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妘氏家法严苛,平日禁止外戚出庄,本家人也不可随意出入,能有这只通行牌的也不多,想来用这牌子当生辰礼,也是极有面子的。
妘峥漪闻言看着他一脸坏笑:“这出与不出,还不全在你自己?”
妘姜然摆了摆手,正经了起来:“誓言在先,可不得儿戏,我兄长最重诺,闹归闹,我可不敢以此触他眉头。”
想了想又道:“明日你们收拾停当,跟在我身后,就说受我兄长之意,随我出庄办事,便可出庄逛上一逛。当日宵禁前一同归来即可。”
“好不容易可出庄游玩,列位可有何高见啊,不如我等去附近游山如何?”妘峥漪忍不住第一个提议。
看来他对游山相当执著。
妘柏拖着下巴点点筷子:“依我看,不如去附近的集市,那里热闹。”
妘飞摇了摇手指:“妘江上游,蟹大鱼肥,我们不如游船。江风美景蟹鱼肥,啧啧啧,多好。”
妘姜然看着妘飞笑了起来:“这是我听过妘飞兄口中最风雅的文词了。”
妘飞没理会妘姜然的揶揄,手肘搭在他的肩头:“怎么样,如何选择?”
“说的都不错……”妘姜然犹犹豫豫的将目光转向不说话的小太子:“不如妘恒来选?”
他知道小太子肯定没有提议,便将烫手山芋丢给了他。
见几人眼睛都直直的盯着自己,小太子抿了口茶道:“可以都去。”
妘姜然闻言一拍手:“诶!小恒说的在理,我们可以赶个早集,再去游山,正好躲过日头。
晚些时候拿上工具游船,在船上烹虾煮鱼。
吃饱喝足,吹着江风,披着晚霞,乘船而归。
啧啧啧,美哉。”
他说的一脸享受,其他几人也忍不住跟着向往了起来。
于是众人约好,次日清晨动身。
果然这小铜牌好用,况且妘姜然又是湛妘溟的表弟,值守的问过后看了看几人牵着的一只拓了大包小裹的驴子,还是放行了。
“姜然兄,你这行囊里装了些什么,鼓鼓囊塞的”妘峥漪拍了拍驴子背上的大包问道。
“去集市要同其他氏族换物什,难道你有很多铜币吗?”
“没。”妘峥漪尴尬的摇了摇头,抓头问小太子:“恒兄你带了吗?”
小太子摇了摇头,他兜里比院里大黄的饭碗还干净。
妘姜然嘿嘿一笑,挎过妘峥漪的肩头:“贤弟有何想置办的,为兄可以借于你啊……”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很快到了附近的集市,虽然天色尚早,但集上的人并不少,忙碌的摊贩,熙攘的人流,各式各样的货品。
虽然集市简陋,货品也大多粗糙,但对于这些人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
小太子一路跟在几人身后,对附近的东西大多兴致缺缺。久屹发现他大多数时候的目光都落在周围人的身上。
除因刻在他骨子里的警觉外,这种情况还可能是因他对陌生环境的好奇。
这种摆脱危机和风险,单纯的为了生活的行动,他大概是第一次参与。
身边的人都在用一种及其缓慢的步伐挪动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相互讨论着,甚至不认识的人间,也会因一个物什、几句话,热络的聊在一起。
他们的脸上没有复杂的思绪,没有诡谲和警惕,也没有高压下的烦躁和焦虑。
这种情景他大概在自己家乡的那个地下城中从未见过吧。
几人逛了几圈,全部都大包小裹,妘峥漪更是花光了自己借来的所有铜币,甚至想将自己的衣衫抵给人家,要不是妘姜然拦着,他怕是要光着和几人游荡一天了。
看着两手空空的小太子,妘飞不由得感慨现在如此有定力的孩子不多啦。
妘姜然掂了掂他借给妘恒却被还回来的铜币,内心对云飞的看法甚为赞同。
几人在把那头小驴子压垮前终于到了附近寰宇山中,临河布席。
出了仙人渚,犹如卸下了一身的枷锁,即便不过是四处走走无所事事,几人也心悦神怡。
尤其是妘姜然,他自小生在仙人渚,却为湛妘氏外戚之后,族规矩严苛,他少有机会能够像现在这样外出闲玩。
而相比他,妘飞、妘峥漪、云柏,都是其他各州外族扩充进来的外戚,过去的日子大概比他要轻松得多。
云柏架起篝火,就着附近的河水煮茶,妘峥漪依和妘姜然两个在河边洗脸的已然打起了水杖,妘飞拿着路上在林中选好的竹管用匕首削笛。
小太子好奇的盯着他手上的动作,他下刀利落,腕骨力量稳健,准头极好。
他这样看起来粗犷的汉子,做起精细活来却游刃有余。
除了能看出他对削竹做笛之技非常娴熟胸有成竹外,还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经年练拳双掌力量扎实,功底深厚。
显然小太子不是感兴趣他的制笛之技,而是在看他的根骨。
妘飞抬眼见他盯着自己的手,笑了,快速吹净竹屑,举到小太子面前,示意他试一试。
小太子盯着眼前的竹笛,又看了看妘飞。
“会吗?祖传的手艺,要不要试试?”
见妘飞对自己的手艺非常自信,跃跃欲试的期望从小太子口中听到夸赞的话,三十好几的人乐得像个献宝的孩子,小太子竟然伸手接过了竹笛。
妘飞意外他竟然会对什么东西感兴趣,见他手指接笛的动作发现他竟是内行。
小太子摸了摸笛子,打磨的很精细,虽然匆匆完工还未精耕细作,但毛坯已然成型。
妘峥漪两人打的正热,一声清脆的笛声忽然响了起来。笛声初起,调子单一,长长的托着,听不出来美感,只能感受到吹笛人的气晕雄厚。
接着笛音拐了几个弯,调子开始缓缓流动,像山间细水,轻缓闲逸。
吹了两句,感受到几人的目光,小太子手中的笛声戛然而止。
他抬手将笛子递了回去:“音律精准。”
妘飞愣愣的看着突然递回来的笛子,反应过来小太子在夸他做的不错,脸上立刻乐开了花,接着惊叹小太子笛吹的不错,短短两句,却极为动听。还忙不迭的问他曲名。
小太子只道,无名,刚刚临时想的罢了。
妘飞佩服的拱了拱手,接着亲自试起了自己的笛子。
妘飞的曲子和他这个人一样,很粗犷,有野性,却又很自在,很安闲。
几人就着小曲儿,喝茶吹风,好不快活,云柏甚至已经枕着手臂昏昏欲睡。
这时,悠悠的笛音中忽然挤进了一声杂音。几人顺着‘咕噜’声齐齐看向叼着草叶的妘峥漪。
妘峥漪正愣,紧接着又一声‘咕噜’。
妘飞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看妘峥漪的肚子,放下笛子:“方才集市上刚吃过,足下这肚子怕不是漏了洞?”
妘峥漪心虚的笑了起来,尴尬道:“上山爬了这许久,飞兄几位皆是墨院才俊,体力超然,怎是小弟两位湘院可比的。”
云柏闻言立刻拆台道:“兄台莫拉我下水,若非兄台肚响如雷,小弟已然入眠。”
妘姜然看着两个抬杠的笑,摆摆手提议大家着手准备射猎,也好准备午膳。
说到射猎,妘飞一下来了精神,从驴子身上取出了弓箭,问大家如何分工。
云柏自告奋勇,他来过寰宇山,对这片山林熟悉,不会迷路,拿上剑和弹弓决定和妘飞一起动身。若能打些野兔山鸡回来,几人便可尝些野味了。
妘姜然便道自己多烧些水,准备起锅拔毛,还调侃说若他二人带不回来东西,就准备给大家喝野菜汤充饥。
妘峥漪听了嫌弃的直咧嘴,但还是拿出了包袱中剜野菜的小刀,揽下了剜菜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