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竟然一模一样地把之前那个问题还回去了。
赵天之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笑着问:“怎么抄我的啊?”
徐清颔首道:“我想不出别的有意思的,所以你问什么我就照样问回去了。”
赵天之点头:“行,乐子嘛。”
他双手一摊,坦然道:“没有喜欢的人啊,这你应该知道。”
徐清看着他,目光带着探究的意味,过了半天才慢悠悠道:“好吧,算你过了。”
郑瑜在这个时候忽然站出来道:“哎呀,等会儿,我要去下卫生间,马上就回来,大家稍等会儿啊。”
所有人都说“好”。
郑瑜朝包房门外走,路过赵天之的时候还给他使了个眼色。于是她走后不久,赵天之也说要去卫生间,站起来出门去了。
江如鸣看得真切,有点想跟上去看看怎么回事,就在这时,身边的徐清忽然叫住了她。
“如鸣。”
她很久没有听到徐清这样喊自己的名字了,因此下意识回头。
徐清扶着额头,为难道:“抱歉,我有点……喝多了,头很晕很难受,能麻烦你帮我拿瓶矿泉水吗?”
他语气很客气。江如鸣刚才确实见他自顾自喝了几杯,也没起疑,问道:“矿泉水?在哪儿?”
徐清指了指她身后,“就在那儿,你顺手递我一下就好。麻烦了。”
确实离她不远,一伸手的事儿。江如鸣扭身抽了瓶矿泉水递给徐清。他喝了一口,垂首轻轻地摇了摇头,“看来我不应该喝酒,我的酒量太差了。”
江如鸣觉得他刚才喝酒的样子不像是酒量很差的样子,因此疑惑地问了句:“是吗?”
徐清扭头看向她,狭长的眼睛半垂,看上去很温柔。
“是啊,”他道,“我高中时候就是这样,你……最知道了。”
江如鸣看着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徐清的声音天生很轻很软,讲起话来气音很重,就算骂人听起来也会让人觉得他在好好讲道理。
因此,这“你最知道了”几个字一下子就随着气流钻进了江如鸣的耳朵里,一瞬间唤起了一些在场其他人都不知道、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默契的秘密。
只属于拥有共同回忆的人的秘密。
但此时,郑瑜和赵天之一前一后回来了。
他们俩表情都没有什么异样,坐下来如常地跟大家一起继续抽牌。
徐清没有再就着那个话题继续说,而是侧头对江如鸣说了声:“谢谢。”
她小声回:“不客气。”
未尽的话题尚且没有开始发酵,就无疾而终了。
赵天之继续给大家发牌。但他这回莫名话很少,只是一个劲儿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牌,懒懒地往那一坐。
郑瑜代替了他负责调动情绪,招呼大家继续抽牌。江如鸣反复观察着他们三个人,脑子里渐渐把刚才所见到的一切串在一起。
这场游戏就跟背后有黑幕似的,还没玩两局,郑瑜就再次抽到了鬼牌,并且再次盲点到了赵天之问徐清。
其他玩游戏的人都是纯休闲娱乐的,点到谁没点到谁都不太有所谓。但江如鸣是怀着特别的目的来玩游戏的,故而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也……太巧了吧?
赵天之轻轻把手里的牌扔在了桌面上,都不抬眼看一下就直接问道:“你现在单身吗?”
徐清回答:“单身。”
郑瑜适时道:“哎呦,说起来,你都单身多久了?”
徐清:“一直单身。”
郑瑜笑道:“哈哈那真是很久了。”
江如鸣看了看不动声色的徐清,又看了看跟他一唱一和的郑瑜,越看越不对劲。
这游戏玩得简直像是郑瑜、徐清、赵天之三个人之间的一场戏,再加上那会儿郑瑜跟赵天之说什么“不都说好了”之类的话,江如鸣很难不怀疑——
这聚会、这游戏,全都是事先有安排的!
她仔细观察他们几个抽牌时的动作和细节,发现他们的手法确实看上去不对劲。郑瑜负责洗牌,洗好牌顺时针第一个抽的就是赵天之。而赵天之抽牌总是有固定位置的,接着抽牌的人如果恰巧抽走了赵天之的牌旁边位置的牌,徐清就随便从别的里面抽一个;要是别人都没抽,轮到徐清时,他就一定会拿赵天之牌旁边位置的牌。
然后那一轮被抽中的一定是徐清,提问者不一定是谁,但国王一定是郑瑜或者赵天之。
嘶……
这……活生生的《赌王》啊。
江如鸣确认了好几次,才最终不敢置信地反复在他们三个身上看来看去。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专门搞个游戏提问徐清?这有什么好处?难道是为了扒徐清的八卦?他——
江如鸣忽然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她忽然回忆起徐清回答的问题——“你喜欢的人喜不喜欢你”“你是不是单身”。这几乎……几乎都在私生活领域打转。而且徐清本人也自愿参与的话,那就不是别人在整他扒他八卦,而是他自己想找机会说这些。
在游戏里找借口说这些,是说给谁听的呢?
得是……说给一个他想要坦白这些,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不好直接说的人,因此才用得着这种方法来委婉试探。
什么样的人符合这些条件呢?
江如鸣安静地转动着眼前的杯子。
比如……前女友。一个他很想再联系联系的前女友,但由于多年未见不知底细,因此找个游戏的借口相互试探,甚至由于游戏的性质需要至少三个人相互配合,才拉了另外两个同学一起搞鬼。这听起来,就合理了一些。
逻辑上很合理,但……感情上来说,江如鸣觉得她这么想多少有一丝自恋。
她不敢完全确定自己的想法,只是万分犹豫地看着他们三个人。
只是她的眼神似乎太明显了,赵天之歪头问她:“怎么了?”
江如鸣没想到赵天之会忽然跟她说话,愣了一下才猛摇头。
“没事儿!”
赵天之一边抽牌一边忽然起了个话题道:“今天看见你跟清哥坐一起,我一下就想起来你俩高中当同桌的时候了。那时候我下课去找清哥玩,你就坐旁边,但是我跟你打招呼,好家伙你都不带理我的。”
他是开玩笑的语气,因此江如鸣一开始没有当真,只是顺口回答道:“是吗?都记不清了。”
徐清在一旁开口问道:“你记得这么清楚?”
赵天之兀自挑了挑眉,“我记性好嘛。”
大家已经又抽了一轮牌,但国王都还没亮身份,赵天之忽然把牌一扣,对大家道:“哎,我第一轮的时候可是无条件让人问了一回,现在得让我还回来了吧?”
郑瑜似乎怔愣了一下,笑着打圆场道:“不是……这是干嘛啊?”
她似乎拽了拽赵天之,但赵天之根本没理。
“哎呀,给我一局爽的嘛……让我挑个人随便问,行不行?”
大家都不知道他要干嘛,但游戏玩到这儿大家也疲惫了,新的玩法来了,所有人都也无可无不可。
有人问他:“你这是要拷问谁啊?”
赵天之笑了,眼神看向了……徐清。
“清哥,敢吗?咱们一来一回互相问,等到其中一个人回答不上了,就算认输,喝杯酒认罚。行吗?”
此话一出,郑瑜立即抓住了赵天之的胳膊。但旁边有人不明局势,仍然在起哄:“呜呼!这个刺激啊!徐清你玩不玩?”
有人打圆场:“没事儿啊,徐清,你想玩就玩,不想玩的话……天儿,咱俩玩呗!我可有老些话等着问你了!”
赵天之笑骂了句“滚”,坐在位置上看着徐清。
半晌,徐清颔首。
“好。”
他道:“你可以先开始。”
江如鸣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徐清面带微笑,赵天之眼含深意,郑瑜一脸焦急。
他们、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啊?怎么好像内讧了?难道……她之前的猜想错了?
但很快,她就知道……她的猜想纵然有一丝自恋,但,似乎,也许,没有错。
赵天之第一个问题问得似乎没头没脑。他只问了一句:“今天的酒好喝吗?”
徐清回答:“还行。今天聚会开心吗?”
赵天之:“还行。今天……你回答的所有问题里,有假话吗?”
徐清:“没有。你回答的所有问题里有假话吗?”
赵天之:“没有。”
他顿了一下,忽然问了个刚才问过的问题。
“清哥,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吗?”
徐清刚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现在,他回答道:“不知道。”
赵天之挑了挑眉。
徐清问:“那我也再问一遍——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吗?”
赵天之收敛了笑容,垂眸看着桌面。
他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江如鸣意外地看向他,却意外地与他对视。赵天之在她印象里其实没有太深刻的色彩,因此此时他的这个眼神叫她一瞬间没有看懂。
徐清:“……你说假话了。”
赵天之抬头问:“什么?”
徐清:“你刚才说你没有喜欢的人,你说假话了。”
说假话要罚酒,他自己说的。
赵天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笑道:“没说假话。我确实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我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又不冲突。”
徐清冷笑了一下。
“没想清楚?那你这算什么?玩?”
赵天之轻声道:“没玩。所以我不是什么都没敢说嘛,我就自己想想,想想也犯法?”
徐清沉默了一下。
半晌,他才道:“你最好一直都别说。”
赵天之:“清哥,别生气。以前我有机会的时候没跟她说,现在都错过了,我更不会说了。抱歉了啊,我刚才一时脑子犯轴,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举起面前的酒杯。
“这杯,算我认输了。”
他刚才说的,谁回答不上来谁就算输了,得喝酒。但他当时说的只是喝一杯,现在……
他又另外给自己倒了三杯酒,而且全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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