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夺
“他”抓着黎当玉,低头再次看了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里已经彻底清明了。看向我的时候似乎也不怎么茫然了,只是眼神相当的复杂,一眼过去,也不知道是痛苦,仇恨,挣扎还是悲伤。
就在他的目光逐渐平和下来,似乎安静的看着我时,忽然殿石门前传来一声惨叫。
我愕然回头,正看见卓言痛苦莫名的抓着从胸口透出来的一把弧形的弯刀,那是云南那边曾经名动天下的缅刀(又称苗刀)——
他挣扎着似乎要伸出手,似乎又想把这把刀从他胸口拔出来,但是不管是什么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卓言?”
“他”似乎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呆住了。
“哈哈!宝贝是我的了!!你给我去死吧!!”
拿着刀的男子狞笑着,很快他突然往前一扑,整个头颅都被后边的人砍得飞了过来,狠狠的砸在了我身边,那头颅居然还在狠笑,一徐嘴就狠狠咬住了我的胳膊。
我又惊又怒的猛甩,但就是甩不下来。
“蛮人都去死吧,宝贝和玉胎都是我崂山派的!”
接着冲进来的人群一边互相撕杀,一边疯狂的大
笑着,他们就这样从重伤倒地的卓言身上踩了过去,卓言慢慢伸出手已经彻底被踩烂了在地上,我顾不上这个死咬着我不放的人头了,痛怒的呼叫着,就要扑过去:
“卓言——”
一个比我还要凄厉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道黑影如同闪电一样从我身边擦了过去,也看不见影子,只听得周围一阵凄厉无比的惨叫声,然后就是无数人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身体的表面很快就裂开了一道道裂纹,从里面爬出无数翠绿的小虫子来,而他们也只是被“他”的手指碰触到了而已。
我赶忙扑过去,一把将卓言扶了起来。
他胸口剧烈起伏,我甚至能看见他露在外面的气管,每一次呼吸都立刻渗出鲜血来。
他有些失神的睁开眼睛看着我:
“快…浅丘他们,也在外面…你拦住‘他’,‘他’会把所有人…都,都…”拼命的从嘴边溢出来的血堵塞了他的喉咙,“就算不是,藤蛊也…也…”
“但是,你…”我已经看出他没救了,但是又怎么说得出口来。
“他上次…给你,下了,下了他…他的…他的命藤蛊…”
我惊骇无比的看着卓言。
“并不是…昆…而是因为…所以你…不怕任何…”
卓言的话已经无法说得完整了,但是我还是听明白了,一瞬间全身冰冷,因为我的身上有藤蛊王的命藤蛊,所以什么都毒不死我?所以即使狼咬到我也得死?
大殿外面忽然传来了惨烈的尖叫:
“何道士朋友!玉胎!!那就是玉胎啊!!”
“让开,那是我们苗族的!”
“啊——不,我的手!!”
“你也得死,我得不到,谁也别想的得到!!”
我想起外面的小许还有浅丘,只好放下卓言,狂奔出去,那个人头还牢牢咬在我的胳膊上,卓言躺在地上,模糊的看着我的背影,一口气艰难的吸进去,就再也没有吐出来了。
宫殿外面的台阶上尸横遍地,鲜血将地面染得触目惊心,还慢慢汇聚起来变成小小的溪流顺着台阶流下去。
这时所有人都停手,聚集起来,惊恐的看着站在高高台阶上的人影。
翠绿长发全部沾染了鲜红的色泽,一身的衣服也不停在往下滴血,苍白的手指慢慢的放开,一团血红的还在跳动的肉块从“他”手中摔在了地上。
“我的心——”凄厉的惨号传自他身边一个挣扎
着的人,恐惧无比的盯着地面上的那猩红跳动的肉块,身子一歪,直接从台阶上一路滚下去了,一直滚到平地上,尸体直直摔在了一个举着兵器的陶俑身上。
“哗啦啦,”陶俑倒了一地。
尸体四肢大徐,胸口就那一个血洞,面容扭曲无比,大徐着嘴。
“他”慢慢的往下迈了一步。
我看见他的苍白的手指里不知道冒出了一阵什么灰色雾气,赶忙冲出了宫殿外。
“小悸?”
“小悸哥,你没事?”我看见站得最远台阶上的
浅丘他们五个好象没有什么事,不禁在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可是一见我全身是血,胳膊还挂着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头,都惊骇无比。
站在我前面的“他”头也不回,冷漠异常的又往下走了一步。
人群不由得惊吓得直往后退。
何道士朋友忽然厉喝了一声,就往前扑了过去,而那三个苗族道士朋友也双眼血红的跟着扑去,嘴里大喊:
“玉胎是我们的!!”
其他人被他们一带,立刻疯狂的一起扑了过去,那个身影本来就是如此孤独,这下只怕是要给无数疯狂的人完全淹没了,但是我哪里顾得上担心
这个,赶忙跳下台阶,扑到了浅丘等人面前:
“快走!”
“小悸,你们到底怎么了,卓言呢?”
我急得话也说不清楚了,只知道喊:“快走,迟了就来不及…”
“尔等,皆死!!”
冰冷的话语落下的瞬间
一阵惨烈无比的喊叫从上面传来。
身边一阵冷风,我大叫不好,连忙扑倒在徐胖子身上。
苍白的手指慢慢在我的后背上收了回来。
旁边所有人都吓得重新爬起来,大有如果“他”继续动手,就要上来拼命的架势,我不敢回头,慌急的在徐胖子身上乱摸:
“小悸,你这是干吗?”被我撞倒在地上的徐胖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拿的那个镇纸呢,快拿出来啊!!”我急得快哭了。
“为什么…”徐胖子伸着脖子喊。
我不等他说完,直接摸出那个镇纸往地上一放,怒骂道:
“为什么,为了你的小命!!”这才敢回头。
“他”冰冷的看着我,眼神淡漠的没有一点感情,但是这时我才发现他的右手还拿着那块黎当玉。冰冷的开口:
“卓言…”
“已经,已经死了!”好象胸口有什么喘不过气来,我忍不住悲吼道。
“他”站着不动,手微微颤抖。
“妖孽!受死吧你!!”
何道士朋友狞笑着伸手将把一把上面燃烧着奇怪绿火的木剑直直刺入了“他”的后心。
虽然并不在乎“他”,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叫了起
来。
苗族的三个老头更是趁机跳过来,放出了自己的命藤蛊,拼命念叨着什么。
“他”却完全站着不动,看着我的眼睛里很是复杂。但是我却知道他看得人其实并不是我!
身后狞笑的何道士朋友忽然惊叫起来,那木剑上的火焰直直的烧上了他自己的手,他拼命想把剑拔不回来,可是怎么也动弹不了,他就这样惨叫着整个人陷入了绿色的火焰里。
“尔等,”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出现了,“欺辱孤无人在侧么?”
瞬间无数的翠绿光点,也不知道是什么飞虫从他身上散发出去。
一阵可怕无比的厉号声,南边陪葬坑里的无数陶俑都爬了出来,陶土全部从它们身上落了下来,露出干枯的躯干,狰狞的挥动起手臂来,翠绿光点落到那里,哪里的陶俑就抖落陶土爬了出来。转眼无边无际的僵尸就全部汇聚起来了。
我呻吟一声。
“我就说当年建造这墓的劳工殉葬在哪里呢…”小许轻声嘀咕,“这么秘密的墓地怎么会放那些劳工的活命,原来都做成陶俑了…”
我们心里一颤,这可是将近数万陶俑啊!
只要将“尸藤蛊”一放出去,就全部活动起来了,用藤蛊来操纵尸体还不是简单得很?
我们完全反应不过来,就看着那无数僵尸疯狂的向人群扑过去,撕咬着翻滚着,我们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无数僵尸从我们身边跑过去。
“娘的,老子许家十八辈子祖宗加起来见过的粽子,也没我这一天见得多!”
小许还好,严三手是彻底傻了。
“呆着干什么,跑啊!”浅丘怒喝道。
是啊,不跑,难道等着“他”来和我叙旧吗?
何况他这个样子,似乎也要疯了。
当下我们就趁机往下狂奔,虽然僵尸都不理会我们,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从它们中间穿过去,纷纷跳到放着玉器或者货币的陪葬坑里,在那里往
回亡命的奔逃。
“卓言的尸体…”严三手忍不住说。
“放着,难道你还会怕僵尸吃了他?”我怒喝,紧接着叹气。
谁能想到曹先生请客请出这么一个结果来了?
突然我看到前面有巨大无比的黑影,立刻大叫一声:
“快!大家趴下!!”
带着腥气的风声从我们头顶掠过。
我们从地上爬起来一看,顿时感觉到彻底晕了。
那朝宫殿飞过去的庞然大物正是那苗疆红丝蜈蚣。
我感到不可思议的看着前面已经不远的墓道,那么窄的墓道,它是怎么进来的?
很快答案就有了,那巨大的苗疆红丝蜈蚣突然在半空中一阵抽搐,身体立刻缩小了一半,瞬息之后只剩下原来十分之一了,慢慢的落在台阶上。
我忽然感觉到了胸口一阵抽搐,好象有什么虫子在动一样。而所有僵尸都纷纷给它让开了路。
我看着那蜈蚣,突然明白了。
这就是玉胎命藤蛊的真面目,为了压制“他”的苏醒,秦玉德硬是将他们分离了开来。但是一想到我身体里有和那蜈蚣一样的命藤蛊藤蛊子,就
恐惧得要晕过去了。难怪那蜈蚣不被我毒死,还故意放我们进来,我们进了来,通过我身体里命藤蛊的指引,它才能真正找回来。
“小悸,别发呆了!!快走吧!!”
我被拉得往墓道跑过去了,最后我实在忍不住回了头,只看见遍地尸体,头颅滚得到处都是。鲜血流遍了台阶,“他”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台阶上,双眼无神的看着我们。
既没有要拦住我们,也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
我却知道,只有我身体里的命藤蛊在,无论我在哪里,“他”若是真想找,都能找得到我。
那孤独的身影似乎在微微颤抖,最后坐倒在了全是鲜血的台阶上。
“父皇,母后,诸邑,阳石,良娣,进儿…舅舅…秦玉德…卓言…”
(史良娣是兹吒据的夫人,也是兹吒进的母亲,兹吒进是兹吒据的长子。而兹吒进的儿子兹吒询是唯一自巫藤蛊之祸里幸免的,他就是后来的云颠国宣帝)
那喃喃的声音不知道怎么竟然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一个激冷,我感到全身发冷。
被所有人故意或无意背弃的可怜家伙,就算了解你的痛苦又怎么样,谁能帮得了你吗?反正祖宗的债我是还了,不管怎样,我是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可怕的家伙了。
墓道到了尽头,我们一口气跑出了虬龙石门,一直从那下面的通道跑到了那个悬崖上的平台,这才大松了口气,倒在地上。
“就这样——放着他不管了?”Finoa拼命喘气道。
“能怎么样?”徐胖子趴地上,心有余惊,“Fiona你又不是没看见,要不是他放我们走,咱们能出得来吗?”
“要是他出了这墓,怎么办?”严三手疑惑,“天下大乱啊?”
“天知道。”我嘟哝着,“反正谁也管不着了。”
浅丘手在腰里摸了半天,我以为他是在摸香烟,没想到他摸了一把匕首出来:
“小悸,你还准备把这人头挂在身上多久?”
“呃?”
我呆滞的低头,果然那早就死透了的人头还死咬着我的胳膊上,这么半天居然都没有甩下来,这疯狂的人还真是可怕!!
“就是这疯子杀了卓言的!”
众人看那头颅的目光立刻从惊讶变为恨不得把它砸成碎片了。
“真正被迷了心窍的怕不是卓言,是这帮家伙吧!!”
Finoa从浅丘手里接过匕首,直接一刀,把我胳膊上那块肉和头颅一起削了下来。
“啊——”我痛得大喊,动手前也不说一声,让一点我准备都没有,又在这女人面前丢了面子。
“Fiona你——”徐胖子一声叫。
怎么了?
我强忍着痛抬头。
Finoa正手脚麻利的替我包伤口,好象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我看看其它人却都一副震骇莫名的表情。
到底怎么了?
这时悬崖下突然传来一阵惨烈无比的尖叫,穿透了层层云雾传到了这么高的地方:
“有鬼啊~~~”
然后是隐约的一阵人声。
啊?
我终于发现,那个人头不见了?
惊恐的看着Finoa,Finoa也呆滞的往下面望望,然后耸肩:
“顺手,扔下去了!!”
我们六个大老爷们目瞪口呆,有一半直接就栽倒
在地上,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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