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桑谷外众魔汇聚,其中以三位气宇不凡的道人为首,守于结界周围。
三人中,左边那位头发花白,长须飘拂,面容苍老,身着蓝袍;右边那位头发乌黑,面容古板,身着青袍;而中间那位身着白袍的道人最为奇特,他的头发虽为白色,面貌却极其年轻,仿佛只有二十来岁。
林择谕看着不远处,觉得新奇:“那三个人也是你们魔族的?怎么看起来跟神仙似的?”
“那是魔族长老,别看他们面上一脸正气,其实个个心怀鬼胎,想将魔族收为己用,跟魔君面上和气,暗地里早就斗得你死我活了。”尖嘴猴叼了根草梗,继续道:“我们这种修为低的魔,也不过是坐山观虎斗,顺风两边倒,关键时刻能保命就行。”
“贵圈真乱。”林择谕忍不住吐槽,又问:“他们也是为了阴气而来的吗?”
尖嘴猴嘲讽道:“区区阴气,哪能满足着三尊大佛。他们啊,想都不用想,定是为了至阴邪祟而来。”
又是至阴邪祟,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想问,又不敢开口。
周围群魔众多,林择谕被他拉着衣角在众魔之中兜兜转转,往人少的地方摸去。这个位置很偏,阴气也稀疏,周围只有一些老弱病残的魔在吸取。
“就这里吧,赶紧的,若是让那三个长老发现了,你我都得死。”尖嘴猴道。
林择谕点点头。
前面不远处泛着彩色的光芒,围绕成一个巨大的红色光圈,想必就是结界。林择谕踏着轻悠的步伐前行,走近后,才发现那结界是多层的,只是每一层的颜色都不同。望过去,一眼看不到尽头。
周围的魔见他越走越近,围成一团,对着他指手画脚,“快看快看,他这是在干嘛?”
“难道他想闯进去?”
“又是一个找死的,唉。”
“不对啊,他靠近了怎么没事?”
尖嘴猴怕他们聚在一起会引发长老注意,便赶紧过去疏散:“走走走,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好好吸你们的气,再不吸就没了。”
四周的空气逐渐闷热,像进入了蒸笼一样。林择谕方才的冷意全部消散,只觉得呼吸困难,额头冒汗。
他离结界只有一臂之距了,于是向前伸手,用手指摁向结界。
指尖刚落下,结界便亮起一道巴掌大的白光,同时一股灼烧感如刺针般穿入他的神经。他条件反射往后退闪几步,收手的同时白光也散了。
林择谕看了看自己被烧红的手指,“我去,怎么那么烫?”
“烫就对了,这第一层结界是赤阳神火,这玩意最毒,修为低的妖魔一旦靠近就会被烧成灰渣。”尖嘴猴解释,不停地扇动手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扇子。他虽然没走近,但是也已经汗流满面了,“你是不是能碰?怎么样能解吗?”
碰是能碰,但是他不知道怎么解啊。
而且他也不想解,只想弄出点动静,让里面的人知道。他想起刚刚那道的白光,便对尖嘴猴道:“我再试试看。”
林择谕走回方才那个位置,抬起那纤瘦修长的手,张开掌心再次向结界按去。
灼烧的疼痛瞬间在手心炸开,蔓延至全身,刺激着他身上的每一个神经。
林择谕咬紧牙关,此刻就仿佛被无数只野兽撕咬吞噬,火辣辣的,四肢百骸都承受着二十年来没承受过的疼痛。
他身体不由颤抖起来,一时间站不稳,便把另一只手也撑在结界上。幸好灼烧感没有持续很久,贯穿全身后就慢慢消散了。
等他清醒过来时,发现那道白光又亮起来了,像一朵白莲一样,在他的掌中不停绽开、散发,速度极快,几乎一瞬间就覆盖了整个结界。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结界上浮着的光圈已经由红变白了。
长老们离得近,被这迹象惊到,正准备寻找源头。
只听见“噗”的一声,那光圈突然碎了!
众人骤然轰动起来,这百年不动的结界,竟然破了,在他们面前破了!
林择谕早就收回手了,在一旁舒缓。他看见结界碎掉的时候,也愣住了。
因为他没想过要破这个结界的!
这不是什么神火吗?怎么摸一摸就碎了,太离谱了吧!
“太厉害了吧!”尖嘴猴笑嘻嘻地跑过来,“还真被你解掉了,快,去解下一个。”
林择谕:“……”
这可不兴解啊。
他正犹豫要不要继续向前的时候,便听到有人大声叫道:“就是他!结界就是他破的!”
三个长老同时看过来,转瞬间便越到他的跟前。
为首的是蓝袍长老,他看见林择谕时颇为惊愕,摸了摸下巴十几米的长须,眉头紧锁,道:“是你。”
林择谕见来者不善,眼神躲躲闪闪,“什么?不是我啊。”
青袍长老紧跟其后,走上前来,看清林择谕的容貌后,对着另外两个长老笃定道:“是他,别的不说,就他这副模样,绝对错不了,他就是昨日那小子从里面带出来的凡人。”
这人口中的那小子,无疑就是魔君了。不过林择谕有些疑惑,魔君作为魔界的头儿,竟然谁都可以议论,难道一点威严都没有吗?
还有这魔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跟他有什么关系?又为什么会救他?
正思索着,蓝袍长老向他走近:“你到底是谁?这结界是如何破的?”
林择谕心道:我也想知道我是谁,这结界是怎么破的。
但是他肯定不能这么说,胡说八道才是他的惯用技巧。
“你管我是谁,这结界可不关我的事啊,我就轻轻地碰了它一下,它就破了,不信你问”他边说边退缩几步,扭头看一眼身后,发现尖嘴猴已经溜之大吉了,“靠,跑得那么快。”
蓝袍长老怀疑自己听错了,试问:“你是说,碰一下它就破了?”
“荒谬至极,这赤阳神火乃千年前上古神族所创造的火种,施于结界中能与结界相辅相成,保千年不灭,岂会碰一下就破了?我还从未听闻有如此本领之人。”青袍长老说着,眼神一直在探测林择谕,却什么也探不出来。
林择谕道:“那你现在听过喽。”
“你!若是不如实招来,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青袍长老有些恼怒,两人正欲动手,便被一直从未开口的白袍长老拦住了。
“元奚元墨,不得无礼。”他语气很淡,另外两个长老却对他恭恭敬敬,似乎他才是最大的那个。
“既然如此,公子可否像方才一样,再破一层结界?”白袍长老说话时沉稳庄重,谈吐间让林择谕不由得生出敬畏之心。
他心道是逃不掉了,只好点头,往第二层结界迈去。
这层结界为冰蓝色,周围阴风阵阵,风雪漫卷,离这大约十五米远。林择谕逆风而行,所以走得极慢。他往前走一步,后面的三位长老和不远处看戏的魔也跟着走一步。
冷风横扫而过,林择谕的长发和衣摆都被吹得胡乱飞起,在漫天冰雪里纷纷扬扬。
很快,便有人喊出了这层结界的名字。
“这是是凛霜神风!这法术效果如其名,离得越近,温度便越低,靠近者起初身上会起一层霜。”
林择谕觉得身体和脖子越来越潮湿冰冷,瑟瑟发抖之余停下看了眼双手,又摸了把头发。这还没走一半,他身上的衣服和头发都结满了霜。
“然后全身的骨头都会刺痛无比。”
他走着,登时感觉关节处的骨头开始隐隐作痛,但却不是刺痛,而是酸痛,有点像风湿。
“最后就是结冰,由下往上,从脚开始一直往上延,直到将他全部冰封,如果他是凡人,这时候,必死无疑。”
乍然听到脚下“噗滋”的一声,林择谕低头看去,发现脚下的那坨草垛结满了碎冰。他感觉这碎冰踩着还挺解压的,于是停留在原地踩了几脚。
众人:……
可玩得再尽兴,也摆不脱困境。
于是踩完后,继续往前走。
这层结界不像第一层那般攻势凶猛,它柔而阴狠,稍微不注意便会被栓住命脉。
在离结界还有一步之遥时,便感觉手脚不听使唤,僵在了原地。
不仅如此,连皮肤的触感都完全消散,他低头一看,还没被冰封,只是冻麻了。
风一吹,身上就像过电一样,又麻又痛。天杀的穿越,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苦。
众魔在走到结霜的距离时就已停下,不敢继续往前。连长老们都是靠着一身修为才抗住冰霜,离他仍有十丈之远。
前方风雪交加,卷起千堆漫雪,铺上了一片朦胧之色。众魔看不清前方,只见林择谕一动不动,便以为他殁了。
“他怎么不动了?”
“该不会是……冻死了吧?”
“不知道,看不清。”
“嘶,怎么感觉越来越冷了。”
寒风不断,温度不断往外蔓延,众魔很快便合了嘴。
他们静静地注视前方,悬着一颗同样紧张的心。
“停下!”
一道雄浑的声音穿过铺天盖地的飞雪,直扑而来。
林择谕寻声回头,看见一黑一白的人影从群魔中飞驰而出,站在长老们身后,可见那句话正是对他说的。
“别过去!危险!”那黑衣人说着,爆闪而至,瞬间便飞跃到林择谕身旁,抓起他的手臂,道:“得罪了。”
下一瞬,林择谕便被带了出来。
黑衣人一手抓着他,一手运灵起火,注入林择谕体内。很快,林择谕四肢便恢复了知觉。
他们围着落桑谷绕了一圈,最终停在了另一端。
林择谕拾回了手脚,如释重负,站稳后才看清眼前的黑衣人。
这人身后背着把大刀,清风朗月,眉目俊朗,正是方才尖嘴猴变幻出来的样子,于是他愤愤道:“尖嘴猴?你刚刚跑哪去了?”
“公子说什么?在下名叫伏翎,是魔君近卫。”伏翎说道,他言语铿锵有力,与方才的尖嘴猴完全不同。刚才他靠近结界时触碰了法术效果,整个右臂都被冰封了,此刻正在化冰。
林择谕这才想起,那尖嘴猴只是冒充伏翎的模样才将他从安麓宫骗出来的,想必眼前的便是本尊了。不过这人应该不认识他,不然也不会介绍自己。
而且刚刚那两位长老只说他是被魔君从落桑谷里带出来的,并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去、何时进去的,更不知道他有破解结界的能力,说明他这副身体应该是早就进了落桑谷,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带了出来。
看样子,除了魔君,没有别的人认识他了。
这样想着,林择谕松了一口气,因为在没有与魔君碰面之前他还是可以继续做自己,不用担心不是本尊的身份被识破。
跟伏翎一起来的那个白衣人赶过来,看见林择谕安然无恙后松了一口气,“幸好你无恙,否则魔君定要问罪了。”
“连个人都守不好。”伏翎没好气道,此刻手臂的冰只化了一半。
“说这话,你前脚刚走,外面就打了起来,然后又看见你折回来,我以为你是听到动静所以才赶回来的,谁知道那是假的?他娘的,若是让我知道是哪个臭小子假扮你,我阎朽非得剥了他的皮!”阎朽的模样比伏翎要清秀一些,但是骂起人来毫不避讳,骂完才注意到伏翎的手臂,“嘶,看得我心都冷了,需要帮忙吗?”
“无碍,”伏翎没眼看他,转身问林择谕:“结界是你解的?”
林择谕老实交代:“是,但我不是有意要解的。”
“落桑谷的结界与平常的结界不同,它跟施法者气脉相连,一损俱损,方才你解了一层,君上恐怕会有不测。”伏翎专注于化冰,说话时面无表情,“那么我们就危险了。”
但林择谕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会危险?你们魔君很凶吗?”
阎朽抢着回答:“他说的危险不是那个意思。”
林择谕正要追问到底是什么意思,便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凉意。他一回头,就看见三个长老风尘仆仆往这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