人?”梁啸川哂笑道,“从垃圾桶边儿上蹦出来的家人?
目栖意:
”
[老婆:麻了]
[小猫发帖:家里两条狗很容易吵架怎么办(欲言又止)(紧张揣手手)]
[这个狗是非养不可吗]
[是两条狗还是两头狼还是两头牛还是别的]
[老婆,世界还很大,不如看看外面的(叼玫瑰出场)(西装笔挺)(绅士风度满格)(完爆某两只))][喂那个梁啸川干嘛还抓着老婆手手]
[宝宝的妈妈.....去世了吗]
日色流金,湿咸海风卷过月栖意衣摆,比热容差异使然,即便陆上炎热,海风也仍是清凉的
月栖意忽而回头望了望,又迷茫地转回来
梁啸川以为他还想妈妈,连声音都放得很轻:“怎么了?
月栖意却踟蹰道:“我总觉得......
有人正在看他
应当没有什么恶意,因他并未觉得脊背发寒或如芒在背,那两道视线仿佛只是瞄准了、像炙热黏稠的胶质一样粘在他身上可他没有真凭实据,因此欲言又止。
海滩何其开阔,除了他们三个与摄像外再无旁人,游客们也都在远处。
或许真是他的错觉
资产骤增之后,月栖意摆脱了为温饱发愁的日子。
但他仍然认真经营自己的小甜品店,已经学会做简单的蛋糕或欧包,且他搬家后步行即可到达,也方便许多。只是他仍在控糖,因此梁啸川和月闻江需要做他的小白鼠一一以致于梁啸川打算康复后将绕山晨跑的量再度增加十公里,唯恐体脂升育发福,毕竟月栖意长这样,他得时时刻刻自我管理,从而与老婆显得登对,一旦胖成油腻男,他不如一个猛子扎进护城河淹死自己明日补拍,月栖意须得将剧本重温一下,
他提早两小时将甜品店打烊,夜间风力进一步增大,门扇关合之后,檐下风铃叮铃铃地响
风势太劲,灌得鼻腔喉管都不舒服
月栖意今日在店里便总想咳嗽,月闻江送雪梨汤过来,他断断续续喝了小半壶也不见好,出门便没摘口置可口置能防风,也会让人发闷,月栖意脚步便有点打飘。
走出几步瞧见不远处法桐树下似乎有团活动的白色蓬松物,月栖意以为是小动物,可他夜间视物艰难,便走近前蹲下。.....不是小动物,只是一大团白色塑料袋被风吹动。
月栖意有点失望
他正要起身,头脑便陡然一沉。
他迅速扶住身侧树干,缓解猝不及防的晕眩感
跟拍摄像要过来扶住他,月栖意摆摆手,道:“不用.....马上就好。
正调整呼吸频率,便蓦地听到几下“沙沙”声,沉闷缓慢,不同于被疾风吹动的声音。
月栖意循声望去,只见墙边一排鲜绿的圆柏,高约三米,枝叶茂盛到看不见树干,要掩个人影绰绰有余此时尚未到晚上十点,月栖意便并未贸然上前
他拿出手机,先示意摄像不要拍摄手机屏幕。而后给周存征拨了个电话
一声“嗡”的振动声极轻,几乎淹没在鸟鸣叶摇之间,只是月栖意眼睛不济,听觉便十足灵敏,并未错过这一下。何况下一秒树后又发出“沙沙”声,手机振动随之停止。
先前的诸多疑惑,应当已不言自明。
月栖意挂断电话,一切如常地回到小别墅
一进门便见梁啸川大马金刀坐在院内老国槐树上。
梁啸川原本呈远眺状,瞧见他后便利落便跳下来道:“.....怎么不让我去接你啊,雪梨汤也不让我送,万一那小子路上洒了怎么办。月栖意抬高手摘掉他头上一片树叶,道:“有能好好睡的地方不回,你要住树上当原始人呀。
梁啸川摸摸鼻子,道:“其实....
之前月栖意住帐篷时,他就每每在半夜摸进去抱着月栖意睡,挨一晚上电还乐此不疲,换地方住自然也是他吞吞叶叶,月栖意不解道:“其实什么?
“没什么,待会儿再说吧,”梁啸川把怀里抱着的外套披在他身上,端详他片刻后问道,“有心事?‘目栖意缄默片晌,坐到树下小凳子上,而后拍拍一旁另一张小凳子,
[小猫邀请您谈心
[(挤开梁啸川)(奔向凳子)老婆我来啦)
[敌对目标目闻江接近中
目栖意正要开口,便听见目闻江朝这边来,边走边问:“哥哥,你回来了吗,你还想咳嗽吗?
“回来了,咳嗽已经没事了”月栖意道,“闻江,我和梁啸川有话要说,你先回去休息。
”.....行,”月闻江只得答应,又叮嘱一句,“哥哥你别跟他说太多了,早点睡,这两天都没好好休息。月栖意还不想休息,遂拖延道:“我知道啦,我只说一小会儿就回去。
月闻江便顺势道:“那就一小会儿都这么晚了。
[怎么好像哪里不对)]
[月闻江好像老父亲操心含玩的崽
[公主做事可是要人哄差的)
出来这几天,实际情况与月闻江录制前的想象不同,梁啸川仍然无孔不入,月闻江完全没办法与月栖意单独相处但真正的强者从不抱怨环境,打铁还需自身硬,月闻江想尽早与梁啸川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决、从而将梁啸川驱逐出月栖意的生活范围,就必须做到拳头比他硬。当下梁啸川负伤无法锻炼,但是他可以,他不放过任何赶超对手的机会
月闻江这一转身往回走,月栖意才发觉他手中拎着一对儿童哑铃,边走边弯举
月栖意:“......
算了随他去
月栖意偏头问道:“梁啸川,人在什么情况下会选择暗恋呢?
梁啸川警觉道:“怎么,你不会想暗恋谁吧?
“.....不是,”月栖意道,“那样的话我会先和你谈.....嗯嗯的事情。
.还能谈什么.谈离婚
梁啸川被他一句话噎得头疼,噎得心梗,噎得眼前发黑
”那是什么,”梁啸川想到自己,旁敲侧击道,“你发现......有人暗恋你吗?’
月栖意拒绝回答,只道:“你就事论事。
“我不知道,”
梁啸川别开脸望天,道,
”....反正哥可没恋过啊。
[你最好是]
[怎么不敢看着老婆的眼睛说]
[啊,暗恋老婆是一个太平常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