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眼里,孟梵川的离开和他几个月前的空降一样,都毫无预兆。
时间久了,大家也说,是因为这次明州滑雪节的宣传片做得很好,在集团总部那边收获无数好评,孟董消了气,也就自然而然地让二儿子回了北城。毕竟中视传媒即便在娱乐圈地位举足轻重,可和亚湾集团庞大的国际业务比起来,不过是财务报表里的一点不起眼的蝇头小利。集团二太子又怎么可能屈居这样的小庙里。
但只有岑蓁知道,孟梵川的离开一点都不突然。任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不会想再日日面对那个愚弄他几个月的女人。12月的沪城正式进入了绵延寒冷的冬季,岑蓁的心也跟着封藏起来。那些酸涩不见天日,没人得知她的世界经历了一场暴风雨,漫长的阴天持续笼置在这个季节,阴冷潮湿。孟梵川走的第二天,运动内衣的广告推广在微博发布。大概是人要红谁也挡不住,仅仅几张照片,岑蓁就收获了30多万的点赞,流量一时间直逼圈里的当红小花。形象多变,可塑性高,是网友对她最一致的评价
运动内衣的链接当天就被卖到下架,bella王亲自转发岑蓁的微博,大赞她超高的时尚表现力,并直接在线喊话邀请她拍一组写真大片。还未正式踏入影视圈,时尚圈的橄榄枝就纷至沓来,一时间各大品牌pr都开始打听岑蓁最近是否有活动有红毯,工作室每天光是试穿的礼服都能收不完。池玉总在岑蓁耳边说:“古人诚不欺我,男人只会影响你飞升的速度!”
岑蓁会淡淡地笑,“哪个古人说了这样的话?”
池玉:“想不起名字的一律按鲁迅处理。”
池玉已经可以自如地与岑蓁提起孟梵川,并且毫不留情地唾弃他
她以为每天都沉浸在工作的忙碌中、会与她开玩笑的岑蓁轻舟已过万重山,可她不知道的是-
岑蓁还是会想起他。
她还住在他那套房子里,睡他睡过的床,许多失眠的深夜里看着城市夜景发呆。
孟梵川回北城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一开始听说他去了香港陪外公,但之后便逐渐没了他的消息。
岑蓁对他的近况一无所知。
偶尔打开他的朋友圈,一直都是空白状态。岑蓁有时心血来潮也想过发一条消息给他,到底那天是自己言辞尖锐,没有考虑他的感受。可每每指尖触到屏幕,她又会想
他需要吗?
也许在北城,他已经又换了新的对象。
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更没有那么不可取代。
岑蓁将所有心事都埋在心底,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出了三次差,拍广告,上台词课,研究剧本。她会刻意避开北城的工作,甚至连柏延即将开演的话剧也决定放弃她不想去到那个有他的城市,即便不见面,也无法控制触景生情。
平静的生活终于在12月下旬的时候,谢庆宗一通电话打来通知岑蓁,准备到北城进组。
岑蓁不得不动身出发前往北城。
彼时她的经纪人已经不再是温蕙。孟梵川离开没多久,岑蓁便主动提出更换经纪人,她知道温蕙当初是临危受命,也知道温蕙志不在此,她陪着孟梵川过来,虽然没跟着孟梵川一起离开,但岑蓁心里很清楚她牵挂的都在北城。又或者,岑蓁也想一点点重新开始,抛却和他有关的一切。
温蕙给岑蓁重金挖来了圈内的某位名经纪人,也算对她的事业有所交代,交接完所有事项后才离开了沪城。新的经纪人叫莫湘,也是很好相处的姐姐,只是对岑蓁和孟梵川的这一段往事一无所知。
飞往北城的航班上,莫湘还在忙碌地细数岑蓁落地后的工作,
“LW的剪彩在后天,
瑰丽杂志的主编我推了,北城大
岑蓁一件件听着,点头,“都听你的,湘姐。”
莫湘收起笔记本,忽然想起什么问一边的池玉,“让你订的酒店订了没?”
池玉生气地诶了一声,“我正想说这个事儿,昨天我明明订好了三间,刚刚登机前酒店突然给我打电话说系统错误订重了,让我退款,气死了。眼下不是什么旺季,倒也不急,莫湘宽慰她,“紧着SKP那一块儿再找一家,到时候参加活动也方便,五星以上,别丢了蓁蓁的面儿。”正看着舷窗外风景的岑幕忽然听到了关键词,转过头来顿了顿,对池玉道,“就订SKP对面的那家万悦吧。莫湘笑了笑,“怎么,在那边住过?”
岑蓁的确住过,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一个晚上
半年前她就是在万悦旗下的会所被沈泽生灌酒,后来遇到那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帮她在楼上开了套房。“住过一晚。”岑蓁从回忆里回神,“我记得环境还不错。”
岑墓出差对吃住行一向没什么要求,有时还会特别为公司节省开支,她难得主动提一次要求,莫湘便点头应下来,“那就住万悦,按你喜欢的来。在北城至少要待三个月的时间,公司提前给岑蓁配备了司机和车,落地后司机接到她们,一行人直奔万悦酒店。池玉线上订好了三间房,到达酒店办入住的时候,岑蓁忽然鬼使神差地间,“222号房空着吗?如果空着的话我想住那间房。前台人员查过后抱歉地告诉她,“不好意思岑小姐,222号房前不久被客人包了长住,暂时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退房。”池玉在一旁好奇地问,“干嘛要这个房间,你的幸运数字吗?”
岑蓁摇摇头,“随便问问。”
或许只是重回故地的兴之所起罢了。
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但岑蓁不会忘了那个狼狈的晚上,自己逃似的躲在222号房里的安全感。
其实那时她也曾想过自己会不会又掉入另一个狼窝,提心吊胆不敢睡,但最终撑不过强烈的醉意,直到凌晨四点迷迷糊糊醒过来才发现,她十分安全地睡在床上。那个男人是真的帮她。
池玉说得也不错,222的确是她那一晚的幸运数字,如果不是他的出现,自己很可能已经懵懵懂懂被骗上了沈泽生的床。“那就随便哪个房间吧。”岑蓁没有再强求。
岑蓁最终拿到了222楼上的一个套房,池玉和莫湘则分别住在她隔壁。
回到房间将行李都收拾整理好,乔汀汀的电话也如约而至,闺蜜俩因为工作太久没见,得知岑蓁要来北城,乔汀汀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人盼来了。“哪呢?万悦?离我不远,等着啊,我五点左右录完歌来接你,今儿必须给姐妹接风洗尘吃顿好的!乔汀汀来北城两个月,说着一口脆生生的京腔,惹得岑蓁笑,“跟谁学的一口京味儿。
“这不入乡随俗嘛。”乔汀汀风风火火挂了电话,“姐妹今晚您就擎好吧。”
闺蜜相聚,莫湘和池玉便没有一同随行。乔汀汀也守时,说下午五点就五点,开着一辆红色保时捷到万悦楼下,岑蓁戴着口罩上车,两人一碰面就结结实实地抱了抱,“想死你了。”乔汀汀上上下下地打量岑蓁,“姐妹儿这红气都快漫出来了,瞧你这漂亮的,差点我都不认识了。这人就是嘴贫,岑蓁抿唇懒得理她,“不是让我擎好吗,去哪吃饭?”
“咱今天吃京季官府菜。”乔汀汀发动汽车,“那家倍儿牛逼,我都是找朋友帮忙才订到的位置,一笼蒸饺799,平均下来100一个,招牌菜琥珀富贵溏心虾直接四个9,就这都还一位难求,不是一般人都进不去。”听得岑蓁连连皱眉,“那么贵别去了,太浪费了。”
大歌星热情难挡,“这不你来了嘛,咱必须带你吃顿好的,放心,偶尔吃一顿我还是消费得起,而且我朋友认识主厨,待会给咱们打折。岑蓁了解乔汀汀,已经订下的事肯定就不会再变了,只好收下她一番好意。
保时捷行驶在北城繁华忙碌的马路上,这里和岑蓁过去上学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CBD的高楼大厦在夜晚熠熠生辉,人流如织,玻璃幕墙霓虹倒映,整个城市被无尽的灯火包裹,影影绰绰,璀璨耀眼。路过象征着帝王权利的万仞宫墙,却又是另一番沧桑庄严这里是北城,是岑蓁读了四年大学的地方,可再次踏入这座城市,她思绪飘零地看着窗外夜色,却在想,同样一片天空下,孟梵川是不是也走过自己眼下正走过的这条路。...怎么又想起他了。
岑蓁低头闭了闭眼,努力让那个名字从脑中离开,北城这么大,人口几千万,他们应该没有那么巧会遇见。京季官府菜在朝阳区,正值下班高峰期,乔汀汀车速不快,她一边和岑蓁聊天一边慢吞吞地开着车,忽然不知从后视镜里发现了什么,卧槽一声叫出来。岑蓁不明就里,刚要问她怎么了,耳边已经听到一阵引擎风暴
她微愣,循着声音侧眸,便见一辆漆黑的超跑从侧后方快速驶来,跑车的轮胎
一条电光闪烁的银色线条,与冷漠的黑色车身形成强烈反差,十分狂妄嚣张。
岑蓁的心跳在逐渐看清车牌后剧烈地跳起来。
她记得乔汀汀说过,孟梵川有辆全球不过7辆的黑武士超跑,连车牌都挂得器张,连号5个0。
眼下看着越来越清晰的数字,她脑中一片空白,赶紧转过身不去看,偏偏路口刚好红灯亮,乔汀汀踩了刹车,侧后方的黑色超跑也缓缓踩了刹车。停在保时捷的隔壁。
”.....我靠,孟梵川?”尽管车窗紧闭,乔汀汀还是很快认出了车的主人。
明明自己这侧的车窗也是关着的,明明没有看到他的人,岑蓁依然紧张地垂下眸,好像薄薄两层玻璃轻易便能将她暴露,心跳剧烈地快要穿破耳膜。她没有做好任何准备与他见面。
“5个0,真的是他啊。”乔汀汀还在够着脖子看,边看边感慨,“靠,这车好帅,怪不得是北城女明星最想上的副驾第一名。”见岑蓁不说话,乔汀汀胳膊肘推她,“要不要我开窗去打个招呼
“别!”岑蓁赶紧拒绝,又低下头,“我和他.....不熟。”
言语间红灯转绿,乔汀汀手才搭到方向盘上,隔壁的黑武士已经松了刹车,引擎声碾过耳膜,黑色车体快速而又嚣张地隐入夜色,再看出去时已经只剩模糊背影。恣意如风,的确是他该有的样子。
乔汀汀啧了声缓缓松开刹车,接着岑蓁的话说,“之前还以为他对你有意思呢,不过你俩没戏也好,圈子里最近都在说他和秦家那个小姐的事,闹挺大的。”岑蓁默了默,欲言又止,终究忍不住好奇,“闹什么?”
“哎哟,孟梵川你还不知道吗,出了名的谁也管不住,他爸见他都得先提前吃点降压药。”乔汀汀吃瓜语气,“听说他压根不想结婚,弄得秦家那个下不来台,秦诗瑶有次找到孟梵川的场子里说是哭得梨花带雨,那人愣是让人直接送客。乔汀汀说着又自顾自点头,“这种驯不住的野马,还好你当时没沾边。
没沾边吗。
岑蓁难以启齿,从做戏到贪恋,自己曾经有
多沉溺于他
脑中不受控制地想起他吻自己时的样子,想起他滚烫的气息,潮水一样的思绪压过来,岑忽然喘不过气。连续几次深深的深呼吸,她强迫自己转移思绪,
“还有多久到?
乔汀汀看导航,“快啦,我开得慢而已,要孟楚川那随度,估计已经坐下点菜了。”
如乔汀汀所说,孟梵川车开得快,早于她10分钟就到了京季官府菜。
黑色超跑张扬地停在餐厅门口,他从车里出来,钥匙随手丢给早就恭敬候在一旁的泊车小哥,眼底压着淡淡的厌色,说的话也淡,“几号包厢?”还未等泊车小哥开口,餐厅经理已经闻声赶来,颔首带路,“二少爷,孟董他们已经到了,您这边请。京季官府菜在北城的确门槛奇高,甚至并不是有钱就能进入,其背后的老板背景讳莫如深,打开门接待的,也同样都是身份不一般的圈层。即便是已经很红的乔汀汀,也完全是靠着朋友的几分薄面才订到一个小包间。
可这样的地方对孟家来说,踏进来都称得上是一句纡尊降贵。
孟梵川风尘仆仆,身上的黑色防风衣懒散敞开,进到包厢后漫不经心地坐下,人靠在椅背上抬了抬眸,“什么饭还得跑这么远来吃。”主位的孟松年眼神沉沉落过来,“几点了?全家人等你一个。”
宽敞的包厢里,孟松年夫妇,孟清准夫妇以及孟闻喏已经在圆桌上依序落座,唯独孟梵川姗姗来迟,偏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迟到一分钟。”孟梵川看了眼手表,“不犯法吧孟董。’
孟松年:....."
眼看两父子又要起龃龉,母亲庄佳仪赶紧出来打圆场,“不算迟到不算迟到,今天是家宴,一家人到齐就好。”说完瞪着孟松年压低声音,“儿子好不容易过来,你收收那脾气。”
孟闻喏赶紧让经理上菜,席间氛围总算有了短暂的和谐。今天说是家宴,其实还是庄佳仪故意拉拢撮合,毕竟孟梵川回北城后就没有回过家,父子俩因为婚事僵持不下,总得有人出来调节。庄佳仪找准时机试探,“阿川,什么时候回家住?总住酒店算怎么回事,妈妈会想你,回来也可以喝到阿姨煲的汤是不是?”孟梵川还没开口,孟松年没忍住接话,“他眼里哪还有父母,从小到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心所欲无法无天。”孟梵川想说的话咽回去,轻嗤一笑,“知道我是这种人就好。”
孟清淮的目光落在弟弟身上,也无奈出声提醒,“梵川。”
可孟梵川从来就是这样的性格,桀骜恣意,他不会像大哥
样从小被当成继承人的模板来规训,他有棱有角,有自己想要的世界和人生,他更不会成为第二个孟清准,连婚姻都没有选择。孟松年原本就对儿子回北城却一直不回家住的事有所不满,现在见孟梵川还是这样乖张,忍不住斥道,“给你配秦家的女儿很丢你脸吗?人家哪一点配不上你?你又想找个什么样的?天上的仙女吗?你倒是谈一个回来我看看啊!”孟梵川沉默。
他想起了岑蓁。
他不是没有谈过,谈了一场笑话而已。
莫名的烦躁涌来,孟梵川冷冷甩开餐巾起身,“饱了。”
另一边,在大歌星的谨慎安全驾驶下,岑蓁和乔汀汀终于在一刻钟后到达了餐厅。
侍应生亦礼貌带领,乔汀汀挽着岑蓁进去,地方虽是最小的一个包厢,但足够姐妹俩温馨坐下,岑蓁摘了口置打量四周,光是墙上挂着的画都是名家名作,怪不得天价消费。点完菜,岑蓁想去洗手,可小包厢不带卫生间,她只能起身去外面过道。
“要我陪你吗?”乔汀汀问。
“不用,我洗个手就回来。’
岑蓁以为在路上和孟梵川的跑车遇见已经是一场偶然,更是一场没有后续的结束。
北城人口几千万,她怎么可能会和他见面。
岑蓁从没想过,正如过去种种奇妙的不期而遇,她和孟梵川的再次见面依然那般措手不及。
推门出去,问过侍应生具体的位置,岑蓁低头朝卫生间走去,却在拐弯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从包厢里走出来她差点撞到他怀里,愣怔地正要说抱歉,抬头后看到的却是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