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方幼眠的身子一僵。
喻凛抱着她自然感觉到了她的变化。
十分的细微,若不是方幼眠在他的怀中,只跟往常一样躺在他的身侧,他压根就不能察觉。
因为方幼眠转朝里侧,面对着里面,喻凛并不能具体探知她的神情如何。
“眠眠为何不告知我?”他又问。
方幼眠还没有想好如何回复他上一句的措辞,喻凛又来了下一句
这句话还比较好搪塞些,方幼眠听着幔帐外面传来的模糊雨声,低声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况夫君忙碌朝廷公事无暇分身,我不好打扰。”她微微咬唇,眸中散发深思,喻凛到底是什么时
未来了京城,他怎么知道的?
他还知道多少事?
不会知道她要和离的事罢?
思及此,方幼眠心中无尽蔓延恐慌,她最先想到的是和离,白日里弟弟妹妹来了京城,喻凛晚上就知道了,他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莫不是喻凛在她身边派了人跟着?可她并没有察觉到啊,这也说不准,毕竟她这位都督夫婿,身边高手如云。尽管心中千思万绪,方幼眠的表面依旧不露声色。
按兵不动才是正理,且先看看喻凛的后招再说
她的陈词周到,令人感觉到规矩听话。
喻凛不想要她这样规矩懂事。
“可是眠眠...我希望你能够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我也与你说过,我们夫妇一体,荣辱与共,你凡事学着依赖我好吗?”依赖?
她生下来这么大了,还从来没有人跟她说,学着依赖。
"......""
“我是你的夫君,你凡事都藏在心里不同我讲,即便我八面玲珑,能够洞察万事,却也不知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告诉我,好吗,眠眠?"
他越发将她给拢紧,胸膛紧紧贴着方幼眠单薄的后背。
他的胸膛硬实温热,贴得比过往都要紧。
隔着薄薄的亵衣和中衣,方幼眠越发能够感觉到喻凛胸膛上的腹肌纹路。
心口那块地方,跳动有力。
他的伤势的确是全都好了。
所以,这不是发高热神志不清说出来的话。
可喻凛身上很热,他说话时,低沉的嗓音萦绕在她的耳畔,呼吸悉数喷洒到她的耳廓,有点痒,但还能够忍受。“眠眠,你怎么不说话?”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甚至还打起了雷。
“夫君要我说什么?”方幼眠持续选择装傻。
喻凛岂会听不出来,他蹭了蹭她的后颈,这一次的痒方幼眠有些受不了,她瑟缩着肩膀,....
喻凛越发将她给抱住了,
“我想要你能够无忧无虑的生活,不要总是把事情藏在心里,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同我讲,不论是好的亦或是坏的。“你总是沉默,让我无奈。”他把话挑得越发明白。
在今夜里,似乎就要她的一句准话。
方幼眠哀叹一声,平心而论,她做不到。
尝试信任一个人,依赖的意思,是全身心依靠他。
依靠一个男人么?
且不说姨娘罢,就说她游走在蜀地之时,亲眼所见那些活生生的例子。
全身心依附男人的下场是什么?
花娘为了一个男人赚钱束脩,那个男的高中之后便将她抛弃了,当初将她捧在手心里,甜言蜜语说得多好听,此生非她不要,相信她出淤泥而不染。后来呢,后来骂她是娼.妓,说她痴心妄想。
方幼眠给姑娘们送胭脂,见到那个花娘一直在哭,哭得肝肠寸断,砸了两人曾经相好时所做的物件。巷子里卖豆腐的盛小娘,面黄肌瘦,粗布麻衣,既能做豆腐,又能卖鱼杀鱼,比那条巷街的男人都要强上百倍,众人都夸她厉害,一个人拖养着夫君孩子。谁能想到她曾经也是一
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曾经是平阳那边的富户姑娘,就因为被男人迷了眼睛,家里觉得她要嫁的男人不成器,并不同意她嫁,另外给她相看婚事。可盛姑娘不愿意,她跟着男人私奔了。
她的郎君最后也辜负了她,科举没中,回来之后整日吃酒撒泼,家里能典当的东西都典当光了,男人还是烂醉如泥,没办法,两人有了孩子,即便大人不吃,襁褓当中的孩子总要吃的。盛姑娘跟着隔壁院的婆子学做豆腐,又捕鱼杀鱼,渐渐什么事都会做了。
可恨她的郎君,拿着她的银钱,享受她的供养,还觉得她抛头露面,当街捉她回去,盛姑娘不愿意,那男人居然对着她动手,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上了公堂再意外的是,那男人只用道了几句歉,盛姑娘还得给他出钱周全体面,方幼眠不明白县令是怎么判的,只知道世道之下女子艰难。盛姑娘有一段时日没出去赚钱,那男人没有花销的银钱,又开始打她。
盛小娘的名号,也是她男人为了羞辱她,叫出来的称呼,渐渐传开了。
后来她又出去卖豆腐杀鱼赚钱,本以为她的夫郎回心转意,谁知竟然在外面养了人。
方幼眠听着都不忍唏嘘。
她当时帮着盛小娘送过鱼,她一眼看穿方幼眠是个姑娘,跟她说以后别信男人的鬼话,不要走她的老路方幼眠看着她手起刀落,飞起的鱼鳞划破她的手指,她都不甚在意了,只想着这条鱼要快些处理干净,好卖下一条鱼。方幼眠也不明白,盛小娘既然已经看得那么通透了,也晓得她的夫郎不可依靠,为何不和离,过她自己的日子,就是因为有了孩子么?想归想,别人的家事,方幼眠不可能会插手置喙
他如今风光霁月,即便是娶了妻,也有数不胜数的瀛京嫡女想要嫁给他,纵然
话说回来,喻凛若是变心翻脸,又是什么样子?
是做妾室亦或者做二房,那些姑娘都不在乎。
若是喻凛滥情,多情,想必会令不少人伤心欲绝
他还没有做什么,就能够让那么多的高门贵女前仆后继,若真下点功夫,只怕大内的公府衙门都断不完他的案子。谁敢断他的案子?他自己就是朝廷重臣。
喻凛的嗓音好听,说的话也诚恳好听,不得不说,她心里有隐隐触动。
“你困了么?”许久听不到她说话,喻凛又问。
“..没有。”方幼眠答应。
喻凛既然跳过了先前的话茬,方幼眠没想好如何回他,索性也顺着后面一句不回了。
喻凛知道事情不可急功近利,总之他已经开了口,日后她若还是不肯说,他便多多留心注意就是了,尽他所能,叫她能够卸下心防。只是那个陆如安和吕迟叙..
即便跟方幼眠没有什么干系,喻凛依旧忍不住嫉妒。
嫉妒他们能够陪伴在方幼眠的身侧,嫉妒方幼眠有事
与他们两个外男说,却没有想过,来寻求他这位夫君的帮助。
“明日让妻弟和妻妹来府上居住可好?”
“我明日得空,也正好在家接待,见见两人。’
有最亲的人陪在身侧,或许她会豁然开朗些,说不定也能够敞开心扉了。
他想见她无忧无虑,明媚张扬的笑。
“夫君如此打算自然是好,可...方幼眠话锋一转。
“闻洲和时缇常年养在蜀地,没规矩惯了,只怕冲撞了夫君,惹得家里人不快。
最后一句,方幼眠其实并不想说的
可喻凛前面说了许多,她不能直言,索性旁敲侧击,他应当能够明白了罢?
家里人还能有谁?
无非就是崔氏。
崔氏本来就不喜欢她,嫌弃她的出生,更不喜欢蜀地,若是她将弟弟妹妹领进喻家来,便是两人礼数上没有什么差,崔氏定然会用轻蔑的目光从头到脚,将两人扫视个遍,最后再说一些无比难
弟弟妹妹刚来瀛京,人生地不熟,本来就还没有适应,若来了喻家,经受这样的场面,方幼眠想想就觉得心疼。再者,她也不想让弟弟妹妹知道她的处境,免得两人担忧。
她还是那么厉害,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他给堵了回来。
“那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能够让我去见见妻弟妻妹?”
为什么一定要见她家里的人,上一次喻凛似乎也说过要跟她回蜀地。
若是喻凛下降方家,那些人自然是喜不自胜,必然会将他当成天神大老爷伺候着,或许她也会因为喻凛的陪同,在方家能有个容身之所。见她踌躇不定,喻凛叹一口气,索性把话说得更直白更明确,
“我想要多了解你,和你身边..亲近的人。”
抱着她的后背看不见她的脸,喻凛心中也没有底,他掐着她的细腰,将她转过身来
方幼眠蹙眉,本不想转过去,可喻凛的手劲又大又巧,想到今日争不过喻凛的反驳,方幼眠最后还是没抗拒。喻凛如愿以偿见到了她的神色,虽说转瞬即逝
可他见到了方幼眠蹙眉,似乎是不愿意。
“真的不可以吗...”这是喻凛问的第三句话
男人磁沉的嗓音压得有些低,且尾音拖得很长..
颇颇有些可怜兮兮。
他怎么如此多情绪,白日脸难看至极,活像是要杀人一般,夜里又可怜兮兮。
喜怒无常的男人
不给他一句话,堵一堵,俨然是搪塞不过去了。
方幼眠道,“等有空闲的时候罢...
妹妹的身子还不曾痊愈,弟弟即将要科举了,不宜分心旁的事情。
“约莫什么时候?”喻凛似乎非要一个时日。
方幼眠咬唇犹豫想了想,“科举之后?”
她就一个字,拖。
喻凛算了算,也就是下个月的事情了,说远不算是远,也算是有个盼头了。
他点头说好。
歇息之前,喻凛亲了亲她的唇瓣,不知何时拿来的药膏给她擦拭。
“今日亲疼你了,对不起。”他跟方幼眠道歉。
“无妨。”方
幼眠扯唇淡笑,不过笑意不达眼底。
淡淡的药膏香味渐渐盖过喻凛身上的清冽,蔓延在她的鼻尖。
唇上残留着温凉,方幼眠下意识想抿一下,最后还是忍住了。
喻凛又贴着她的额头,“歇罢。
外面的雨水下了一整夜
她觉得太热了,想要脱离喻凛的怀抱,钻到里面去睡,可他闭着眼睛,臂膀缠绕在她的腰身上。
方幼眠根本就脱离不开他的怀抱,本以为会彻夜难眠,没有想到,最后闭上眼睛没有多久便睡着了,且一整夜都没有做梦。不知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方幼眠感觉到温
看,她腰上的大掌还在,牢牢掌控着她。
侧脸看过去,见到一张俊脸
喻凛不知何时醒了,正在看着她。
方幼眠睡眼惺忪,对上男人深深的眸色,略微尴尬,.....
她无意识与他对看了一会
意识慢慢回拢,方幼眠眼睫微动,在她撇开眼之前,男人微微勾唇,蹭了蹭她的侧颈。
男人高挺的鼻梁,纤长的睫毛,剑眉..碰到她侧颈的时候引起她一阵颤粟。
方幼眠别过小脸,可就是这么不经意的闹
她的衣衫就被蹭开了。
喻凛自然是感觉到了,她也感觉到,因为贴得比较紧,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慢慢复苏醒过来。
她瞬间不敢动,细嫩纤长的手指缓缓抓紧了被褥。
喻凛见她吓得风声鹤唳,知道她并不喜欢在白日里做这些事情,他清咳一声,随后给她拉上被褥。
“我先起了。
方幼眠缓了好一会才起来
等喻凛收拾好,她才慢吞吞出去,本以为喻凛该走了,忙他的事情去,谁知他就在外面坐着等她。
看着她梳洗脸庞上妆,十分悠然恣意的样子。
虽说他往常也时常会留意到她,可不似昨日与今日这般,犹如监视一般,方幼眠低声催促雯歌速度快些。起身之时,问了一句
怎么又有空了,毕竟昨日他在书房,忙得不可开交。
“夫君今日不忙么?
"今日还好。"
告假一两日,朝廷上面的事情提早部署了下去,即便他不在,一切都有人暗中盯着,有条不紊进行。“哦。”方幼眠颔首。
昨夜的雨水真的十分大,饶是玉棠阁的布局精妙,院子之内还是有些积水,就连葱郁的树木都被打残了许多,小丫鬟们正在清扫修剪。方幼眠见到了袁淑烟,她似乎早就起来了,
一直在窥视这边,见到方幼眠和喻凛都醒了,连忙带着伺候的人过来请安。
她拿过雯歌给她擦手的帕子,让她去多添置一副碗筷。
雯歌似乎不愿意,翕动嘴唇,想说话又不敢说。
喻凛问她,“添置碗筷做什么?
“淑烟妹妹过来请安。”言下之意,便是让她一道用早膳。
提到这个莫名被领回来的妾室,喻凛的神色又冷了下来。
他看向左边的亲卫,那人把要进来的袁淑烟如同昨晚一般拦在了门口,不叫她进来。
“这是独属我和你的地方,不许旁的别有用心的女人入内。
方幼眠不好接话,索性就闭嘴。
主阁内安静无比,喻凛又没有刻意压制声音,门外的袁淑烟自然是听见了。
她已经算是第二次被拦在门口了。
昨日不明情况,听着雨打窗桕的声音,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到底能不能在玉棠阁立足?
方幼眠怎么也不替她说句好话,这时候让人添置碗筷,到底是帮忙还是故意给她找茬?
袁淑烟搅着帕子,心里十分的愤恨,却又不能做些什么,就怕惹出事情来,叫人抓了面上的把柄,还要维持着微笑。膳食已经摆上来了,小丫鬟们院子内的积水尚且没有打扫干净,居然又开始落雨,廊下管事的媳妇连忙叫小丫鬟们进来避雨。今日冷冷的,她的弟弟妹妹置办的衣衫倒是挺多的,可还是不免担心。
喻凛见她一直总时不时去看外面的雨水,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应当是担忧妻弟妻妹。
"一会你跟我过去静谷庭。’
方幼眠早膳用得比较少,率先搁下了银筷,喻凛边吃边跟她说道,
喻凛并没有直言是为什么事过去,方幼眠心中隐隐有猜测,应当是为了袁淑烟的事情。
她颔首不做声。
“妻弟妹既然已经来了京城,不来喻家的话,那我另外腾挪宅子给他二人居住罢?我在瀛京有几处私宅。”他是商量的口吻,方幼眠听出来了
昨日的疑云还不曾消散,方幼眠答非所问,
“夫君是如何得知闻洲与时缇来了京城?”
两人昨日才到的,喻凛的消息就那么灵通
是别人跟他说,还是他身边的人说的?
喻凛道,“昨日。"
方幼眠还在想,要怎么问后言。
方幼眠一顿,“夫君...看到了?”喻凛亲眼所见,她居然没有一点察觉。
喻凛径直告诉她,“我看到了。
分明一路上很是隐蔽。
莫不是在带着弟弟妹妹上街游玩的时候被看到了。
等等,那他是不是也看到吕迟叙了?
昨日吕迟叙一直跟着她。
“嗯,我都看到了。”喻凛看出她欲言又止背后想要问的事情。
“除却妻弟妻妹,你的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他已经得知了那个姓吕的男人是何身份,可还是想要听方幼眠解释,要听一听经过她口中,到底是如何介绍这个男人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即便方幼眠想要
表傻充愣
,也是不大可能了。
她盛眉微愣,随后解释道,“我...我与吕大...吕公子并无逾矩。”
差点没有转过来弯。
喻凛既然已经看到了,过多隐瞒也是无用。
“他是吕家的掌舵人,从前在蜀地之时我与他小妹有些交情,故而相识,吕公子对我也有些照拂。”“此次闻洲和时缇上京,两人在半道相遇,便一路结伴而行
那个男人表面上是为了捐官,实则是为了她。
喻凛自然是明白的。
“这么说来,应当感谢一下吕家公子了,为表他对妻弟妻妹的照拂,不如由我做东道主,请他用个饭,略尽地主之谊。方幼眠眼皮一跳,总觉得喻凛的用心不在这所谓的地主之谊上面。
她尴尬笑着,“实不相瞒夫君,昨日闻洲时缇刚到,因为吕公子随行,我便已经请过了,这实在不宜大动干戈。”她不想他和这个男人见面。
喻凛沉默下来,用膳的速度比方才还要慢。
反正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方幼眠问,“夫君昨日是如何得知的?”
她想知道得更具体
她连要歌都甩在家里了,车夫也打发了回去,真真是撞到的话,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喻凛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直言相告,“昨日我去那边查案子,遇到你带着人进入一处宅子,心生疑虑,便叫手下的人去查看了一番。“我并没有安排人悄悄跟在你身后。”
原来是这样.....
方幼眠的心尚且没有落稳,身侧男人净口擦手,他的话锋再转,“不过...眠眠。
“我还知道很多事。
这一次,方幼眠的眼皮比前些时候跳得越发厉害了。
喻凛说他还知道很多事,什么事情?
他窥见身侧姑娘隐藏在沉静之下的慌乱,她垂放在身侧的手摸紧了裙摆。
"......"
喻凛挥手,他身边的亲卫将里面伺候小丫鬟们都给叫了出去,早膳也撒走干净了,摆上了时兴的糕点茶水,还有盛开的娇花,散发着芬芳的清香。喻凛起身至于她身侧。
方幼眠感觉到高大的黑影笼罩着她,越发将手指给攥紧,她抬起眼睛看向男人。
喻凛看着她浓密卷翘的睫毛,漂亮的瞳仁,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引起方幼眠睫羽轻颤。
他微微勾唇,俯身牵着她的手,将她攥紧裙摆的手指给扯出来,牵着她进入内室。
到了内室之后,隔着珠帘,是真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喻凛松开方幼眠的手,他什么都没有说,径直往妆奁台走去,方幼眠看着男人俯身的动作,喻凛伸手的地方是她存放避子药丸的地方。她的脸色刷地白了,甚至失态往前挪了一步,想要阻止喻凛
可这样......
动静不加掩饰,有些大了。
喻凛动作微顿,他扭头看过来,看到她紧张发白的小脸。
".......
这是方幼眠第一次十分明显在他的面前失态。
看得他有些于心不忍,不想继续,想要配合她掩饰太平,
事情总要摊开讲明白,有些东西藏着没有用。
必须要有人迈出这一步。
就从他开始。
可当喻凛拉开小几,拿出避子药丸,方幼眠心中最后一点侥幸破灭了,她咬唇闭眼,叹出一口气。喻凛走过来,把避子药丸放在她身边的圆桌下。
他坐下。
方幼眠想找措辞解释,找什么措辞,说里面不是避子的药丸,糊弄别人还行,喻凛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况且他一看就是有备喻凛以为要等他说了之后,她才会开口。
“夫君都知道了?’
他点头,“嗯。”
“早就知道了。”
说是早,却也没有多早。
方幼眠本在努力控制心绪,却也按捺不住,喻凛话说得含糊其辞,她已经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可这种被人洞穿背后竭力隐藏之事的感受着实不妙。
喻凛不会打乱她的计划罢?
“我知道你不想孩子,却一直隐藏不说,三番五次撒谎骗我。
方幼眠听着他的话茬,心下越发的紧张。
听着喻凛这么说,她好像很是过份,的确是有些过份。
家中长辈包括他都想要子嗣,可她却隐瞒,暗自吃避子的药丸,想想的确是令人生气。
她心里盘算着主意,又不敢贸贸然开口。
听着喻凛的口
风,如常般,不知是不是生气了,方幼眠在想,要不要在这时候提和离?
看来的确是把她吓到了,手指都有些冰冷。
“你坐下。”他拉着她坐下。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刚知道的时
候的确很生气,眼下我还是生气,却也好多了。”
喻凛再起身去侧寝,方幼眠见到他又拿了一个瓷瓶出来,似乎也是药?
“这个也是避子药丸。
方幼眠惊诧不解,疑问看着他。
“是我找太医配的,男子所吃的避子药丸。
喻凛也不想要孩子?他也是推托之词骗人?这是方幼眠的第一个念头。
但很快被喻凛给否定了,因为喻凛说他是得知她在偷偷吃避子药丸,想着药伤身子,所以才更换了她的避子药丸,换成了益气补身的药,他自己在吃避子的药丸。等等,喻凛说...她的药丸被更换了?
方幼眠心神一晃,喻凛换了她的药,她居然没有一点察觉。
方幼眠脑海当中回想到一个细节,那时候她觉得新拿的这瓶避子药丸比之前的要小一些,原来不是多心。果真是被人调换,她居然糊涂到如此地步。
真真是..
喻凛的话把她给砸懵了,前面的还没反应过来,后面的更是不解,喻凛是为了她才吃的避子药丸?这是她第二个念头。喻凛居然做到了这个地步?他吃避子药丸果真是因为她?
不是因为如她般心口不一,不想要孩子。
心里头乱,想不清楚事情,方幼眠索性就不开口。
喻凛看着她的脸色已经不如寻常那般平静了。
他接着说,把前后的知道避子药丸的内情道出原委。
方幼眠心头大震,喻凛那日一直跟着她,她已经足够留心谨慎,却一点都没发觉。
不知是她的警惕性降低了,还是喻凛本身就这么厉害。
是,他的确厉害,若非如此,怎么会年纪轻轻,身居高位。
真的要在这个时候说和离么?
“眠眠,我是想等你与我说明,坦白,可你..终究是不会说了。
方幼眠垂眸,她的确是不会说。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
还有?
她的手指不住蜷缩起来,还有什么,不会是...之前她装病。
“那时候我去靖州...
果不其然,是她装病外出的事情。
“你甚少出门,或许不知道川福楼的对面就是醉江月,那晚我在醉江月与同僚吃酒。”
所以,他都看到了,也都听到了?
一个姑娘把酒言欢。"
“隔窗而望,我见到你与
方幼眠视死如归般闭上眼睛。
喻凛知道,他听到了和离的事...
索性就在这时候提?
可是不行,弟弟妹妹的籍户还没有过户部
若是和离,京城定然掀起兴风巨浪,她怎么堵住悠悠之口,消息定然会传到蜀地去,父亲和嫡母回过神来,那岂不是会捏着弟弟和妹妹的籍户?那两人就再也没有办法摆脱方家了
她自己的籍户已经到了喻家,和离之后,的确是能够脱离干净,可弟弟妹妹怎么办?
和离之后,方家没有了喻家的帮助,定然恼羞成怒,
嫡母-
一定会撺掇唆使父亲,折磨弟弟妹妹,以作报复。
即便弟弟高中,手上有了点权势,可他孤立无援,只怕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何况,本朝一直是以仁义礼法治理天下的,即便明眼的人知道了是父亲和嫡母磋磨为难,府衙也不会维护弟弟妹妹。怎么办?方幼眠敛下眼睫,眼底心里乱如麻。
不行!
不可以在最后的关头闹出这样的事情,带累了弟弟妹妹。
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够圆满和离了。
至少要等过了户部,把最后那一关了结,此外,也不能让种种杂事,扰了弟弟科考的心神。
方幼眠咬了咬唇,不能硬来的话,不若就低个头,服个软罢。
喻凛一直在等,本以为她会据理力争的解释,亦或是沉默寡言任人处置。
他怎么都想不到,面前的姑娘朝着他所在的地方,挪了挪圆凳。
当然,她还是低着细颈,咬着饱满的粉唇。
喻凛比她高些,垂眸看着她过来,直至眼皮子底下。
她朝着他伸手,细嫩的手指缓缓捏住他衣袂的一角,往她那边拉拽,不停地攥紧。
她启唇,嗓音低柔婉转,拖着声低低可怜喊他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