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幼眠本来不饿。
就是因为和她这位高权重的都督大人夫君单独坐在一处,距离过近,很不舒坦,也不适应,所以才想找点旁的事情做。所以即便没有口腹之欲,细嚼慢咽吃着也好,总归不是干坐着瞪眼
后花厅,名花金盏虽说开得很好,因为喻凛在身侧在身侧也没了专心要常的兴致,
她都不明白,喻凛过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揣摩不透男人的用意,还要与他面对面坐着,他的视线一直若有似无飘在她的身上,眸色深邃幽幽。方幼眠心下略生烦躁,“...
她最不喜欢的便是和喻痹行房做事,因为鱼水之欢间距亲密,唇齿黏糊
但两相放在一起选,还是与他行房做事罢,至少她知道会有结束的时辰,那是一种盼头,结束之时也像是完成一种特定的任务,不要在青天白日,又没什么人的享中跟他比邻静坐,手肘几乎要碰到手肘。祝府的圆桌打得精巧好看却有些小,喻凛身形育大,坐在身侧跟座小山似的,挡住侧边散漫的光,身影笼罩到她的身上。谁知,他又忽而开口,还提到方才的那个男人
太以为这莽已经过夫了方幼眠握姜银箱的手微顿”“
喻凛留意着她的反应,自然察觉到她的动作
只怕是吓到她,令她觉得自己是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男人,清咳一声,坦白解释,“并没有要与你翻账责备的意思,就是聊聊闲话。聊闲话?方幼眠怀疑自己听错,
喻凛要与她聊闲话?
他不是最不喜欢有人在背后嚼弄舌根了?前些日他在家,玉棠阁的丫鬟婆子们,做事规矩了不说,方幼眠耳边清净不少,她觉得奇怪。是雯歌讲,后厨房的婆子说,喻将军出事那边,满城风雨,喻家也时常有人议论,被喻凛发觉了,他面色阴沉,直接叫人拔了那个婆子的舌头,还打了板子,手段残忍,但震慑力度十绝,再没有人敢议论纷纷。喻府清净了很多年,喻凛不在家,她嫁进来之后,没人管束,才时常有人进,喻凛回来后,但凡他在家,下人们都提着心气神实则,喻痹不出手,单凭着他那张清冷的俊脸,痹然煞煞的气势,谁敢贸贸然上前与他说话,别提在跟前造次了,上一次查账,他一出现,开口便是道理,二房的人吓得即刻请辞。方幼眠没具体应下一个想听的声音,抬头看着他
根据喻痹几次观察下来的结果,方氏如此反应,便是愿意听
他启唇淡道,“他原名唤作纪存,打娘胎里便带一些弱症,因为自幼身子弱,多年前,翰林侍读曾领着他带了一些礼品上过喻家门想要祖父收下他做门生,传授一些武艺,好强身健体...喻凛说话间,那盘笋鸡丝里的红椒已经被他挑拣干净堆放到了一侧的小碟子里,他又把笋鸡丝以指推到了方幼眠的面前见状,她再次微愣住,喻凛是为何察觉留意到她不喜欢吃红椒,原以为是他自己不喜欢吃,所以才挑挑拣拣,适才方幼眠都曾想了想,不若趁此,让雯歌或者他的随从过来帮忙,也好避免相处尴尬。谁知,竟然是挑给她的?往常她也没有露出什么,
见身边人意外,喻凛岔开了有关纪家的话茬,转而道,“在家里用膳时,见你似乎不喜,故而记下了。方幼眠不挑食,但凡摆上桌的膳食几乎都会吃一些,只是她每次夹有关于红椒混着炒的菜时的份量,会少于其它菜色的份量,夹菜也会特意避开红椒,偶尔吃到了,黛眉微蹙。因而,喻凛猜想她并不喜欢红椒
今日见她神色,的确没有猜错
”多谢夫君
“不是说了,夫妻之间无需言谢来去,过于客套生疏。
“嗯。”她领首,夹了他挑拣的那盘笋鸡丝来吃
喻凛嘴角微扬,又接着讲方才未完的闲话
他说起那翰林侍读二公子纪存,祖父收下他之后便开始教导了,起初几日还好,并没有出现什么纰漏亦或者岔子有一日纪二公子扎马步,扎累了又不敢出声,硬是扛着扛着,最后居然失了禁,随后还大声哭了起来,方幼眠听到之后,眉头肉眼可见蹙了起来虽说他讲到这里的时候,措辞比较文雅,她也已经搁了碗筷,没有再吃了,
可到底觉得有些不好且尴尬,方幼眠问了一句,
“是因为祖父定下的扎马步时辰过长了么?
“起先不清缘由,原以为是这样,可祖父清楚他的身子,定下的时辰是算好的,觉得不应该,后来才弄明白,原是见了蔷薇角洞门里跑出来一只猫,吓到了他。“原来纪二公子怕猫?”倒是少见男子会怕猫的
“嗯。”他点头
这件事情出在喻家,看见的下人有些多了,虽说喻家呵斥下人封了口,到底没有传出去,可纪存自己过不去心里的坎,被纪家的人接回去之后,当天夜里起了高热,梦中支支吾吾念叨着。经过纪夫人盘问,才弄清楚原委
后来纪家的下人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取笑了他一阵子,纪存心绪不好,那段时日吃不下饭又睡不好,总是一阵阵犯了病,险些就这样去了。再然后,请了大师来家里看,说他是七魂丢了一魂,命格本是姑娘家,亲何投了男儿身,那法师在纪家做了一个月的大道场,又给他在本名后面加了一个思字,唤纪存思。纪二公子养了许久,这些年渐渐好了
"没想到,祝家的场宴他会来。
纪家大郎与京中不少公子有往来,过去的宴会,都没见这位纪二公子上门吃酒
方幼眠听罢,纪存思,存思,倒像是个女儿家的名儿
鬼魂之事玄学不可辨,方幼眠不做表态,人力无法回天,不可更改之事,世人多喜欢寄托于鬼神,妄图能得庇佑。便是姨娘也是如此,犹记得她走时,拉着方幼眠的手与她哭着话别,说是苦了她,怪她心软信了男人,自己身子不好,无法照拂她便罢了,还给她留下了弟弟妹妹拖累说了许多,到最后之时,她告知方幼眠,不要为她点往生灯,她来世不想为人。
姨娘走后,父亲没有来看过,上方家的门还被嫡母身边的丫鬟一盆水泼过来,骂着晦气赶了出去
方幼眠四下借了些散碎银子,终于给她安葬了,又找了庙里的小沙弥给她念经超度。
她敛下睫,神色一如寻常。
话说尽,喻凛吃了一盏茶
他以往是不喜欢说旁人的事,也从不说旁人的事是,可又怕方氏对适才那人有些期待,若是私下里寻丫鬟去打听.不如由他来告知她
方才喻凛忽而问起她要不要听的时候,心里划过一丝念头,他希望方氏回绝不听,但她愿意听了。
愿意是不是想呢,是不是有些兴趣
关乎小女儿家的心思,喻凛多是从喻初那里得知,喻初欢脱,时常去赴各家的宴,什么喜宴,糕宴,赏花宴,吟诗宴,见到的人多了,也常跟喻凛打听她瞧见了,感兴趣的公子哥。因为对方为男子,喻凛在京城的人脉广,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即便是不知道的,也可以托付千岭去查。方氏处事沉稳,可到底年岁小,濠京要比蜀地大,人情多而广,万一她真的看到了有兴趣的..
心中想想又觉好笑,方氏都嫁给他多年了,眼下两人也算浓情,假以时日有了孩子,能有什么变故。总之,一并告诉了她了事,喻初对感兴趣的公子哥了解甚少时很有兴趣,知之深广,很快就没了意味。喻凛心里稍定,取了小盏子
给她倒了果酒,
“是花酿,夫人要尝尝么?
方幼眠本不想喝,念及往事,还是接了过来尝了一口
花酿虽说酒味淡,可吃不得酒水的姑娘,一两盏下去脸也是会红的,她倒喝得平淡如水。
喻痹想起她上次吃酒,不动声色问了一句,“你往常吃过酒么?
喻凛又忽然这样问,方幼眠心下不定,抬眼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各有心事
她在斟酌着话,喻凛不欲叫她过分深想,“见你会吃酒的样子。
什么叫会吃酒的样子?
方幼眠含糊道,“原些在家中吃过一些。
她说的家中,应当是方家
还想再问得细一些,却也知道不可操之过急,好不容易哄得她多说了几句,不好打破了场面,只默默品着花酿酒往常觉得这酒没滋味,甜得腻人,今日倒是觉得
咽..还不错?
”
却说这边,纪存思吓得满身冷汗,去了侧厅寻了个没认人处冷静,跟在他后面的随从,自然是晓得了缘由,也跟着急了。“不是小的说公子,您纵然是想与那姑娘说上两句话也不该如此急迫呐..
什么有意,什么交个朋友,打听打听身家都不错了,哪有这样的。
这下好了,触到了老虎须
追问追到了喻大人的内门院上,若是那位大人触怒,只怕夫人老爷都不够他开罪的,
“我也是多年不出门,一时嘴笨心急,便没顾上,这可如何是好?
纪存思也是后悔不已,“怪我一时没分得清她的身份,只是她年岁瞧着小,谁知道会是都督大人的内眷?"那姑娘,乍眼看过去,就跟家里小妹一样的年岁罢?比他都要小的样子,那都督大人可是跟兄长一辈的人了两人的样貌倒是登对,旁的哪里登对了?
原来她就是喻家娶的那位远房蜀地的姑娘,难怪十分眼生,如此大的场面,唯独一人生涩安静站着。纪存思心里后悔遗憾,脑中闪过适才安静幽莲,面带愁容的姑娘,她好似并不愉悦
喻家门第高,她的日子或许不舒心罢?
“哎哟,公子哎,您可快别说了。
“都督大人就算是上了年岁,只怕也是有前仆后继的小美娇娘要跟着嫁的...
这排挤话叫人听去那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