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该听的曲应该是些y词艳曲吧。像扬州十八摸那种,或者更甚的那种。
贺雪忽的就想到前世,鑫兵破城后,她也随大景百姓一路逃往南方。她装作男子在扬州呆过一段时日,给一大户打工算账,做了一阵账房先生。
主家有钱,家里买了十多个瘦马做妾。这瘦马明面上说是妾,实际上不过是主家养的玩物。当主家出来宴请宾客时,便会安排这些妾唱曲跳舞助兴。
喝到宾主尽欢时,有宾客起身,朝一唱曲的小妾扑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行不轨之事。
一众小妾犹如被吓得鹌鹑一般,纷纷退让开。
主家并不阻止,反而哈哈大笑,“诸君不必拘谨,随心即可。”
众宾客闻言,纷纷起身,朝那些惊吓退缩的小妾们扑去。
一时间,宴厅里乱成一片,桌上精美的瓷器连带吃的一同拂扫在地,一片狼藉。
衣着华美的宾客身影叠着衣衫凌乱的妾或婢女们的身影,重重叠叠。
瓷器碎落声,棉锦撕裂声,哭喊声,大笑声,吵得她脑袋胀痛欲裂。
忽然一个女子被人摁倒在她面前的桌上,那女子的脸溅上菜汁酒水,又将几个碗碟碰翻在地。
女子仰头,朝她伸手,“先生救我!”
女子喜欢偷偷看她,给她唱过扬州十八摸,她不知道她这个账房先生其实是女子。她喜欢她。
可是贺雪救得了谁?在座的宾客都大有来头,而她不过是一个账房先生,因主家今日心情好,才邀请她入的席。
她像一个朽木一般端坐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后来她便离开了那鬼地方。可是南景哪里还有什么好地方可待,到处都是鬼地方罢了。
……
“冯夏?”
“冯小兄弟……”
有人轻轻碰了碰贺雪,她眼前地幻影逐渐消散。
她回过神来,便看向一旁的公孙曜。
公孙曜以为她在为曲子头疼,笑道:“想听什么曲,便直说。穆大公子既然开口了,你尽管点便是。”
贺雪本想点曲大出殡,但是还是算了。
她笑吟吟地望着穆云珺问道:“葬花吟吧?”
穆云珺一听这名字就觉得不太妙,平日里听了这么多曲子,也没听过这首歌名。
贺雪见他没吭声,转而看向一旁不远处的萧莺莺,“姑娘可会?”
萧莺莺心里盘算这人会点哪首艳曲,若真点了,她到底唱不唱?屋子里这么多人,若她不肯唱,到时候会不会有人跳出来为难她?
若是要为难她,又会如何为难她?
毕竟大皇子已经半月有余没来看她了,嫲嫲今日也不想惯着她,若是真闹到嫲嫲那里,估计有她好果子吃。
正在她愣神间,忽然听闻“葬花吟吧,姑娘可会?”
居然点的葬花吟?
萧莺莺吃惊地瞠大了美目,望着贺雪。
贺雪以为她不会,讪讪一笑,抿唇思考道:“不会葬花吟吗?那姑娘可会……”
“会!我会!”萧莺莺连忙应下,而后感激地望着贺雪道:“只是客人们来这听曲从来没点过葬花吟,莺莺以为听错了。”
贺雪朝她暖笑道:“没听错,本公子我要听葬花吟。穆大公子让我点的曲,所以在座的各位都没有意见。”
众公子哥嘀嘀咕咕,十分不满,说什么的都有。
“若是有意见,赶紧提出来。”
邢鸿猛地站起身来,刚欲开口。
“呦,这位小眼睛公子,可是对穆大公子让我点的曲子有意见?”
啊……这……,虽然有点绕,但贺雪这明显地扯虎皮做大旗的行为,却吓得邢鸿不敢吭声。
“没有,我夹菜。”邢鸿拿起筷子朝桌上远处的菜夹上一块后,坐下。
萧莺莺边弹边唱了起来,琵琶婉转,曲调忧伤,歌声凄婉,字字断肠。
几个多愁善感的公子哥,不由自主竟然听到落泪。
……
一曲唱罢,贺雪带头鼓掌,赞道:“莺莺姑娘唱得当真是好极。”
而后她看向主座上的穆云珺道:“不知道在下可否请莺莺姑娘再唱一曲。”
这宴春楼听曲是要花钱的,一首曲子贵得很。
穆云珺朝她笑了笑,“可以。”
贺雪看出穆云珺眼底的那一丝宠溺,不过还是将其归结于,他想在美人面前显得君子,便没在意。
“姑娘可会大慈悲咒?”
“哎。”
四周都是一阵叹气声,这断袖真可怕,你看看这少年让姑娘唱的是什么曲子,唱得他们都直接快抑郁了。唱完葬花吟还不消停,这还要唱大慈悲咒,这唱下来,他们怕是要提不起刀了。
萧莺莺不敢置信,眼前这分外好看的少年第一次点的葬花吟,第二次点的曲子竟然是大慈悲咒,第一首曲子说明这少年心里苦,第二首曲子说明这少年有普度众生之意。
普度众生?这个想法冒出来,连萧莺莺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哪里知道什么人间疾苦,又如何会想到普度众生?兴许只是故意针对一众公子,专门挑点让他们扫兴的曲子。
“莺莺姑娘?”少年清亮的嗓音雌雄莫辨,与大皇子有几分相似。
萧莺莺回过神来,朝少年一笑,“奴家会的。”
她说完,微微低头,边弹琵琶边唱起来。
这一笑与之前的标准职业假笑不同,她眸光璀璨,眼底里多少有了几分情意,仿若玉制的神女雕像画龙点睛后,整个的活了过来一般。
见到萧莺莺这一笑,在场的所有人心神震颤。
“萧大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琵琶是师从虞大乐司……”
说话的公子一顿,本来是想夸赞一下萧莺莺的琵琶弹的好,但是这大慈悲咒弹起来属实不需要什么技巧,便咽了咽口水,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是啊,从前我们哪有机会听萧大美人弹唱?”
“是啊,除了大皇子殿下,人家萧姑娘谁也不见啊!她这是打算嫁给大皇子殿下吗?”
“她萧家上下一百多人,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她落了乐籍,心里能不恨吗?还能再安心嫁给大皇子?”
“能嫁给大皇子殿下,她可就脱了这烂泥坑,平步青云了好吧。再说了虽是天家下的旨,可说到底萧家还不是因为被人陷害……”
“本来所有罪证都是直指那御史大夫贺逸之,可没想到贺逸之在三司会审之前,突然在狱中暴毙,死得极为蹊跷。说是自勒而死,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间就灭了萧家。”
“确实,北疆金沙盆地一战失利,通敌叛国的贺逸之死了,家里人却安然无恙。反倒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萧家满门覆灭,属实叫人看不懂啊!圣心难测啊……”
“大皇子殿下是不是许久没来这宴春楼了?”
“好像是挺久没在这宴春楼碰见大皇子殿下了。”
“那岂不是说萧大美人失宠了?你说若是兄弟我,有没有机会今晚拿下萧大美人的入幕之宾?”邢鸿闻言,将小眼睛睁得滚圆。
“想成为萧大美人的入幕之宾,就凭你……哈哈……”
几位公子哥毫不犹豫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邢鸿,而后肆无忌惮地嘲笑起来。
穆云珺左手轻拍在邢鸿肩上,笑道:“成为莺莺姑娘的入幕之宾,在座的都有可能……”
邢鸿闻言,那叫一个激动啊,平日里他是费尽心思舔这群公子哥,这群公子哥几乎是把他当狗使唤,根本不给面子。没想到穆大公子今日居然会为他说话。
他一脸得意,仰着脖子,抬头挑衅地去看刚才讥讽他的那几人。
那几人面色都是一僵,讪笑,视线在邢鸿和穆云珺身上来回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