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已近,飞鸟亦歇,飘渺的天际隐现半弦弯月,晦涩的空中偶有点点星光划过,刹那间的响动惊不起太多寂静中的涟漪。在静谧的丛中偶尔能听到昆虫咀嚼的声响,似是在享受一天的成果,又似是在回味生活的乐趣。真所谓是“白日任匆匆,务忙衣与食”。
这里是天佑山。传说这里是成仙成道的地方,多少凡人游经此处都想一睹仙人的尊容,可无一能够如愿,也许仙人并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或许在这里驻足着许多仙人,只是那些肉眼凡胎的游客不识罢了。
在一条崎岖的小路终点有着几处楼宇,看上去也算气派,隐隐地透出一股威严之势,两根门柱足有五人来高,一看就是能工巧匠所铸。天佑山多奇人异士,这是众所周知的,而这石门上所刻的“九真派”也是天下知名的。
没错,这就是江湖上人人称颂的九真派。
夜深了,这样气派的地方也少了许多生机,阔大的比武场上散去了最后一波武者。确实到了休息的时候了。然而一声女人的嘻笑声将这沉沉的寂静打破了。那是一处矮房,是这些九真派弟子的栖息之所。
江湖之上习武之人虽多,然而女子练武却是不多的,在九真派中只有两个。一个是大家闺秀庄歆瑶,一个是她的好姐妹李月莺。刚才李月莺一回房就被庄歆瑶在背后吓了一跳,她要不是个练家子,肯定是要被吓个半死的。刚刚那声尖叫就是如此发出的。
庄歆瑶像个机灵活现的鸟儿,又像个被父母闷在家里太久的孩子,见了李月莺就喜欢得不得了,真想好好跟他闹上一闹,一解烦闷的苦恼。可是李月莺就不一样了,她又累又困,刚刚师兄喊他吃饭她都没去,还吃什么饭呢,现在好好的睡一觉比什么都好,要不然明天还不知道师父要怎么折磨他们呢。
初时李月莺还有点受惊,一看是庄歆瑶马上就没了精神,她有气无力的说了句:“瑶瑶,别闹了,可累死我了”然后一头扎到床上,她好像就打算这样沉沉地睡去一样。
“月莺姐,起来嘛。快起来嘛,起来陪我说说话,我都闷了一天了,你看,白天的时候谁也不陪我,我一个人快闷死了。我好像被关了禁闭一样。”庄歆瑶一边拉扯着李月莺一边央求着。
“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可知道我们都快被折磨死了。我现在做梦都想有你那么一个疯师父,你呀就是命好,不用陪我们受苦。瑶瑶,我可不陪你了,真的困死了。”
“我倒是想陪你们练武呢,是师伯不让我去的。还说不让我踏进练武场半步,他说要是我想练武的话,自己去外面林子里练,你说你师父是不是太欺负人了?”庄歆瑶理直气壮地说着。
“哟哟哟。”李月莺这下睁开了眼,“你还委屈了,谁让你老爱捣乱来着。整个九真派谁敢跟你动手呀。也不知道你走的是什么运,怎么偏偏只有你能练得会九雷霹雳掌呢?”
“嘻嘻。这就是天赋,知道不?我也教你了,可你就是学不会。”庄歆瑶瑶洋洋得意地说。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当时不也学了三年才学成吗?我师父说这门功夫十分诡异,不是特别有机缘的人是学不会的,所以只有你和你那个疯师父能学会。我看我还是乖乖的练我的殇影剑吧。练到我师父那个境界不是也能跟你打个平手吗?”
“这倒也是,你师父的殇影剑也是独步武林呢。不过呢,我最佩服你师父的可不是他的功夫,我最佩服的就是他数数的本事,我爹爹也说你师父数数的本事厉害着呢。就是太抠门。”
“谁像你这么无聊呢?我师父那叫占卜,什么数数。你的问题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我师父要是每次都给你算,还不得忙死呀。不过我觉得我师父最厉害的本事可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师伯还有什么厉害的招数吗?”庄歆瑶好奇的问。
“嘻嘻。”这下子李月莺来了精神,从床上嗖的一下坐了起来,她眉开眼笑的道:“我师父最厉害的地方莫过于调教出来一个好徒儿。这个好徒儿本事可大了,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据说将来还是某某人的如意郎君呢。”
“去你的。谁说我喜欢他了。”庄歆瑶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羞羞的眼睛也胡乱舞动着。
“还不承认?我都看见了,师兄走的那天是谁跟他在小树林里幽会来着?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说要咱们家的瑶瑶等他回来呢。”
“你原来偷听我们谈话。”庄歆瑶竟不想自己跟欧阳希南的谈话被李月莺偷听了去。
“谁偷听了,我是关心我师兄,我怕他被我的好姐妹欺负了去。”
“你还说好姐姐呢,我几时欺负过他了,倒是他欺负我,说好的去几个月就回来,你瞅瞅都去了一年多了也不见他回,我看他根本就是个大骗子。怪不得别人都说男人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瑶瑶,这我可得替我师兄说句公道话。这次去为师祖护法又不是师兄愿意的,再说了,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是他说了算的。不过,这次没有大师兄在,可苦了我们这些人了。我看这都怪师父,他就应该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两位师祖,只要两位师祖出山,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解决了吗?”
“对对对,就是这样呢。你师父太古板了,不像我师父。我看呀,你师父说九真派大难临头说不定就是找个由头吓唬吓唬咱们罢了,他的目的就是想让你们好好练武。上个月我师父回来的时候,我听师父说咱们这代弟子的功夫比他们差得太远了,要是不加紧练武,万一劫难到来可抵挡不住。”
“谁说的?我师父可不像疯师叔那般嘴上没把门的。师父说有那就是有,他可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瑶瑶我告诉你呀,这几天我看师父他老人家满脸愁容的,好像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那天我瞧他一个劲的在那里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祸事要找上咱们九真派呢。要说这几年咱们九真派在江湖上的名声可是越来越大,照理说应该没有哪个门派会找咱们的晦气,可就是不晓得师父说的大祸临头是个什么意思。我尝试问过师父到底是什么祸事,可师父只是摇头,怎么也不肯告诉我。”
庄歆瑶这时候也叹口气道:“行啦,我知道你师父是正人君子,断然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的,最可气就是我师父,在这紧要关头居然说什么出外办事,你说气人不气人,要是真有歹人来犯,可叫我怎么办?大师伯既然那样说,肯定不是小麻烦。”
李月莺道:“谁说不是呢,在九真派谁能管得了疯师叔呢。这些师叔里头就属疯师叔轻松,就收你一个徒弟,而且我都没见他教过你功夫。”
“那是呀,谁让他收了我这么一个既聪明又有悟性的好徒弟呢。咦,月莺姐,你听,什么声音?”说着庄歆瑶侧起耳朵听了起来,好像是笛声。若隐若现的,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庄歆瑶自然知道九真派里可没有谁会在这大半夜的吹笛子。更何况这笛声中夹杂着几分阴柔内力,这下就更让庄歆瑶奇怪了。现在是紧要关头,又有瑾瑜道人占卜之说,所以她不得不提防着。
这时候李月莺也侧耳听了起来,可是哪里有什么笛声嘛。她自知内功不如庄歆瑶,可是也不至于连那清脆的笛声也听不见吧。“我怎么没听见?”
“怎么没有?你好好听。咦,怎么没了?”庄歆瑶还在奇怪,笛声就停了下来,难道是她白天太闲出现幻听了吗?这兴许是有的,她这几天胡思乱想的,出现幻听也不奇怪。就在早上的时候她好像还听到欧阳希南叫他哩。
李月莺笑他道:“我看是咱家瑶瑶犯花痴了吧?你可真有心,你还指望我师兄拿笛声来哄你开心呀。说得也是,像师兄那样文武兼备的好男儿可哪里再找去呀。我师兄就是嘴甜,连我的好妹妹都能哄得眉开眼笑的。”
“哼,月莺姐,你就嘴硬吧,我看是你想男人了吧?”
“是我嘴硬还是你嘴硬?这一年半以来是谁一次也没有下过天佑山,庄老爷都催过好几次了,叫你回家说门亲事,可你总是推三阻四的,难道不是为了等我师兄回来?”
“谁等他回来了?我不是下过一次山吗?我上次还看见你爹爹……”庄歆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面的话也就没说出口。
“爹爹”。李月莺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爹爹究竟去哪了?”一年前庄歆瑶托李月莺回家看望父母,李月莺本来是很高兴的,他想着先去庄家看看,然后再去梅州去看望爹爹。可是金展华却说爹爹早就不在金府了。李月莺问爹爹去了哪里,金展华只说一概不知。
李月莺很想念爹爹,可是他又不知道爹爹去了哪里,可叫他怎么去找呢。她只好回到天佑山,她求师父替他占卜一卦,算一算爹爹到底去了哪里。瑾瑜念这个小徒弟思父心切便占了一卦,瑾瑜告诉她说她爹爹已不在人世。她听此噩耗犹如晴天霹雳,伤心了好一阵子。
要说这个爹爹可是地地道道的老实人,从来没做过一件坏事,他不仅收留了李月莺,而且对她极好。虽说她平时对爹爹有些厌烦,可是她知道世上再没有人能比爹爹更疼爱自己的了,就是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
庄歆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声道:“月莺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月莺黯然神伤的笑了一下道:“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不想了。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就算我爹爹命苦。”
“朱大叔可是大好人,他下辈子一定会享福的。而且说不定朱大叔没有死呢,要是朱大叔也跟五师兄那样受了重伤不也是没有办法来看望你吗?”
李月莺也想起五师兄邓明杰来,脸上泛起一层悲悯之色,道:“五师兄真惨,也不知道是招惹谁了,被人打成了残废。师父说袭击五师兄的人武功极高,五师兄连人都没看到。要不是五师兄内功深厚,说不定也跟其他几位师弟一样死掉了。要不是三师叔妙手回春,怕是五师兄也早就没命了。可即便这样五师兄受的折磨也不小。五师兄的武功可不在大师兄之下,我听师父说五师兄资质极高,还说要把占卜的绝学传授给五师兄呢。”
庄歆瑶这时候也道:“谁说不是呢?五师兄的功夫真是没的说。我师父还夸过他呢,他说要不是被师伯抢了先,他就收五师兄为徒跟我一起修练九雷霹雳掌了。对了,月莺姐,也不知道五师兄怎么样了,我好像听你师父说他在三师叔那里,是真的吗?那个三师叔最凶了。”
“凶?那是你小时候跟他调皮她才罚你的。我觉得三师叔对人最好了,全派上上下下谁有个小病小痛的不是找三师叔帮忙照看的。你说的没错,五师兄是去了三师叔那里,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五师兄自打受伤以后脾气越来越暴躁,好几次都想自杀呢。师父他老人家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话说我也好久没见到五师兄了。你是知道的,三师叔那个人虽然是咱们九真派唯一会瞧病的人,可是她也怪得很。她一不收徒弟,二不让门人在她那里随便进出,我们去她那里拿药的时候,如果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情,她也只是吩咐哑奴拿给我们。这么多年我也只见过他面而已。就连每年的庆典大会三师叔都不出来露面。”
“嘻嘻。月莺姐,照你这么说,她可比我师父怪多啦,我看该叫她疯老太太。”
李月莺道:“瑶瑶,你又胡说哩,你不记得小时候被三师叔打手心了。三师叔可厉害着呢,她要罚你,可没人拦得住,就算是你师父求情都不行。”
李月莺这话可真不假,因为这个三师叔是女子,所以几个师兄师弟都让着,谁也不敢在他那里放肆,她要是处罚谁谁都不敢拦着。即便是庄歆瑶那个疯傻的师父也不好说什么,所以这个三叔师尹玺淑虽然武功不怎么厉害,但是九真派上上下下可没有一个人不怕她的。
“行了,我知道啦,我不说了还不行吗?要是我得罪了她,再叫她打了手心,让我以后怎么在师兄弟们面前抬得起头来呢。咦,月莺姐,你听,那笛声又响起来了。”庄歆瑶隐约的又听到了那阵不可名状的笛声。
“哪有什么笛声?”李月莺认真听了一下说道。
“怎么没有?这次我可是听得真真的,好像就在枫树林那边,走,月莺姐,咱们瞧瞧去。”李月莺还没答应就已经被庄歆瑶拖拽了出去。李月莺不是不好奇,只是今天练武实在太累了,真的没有精气神管那些闲事了。可说是如此,总也不好打了庄歆瑶的雅兴,毕竟这些年庄歆瑶都挺照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