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神志渐迷,父母影子远去。
伸手却哪里抓得住。
“好疼……!!!”
双目忽然发烫,仿佛变形。
“……但是放马过来吧!”
胸口发闷!
少年不受控制紧紧闭上双眼,模糊中看到一个铁锅。
疼痛稍稍减弱才变得清晰,不是铁锅,而是一个铜铸的熔炉。
透过其上一个小窗户看得见里面火苗乱窜。
少年只觉口干舌燥。
“这是中了柳瞎子妖术,要烧死我?可恨,他一定跟族长是一伙儿的。”
“好吧,我现在小,爹爹也不在了,打不过你们,那我就做鬼借壳异兽,把你们一个个都吃掉。”
“来吧,烧死我吧,小爷等不及了。”
少年放松全身骨肉筋皮,把自己当做死尸,不做任何挣扎。
肉体、意识,统统不要!
误打误撞,这一招很奏效——胸口竟然不闷了,气息忽然通畅。
火苗见状猖狂起来,熔炉盖自动掀开一条缝,从里面冲出来小火人。
一个,两个……数不清楚。
它们交相呼应一番之后,撒着欢儿狂奔而去。
“果然是妖法,它们要干什么?哦,应该是要把我烤熟吧?”
少年分明感受到小火人分别钻入自己脚心、手心、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最后来至肚脐处,围在一个潭口叽叽喳喳争吵什么,半天都没动静。
浑身的焦灼感让少年感到置身传说中的炼狱里,心内不禁大喊:
“还等什么?能不能给个痛快!”
熔炉也发出一声轰鸣,仿佛在下命令,小火人停下争吵,手拉手一起跳入潭水中。
呲的一声响过,潭水中冒出一缕白烟,瞬间恢复平静。
少年马上感觉出难受程度下降一半有余。
“这是什么情况,小火人被消灭了?那潭水是什么?会不会是我喝下的凉水?”
正胡思乱想,少年眼角却见那熔炉忽的人也似得跳起来,盖子也飞起。
跟着哐的落下,再铛的盖子合上,发出恶意满满的哼唧之声。
接着再看它肚里红光一闪,火苗子比先前还要旺上几倍,还从那盖子缝隙处猛的呲出一团团白烟。
“它是活物?遭了,刚才派出的小火人全部被灭了,它这是生气了?
现在这样子简直赶上隔壁族里的五奶奶了,竟然也会跳脚骂街,七窍生烟这种神功?!
丝毫不用怀疑,这种景象的后面一定藏着爆炸式的反扑!”
“但我不怕,不如在给它加点料。”
想到这里,便用心呐喊:
“喂,那个笨蛋,你别乐呀,有什么招赶紧使出来吧!”
“实话实说,你跳的舞一点都不好看,还不如村头那条瘸狗扭屁股来得带劲。”
“你是不是哑巴,听不见我说话?”
“要不要小爷我帮你再把盖子掀开?!”
他以为那熔炉现在只会生气,而忘了掀盖放出爪牙。
殊不知那熔炉既不是哑巴,更不是聋子,而是在积蓄火力。
只听砰的一声,炉盖崩飞,里面出来一个超大火人。
相比方才小火人,这一个可称作巨人。
巨火人嘿嘿一笑:“张怜,小怜子,你废话真多,不过谢谢你对我刚才的鼓励,不然我也变不了这么大。
现在我自己出来了,所以不劳你动手。哦,对了,你说我跳舞还不如瘸狗,那我就再跳上一段。”
巨火人说罢竟真跳起舞来。
少年脸色渐沉似水:“这次跳的确实比那瘸狗强多了,甚至超过了五奶奶。”
……
巨火人闻言怒目而视,狂奔着跳入那片潭水,势道一如炸弹。
“啊……疼!”
少年感到针刺一般。
而平静的水面开始咕嘟嘟冒泡,很快沸腾。
水面瞬间蒸汽弥漫,将周身当做一个气球一样渐渐吹大,每一个骨节都在享受着高温洗刷。
其中最爽的便是七窍。
“啊……”
但身体涨到一定程度便不再变化,仿佛有个无形屏障牢牢压制着蒸汽。
如此僵持,不知多久,蒸汽逐渐力竭,缕缕消散,仿佛全部被身体吸收。
潭水又归于平静。
七窍灼烧感也瞬间减弱,终于停止呻吟。
哗啦一声,一个小娃娃浮出水面,赤裸爬上岸。
低头望一眼潭水:“不会吧,才蒸干这么一点?!”
他很不满意皱着眉头。
“是呀,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这就完了?再来呀!”
少年好像更不满意。
娃娃猛抬头,跟少年四目相对,一脸怨恨:“你小看我?”
“对!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不过如此。”
“我可不是好惹的!”娃娃站起身,举手遥指,跺脚:“虽然你这精水有点多,不对,是很多,但我也不是吃素的,你给我等着。”
娃娃说完,躺下去呼呼睡着。
“喂,别睡,起来接着干!”
“要不我再夸夸你?”
……
毫无反应,死猪一样。
“这算怎么回事?”
再看那熔炉,竟也消失不见。
院子里,槐树上,那只蝙蝠踪影已不见……
“我这是死了还是没死?”
少年晃晃头,下意识揉揉眼皮。
“哎呀”,眼睛好疼。
“刚才原来没睁眼睛,那我是做梦还是幻觉。”
“或者说,这是爹爹说过的内视、内观?!”
不会吧,他可没有正经教过我呢。
随便它,反正死过一次。
大不了那火人醒来再战!
少年缓缓睁开眼,只觉四下一片清明,月光满室。
不对,今日是晦日,哪里有月?
来到院中,见天上几点星,确实无月,但眼前几尺方圆内却一片光辉。
虽不十分明亮,但足够惊异。
而且方才折磨中虽然几乎连呼喊之力都已耗尽
此时精气神竟然十分饱满,神奇!
随着意念,一眨眼,光不见;一眨眼,又亮起。
少年嘿嘿一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的就是这个吧。”
凉风吹来,方觉汗流全身,洗过澡一样。
肚中凉水早无踪影,反而十分饥饿,去厨房翻出青冥叔送的烧鸡,大口吞吃。
“看来那柳瞎子妖术一时害不死我,准确说是打不过我。”
“爹爹说的对,我天生八字罕见,命硬,嘿嘿,柳瞎子,你找错人了。”
“虽有光却不知道有何用。”
不知不觉,整只鸡全部入肚。
“呀,饭量竟然长这么多?这可不是福气!”
一只鸡至少相当他往日两天饭量。
“简直算倒霉了,家里的余粮可不够这么糟蹋。”
人穷志短,吃饭竟然都说成‘糟蹋’。
“天还没亮,再睡会儿。”
虽周身气力猛涨,但骨肉一阵酸痛,还需休养一下。
躺在炕上,反正无事,不如继续调息。
呼……吸……。
渐渐如梦,方才的折磨,痛苦,欣喜诸般皆缥缈云端去了……
当当当,敲门声响,张怜被惊醒。
谁这么早?
打开门,王贵。
“你怎么来了?”
“来要账!你欠我七块糖什么时候还?”
王贵进屋坐在唯一一个小板凳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含着一块糖,抬头调侃。
王贵小一岁,乃是水田一族,擅养水中灵物,聪明伶俐,爱开玩笑,是张怜唯一小伙伴。
张怜并不理他,径去缸里舀水喝了几口,又倒些在手上,胡乱抹了一把算作洗脸。
“你怎么不上课去?”
“今天放假,告诉你个好消息。”
张怜擦擦脸,接住王贵扔来的一块糖果,不舍得吃,放入怀中:“第八块,什么好消息?”
“我要入武学堂了。”
王贵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难掩兴奋。
优者入,看来他的水田治理的不错。
“恭喜,这块糖算作贺礼。”
张怜掏出那块还没捂热的糖递过去,一脸真诚。
“一块糖哪行,我要等你灵田产出上好灵谷做礼物。走,我带你看看我的鱼。”
善意拒绝加上委婉鼓励之后,王贵拉着张怜儿一路小跑。
骨肉竟然一点都不疼,跑起来也毫不费力。
村南十里,半亩鱼塘边上:“这是族里分给我四品灵田,你看那条赤背绿尾鱼,已经养出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