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高侠寨曾经的四当家冯逸轩主动敲开了步惊鸿的房门:
“步校尉,冯某有事相求,可否进屋与您详谈。”
“请进。”
步惊鸿对他的来访并不觉得惊讶,正好,她也有意要会会此人,对方主动送上门,她也想知道他有何来意。
冯逸轩进屋之后,先是行了一个抱手礼。
“冯先生请坐。”
此前在与几位当家的交流中,她已经打听到了这位四当家的来历。
这位四当家亦是一名苦命之人,不到弱冠,家中父母亲因病相继去世,他苦于家中贫寒,无力安葬父母,便寻求村中里正的帮助。
那里正亦是他的叔父,听闻他学问好,正好又与其子是同砚,两者长得还有些相似,便对他提出了一个苛刻的要求,让他冒名顶替,替他的儿子考取州试。
冯逸轩刚开始自然是不愿意的,此事万一被发现,他将失去后续两届的参考机会,对他这种急需凭借科考翻身的穷困学子来说,后果属实太严重了。
可细胳膊终究拧不过大粗腿,他的叔父威胁道,若他不愿意替考,那么,以后也别指望自己为他做保人。
在这个年代,没有保人就参加不了科考,哪怕他有满腹经纶,也没办法上场。
无奈之下,他只能答应叔父的要求,他的叔父也应约帮他安葬了父母。
可是没想到,这一次,他并未如叔父所愿,顺利考上州试。
叔父疑心他故意失手,一怒之下,带人上门抢走了他家的破屋,导致他流落街头乞讨,他在走投无路之际,便自请来高侠寨当幕僚。
这才有了后来的四当家。
“不敢当不敢当,步校尉唤我子骞即可。”
“子骞来此有何事要与我相商?”
步惊鸿双目直视眼前之人。
冯逸轩沉思了片刻之后,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步惊鸿的面前,此举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自然也无法出手相拦:
“子骞这是何意?你们既已成为我营中之人,所有人我定自当一视同仁,大可不必行此大礼。”
步惊鸿走过去,扶起他。
“步校尉,子骞自知身体羸弱,断然无法承受战场上的冲击,某自请以幕僚的身份入步校尉麾下,还请步校尉成全。”
“这……我只是一名小小的校尉,恐怕养不起幕僚。”
“步校尉年少有为,总角之龄就能领上千兵马,某相信,步校尉在营中定然也极受大将军的赞赏。
子骞空有一身抱负,却无处施展。
步校尉的出现,对某而言犹如一道曙光,某甘愿为步校尉肝脑涂地。只求有朝一日,步校尉飞黄腾达之际,能给某一处容身之所。”
他言辞恳切,所求甚少。
可越是这样的无欲无求,越让步惊鸿不敢轻易作出承诺。
她看了一眼秦川,秦川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给不了她任何的好建议。
“子骞你先起来,眼下,我无法轻易对你作出任何的承诺,因为我自己的前路尚且无法看清。
但是我可以答应你,倘若你真的能在往后的各种行动中帮我出谋划策,作出不亚于亲身上场作战的贡献,那么,我定会护你周全。”
她亲自上前扶起冯逸轩,两人四目相对,皆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真诚二字。
“好!某愿为步校尉竭尽所能。”
“多谢子骞。”
那晚之后,这位冯逸轩就成了步惊鸿屋内的常客,也给她带来无数惊喜。
虽然他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路走得急一点都能喘上半天,但他真的当得起幕僚这个词。
时间一晃又是十天,这十天,步惊鸿带着她的队伍,四处搜刮人、粮、物资。将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寨统统纳入她的麾下。
一月之期将至,步惊鸿带着三千众,浩浩荡荡的往东路军大营赶去。
她要回去找潘老元帅述职了,让对方看看她的成果。
这伙山匪尚未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如今也到了带他们上战场试炼的时候了。
她此时并不知道,在她不在的半个月,东路军与楼国的战线已经拉得极远。
曹大将军带着东路军连连获胜,一路摧枯拉朽,攻至固安南城。
然而,因其行军过急,后备的粮草辎重跟不上他的前进步伐。
而楼国在连吃了几场败仗之后,立即作出战略调整。
他们集中所有的优势力量,主攻东路军。
半途截断了东路军的粮道,让他们无法得到后续的补给。
大军携带的军粮有限,不过十几日便吃空了粮草,即将面临饥饿,曹大将军在无奈之下,不得不将大军拉回雄州等待粮草补给。
战报上呈至庆元帝的桌前,庆元帝大怒。
派遣特使严令曹林不得回退,但也不要再冒进,应改道白沟河等待与来将军汇合。
养精蓄锐,等待机会,与来将军一同牵制楼国主力,以静制动,以守代攻。
此令让一向喜欢急行强攻的曹林十分不甘心,尤其是,潘大元帅手中屡屡收到另两路军的战报,皆是喜报,连战连捷。
他唯恐东路军之前的战功被另两路军所盖,竟无视潘帅的苦劝和特使携带的圣令,一接到来将军,便再次作出进攻涿州的指令。
这一次,大军甚至只携带了五日的粮食。
在他的设想中,只要能夺回胜利,此时的逆令皆是小事。
至于失败会如何,不,他曹林的字典中,没有失败二字。
周奎虽一直不赞同他的观点,可苦于曹林此时的职务在他之上,且既已上了战场,断然没有抛弃同袍兄弟,独自撤离的道理。
沧州军唯一能做的,就是协助雄州军奋力拼杀。
楼国大将军的耶律璋亲自追击东路军。
那一战,尸横遍野,大庆将士的鲜血染红了整片涿州大地。
无粮可吃,又饿又乏的东路军,被打得溃不成军。
终于尝到失败味道的曹林,不得不作出撤退的指令。
他让周奎带着沧州军护送涿州的百姓后撤,自己则带着雄州军垫后。
可此时大军早已人疲马累,再加上缺粮少水,根本逃不出楼国大军的追击。
数万雄州军只剩寥寥数千人,被困拒马河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