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循着自己的记忆沿着大路一直走去,约莫半个钟左右她来到了一个地方,记忆里的这里应该是一个农场,大门的位置应该就在她现在站立的地方。
可是现在怎么看都不像,没有了记忆中的大门和围墙,也看不到了原本应该就在附近的,住着不少人的楼屋与平房。
往里再走了一阵她看到了一排已经是满地狼藉的简单建筑,走进最里头的那间倒塌的建筑里面往外看了看,从建筑的门口可以看到对面远处的一座山,然后她就确定了这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倒塌的棚顶,破落的墙体和杂草丛生的地面,同样是如此陌生而又如此的熟悉,这里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她不明白为什么农场里面的建筑物都被拆除清走了,为何唯独留下这排牛棚没有清理,就好像是知道她会来瞻仰这个故居似的,仍旧任由其破败地矗立着。
这里原本是一排用泥砖砌成的土墙、用稻草编排的屋顶和用稻草铺的棚房,中间也是用泥砖砌成的墙隔离开成七八间的小房。最先是农场里的牛住的地方,后来她们来了,这排房子便成了她们的家。
尽管她那时的年纪还很小还是儿时的时候,但是这里却是她一生中记忆最为深刻的地方。
她静静地站在里面看着棚里和四周的风景,回忆着记忆里的点点滴滴。回忆着过往,缅怀着母亲,渐渐地她便走进了记忆里的那个有着母亲呵护的岁月。
“木木,跟着小叔,等着妈妈回来!”
木木是她的小名,父亲给她取的名字叫心兰。姓木,所以叫木心兰。
母亲的声音着急而又无奈,母亲又被人拉出去了,是被人抓住双臂、就像是抓捕犯人那样推搡着拉出去的。
她很顺从地听从了母亲的话,没有叫嚷着要跟过去。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就算那些人允许她也不会跟去。每当想起她看到过的那个场景,一种自脚底寒到内心的恐惧就让她想而却步。
那是她和母亲她们刚到这里的那天下午,记事起从没有见过那么多的人聚在一起,就在老旧仓库的门口晒谷场和场边的空地上,黑压压的一片都是大人。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全都一致地看向大树,母亲就在大树底下一个用木条和木板临时搭起的一个台面上,双手被捆缚着跪倒在那里,低着头没有言语。
台下的那些许多的大人不知道在叫喊着什么,声音虽然杂乱却很洪亮,将也在台上的她吓哭了。
她挣脱了搭在她肩膀上防止她到处乱跑的两只大手,大哭着跑向跪着的母亲,口中叫喊着:“妈妈,我要妈妈!”
很快那两只大手就将她抓了回去,一只手捂住了她大声叫喊的嘴巴,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抓得很紧,她挣脱不出也叫不出声,只能泪眼汪汪的看着母亲。
她看到应该是听到她声音的母亲抬起头转过来看着她,也是眼泪汪汪的泣不成声。
很快母亲的头就又被按了下去,按下去之前还挨了狠狠的一巴掌,年龄还小的她感受不到那一巴掌是有多么的疼。
小叔挣脱了,原本就站在她旁边、也同样被抓住的小叔从大人手中挣脱出来后就过来抱住她,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说道:“木木不哭,木木听话,木木跟小叔在一起。”
在小叔的安抚下她停止了哭泣,小叔只比她大四岁,同样也还是一个小孩,可是却有着和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
看到小叔是在安抚她之后,那个原先抓住小叔的大人没有再来抓小叔,由着她们两个紧紧地靠在一起,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们,许是因为他也不忍看到这样的场景。
在大树下折腾了很久大半个下午过后,她和小叔被送到了农场,送进了这排棚屋的靠最里的一间。
她们被送到的时候整排屋子都是空着的看不到人。到了晚上天黑了以后才开始陆陆续续地进了人。棚屋是一间一间的中间有土墙隔离着的,她和小叔看不到人,只能听到是一些大人们走路的声音。
非常奇怪的是这里都住了人,那么原先关在这里的牛去了哪里?那时的她问不出这样的问题,住在里面的大人们应该也不敢问这样的问题。
天黑的时候有人送来两个窝窝头,黑漆漆硬邦邦的、还是咸咸的咬都咬不动。小叔知道她咬不动,将窝窝头放在自己的嘴里,含软了之后再喂给她吃,一边喂着一边说道:“木木多吃点才不会饿,吃饱了再等妈妈回来。”
小叔这样安慰她是因为她已经问了好几次妈妈什么时候回来,说了好几句她要去找妈妈。
那一晚妈妈整晚都没有回来,到了很深的深夜她才在小叔哄劝下睡了,就睡在稻草铺成的地面上。稻草有些潮湿,墙壁也有些漏风,寒冷让她根本无法入睡,是小叔拥抱着她用瘦小的身体为她驱散寒冷。
两三天过去了,母亲还是没有回来。这三天里除了有人送来食物和水没有人管她们,住在隔壁屋子里的那些大人们也没有人搭理她们。
第四天的晚上母亲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也已经很深的黑夜了。
拖着看上去十分疲惫的身子,看到刚睡着不久被吵醒的她们,一把将她们两个拥在怀里,不停地用手轻抚着她们的头和发,眼泪如雨线般潸然落下。
那个年岁的她只要能跟父母在一起就是幸福的,并不会挑剔生活的环境。那一晚她睡的很香也很沉,躺在母亲的怀里既温暖也幸福,全然不知母亲哭了整整一夜。
只有她小叔知道。弱小懂事的他一边用小手擦拭着如同母亲一般的嫂子的眼泪,一边依偎着靠紧在嫂子的身边试着给她一丝安慰,赤炼的母亲将她的小叔也搂进怀里,很和蔼地告诉他不要担心。
可是有一个声音在赤炼的母亲耳边无声地响起:“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呢?”
这个声音不停地捶打着赤炼母亲的内心,整整一夜不曾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