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姐姐，你自己回去吗？你自己？这，娘子还睡着呢，要不等娘子醒来先问问她？”
雪儿没想到霜儿姐姐的主意会是这样的，她是很依赖人的性格，平常不是在苏苏身边就是在霜儿身边，不然也在她们不远处。现在霜儿打算离开小院独自回柳家打探消息，这对雪儿来说太出格了。
“再晚一点，柳家自己就知道这个消息了，这样我能打探到的又能有多少呢，我自己回去就不一样了，我能亲口告诉他们这个消息，自然能把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好回来告诉娘子。”
霜儿最近跟着周女官，听她说起很多规矩礼法，看人的诀窍，待人接物的忌讳等等，不免提到很多人，很多事，让她的见识一下子开阔起来。
她知道娘子现在培养她，倚重她，给她找了周女官作为老师不说，还给了她很多自己揣摩，自己观察的时间，她很清楚的明白娘子她不会忌讳自己为了她的吩咐出小院。得到了那么多，她要把娘子的吩咐办到最好。
自己回柳家冒不冒险，大不大胆，霜儿知道这冒险且大胆，是五天前的她想都不敢想的。但现在她想成为以后娘子独居在外的管家，就决不能是原来的内宅侍女。
她见雪儿依然踌躇，就劝慰她。
“放心，我想真的一个人去也是不行的，肯定要先和女官说一声，她愿意放行也会派人和我一起。你先回去守着娘子，若娘子醒来我还没回来，你就帮我和娘子说一声，我回柳家去了，很快回来。”
见雪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霜儿转头去找周女官，她对自己的期望燃烧出勇气的火焰，眼神灼灼的向女官请求。
“娘子遇袭这事是瞒不住的，若是柳家听闻此事必会担心，娘子也会因此不安，所以我自请去向娘子父兄说明此事，还请女官允许。”
周女官看着跟在自己身边不过几日的侍女，在宫里，她见过许许多多的女子，自问看人有几分火候，柳娘子与她身边的两位侍女却几次出乎她的意料。
“今早我给圣人写了请罪的折子，昨晚遇袭很可能是因我在宽慰柳娘子家人时透露了小院位置，这样，你依然想去柳家吗？”
霜儿没想到之前自己没有想明白的事情现在被周女官一口道出，她并不因此而动摇，甚至有个更大胆的提议。
“这只是猜测，其实周女官也不确定不是吗？不如您和霜儿一起去一趟柳家，亲自去看看他们对这个消息的反应，且上次女官没有收他们给娘子的礼物，这次可以顺路一道带回来。”
今早听闻小院遇袭，想到蹊跷处，觉得自己原来依靠看顾柳娘子的功劳评上女官等级的打算泡汤，心情一直郁郁的周女官笑起来，不是那种规矩的浅笑，而是真心开怀的笑。
“那就一道去，看看他们怎么说，回来我再给圣人和开封府判官各写去折子，好好说说柳家的反应，还能给柳娘子带回礼物，何乐而不为呢！”
说干就干，周女官似乎真的放下了女官的架子，她与霜儿一辆马车聊家常，还多带了一辆马车跟在后面。
“你和雪儿是柳家的家生子，从小服侍柳娘子？”
霜儿觉得周女官好像真的挺放松的，她依然很规矩的坐着，但她脸上原来一直带着的拘谨一下没了，霜儿也是这时才发现周女官比她大不了几岁，容貌也称得上清丽。
“我是家生子，雪儿不是，我们很早就跟着娘子了。”
“柳娘子对你们好不好？”
霜儿有些不明白周女官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眨眨眼，老实回答。
“娘子一直待我们很好。”
霜儿见周女官今天很好说话的样子，就问了一直挺好奇的问题。
“女官你也是很小就入宫了吗？”
“是啊，我记得入宫时不过是还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龄，一眨眼就成了宫里的预备宫女。”
“从预备宫女到圣人身边的女官，周女官的优秀和努力是我要学习的。”
霜儿觉得自己这几天光跟着女官就已经受益良多，所以夸得真心实意。
“虽然这样说不好，可能打击你的积极性，但很多时候运气才是决定性的，我运气不错才成了女官。”
却运气不够一直未能继续往上，周女官在心里补充，她看着马车车窗外的风景，这次被派出宫来是她少数能在宫外的日子，本来汲汲营营还是想着回宫后要如何如何，晋升希望破灭后更是思考回去如何自处。
倒是霜儿的大胆提议让她终于掀开了眼前的树叶，大内晋升不顺利，或许她可以想想别的出路了。
圣人的女官短时间内第二次突然造访，柳家已经有了经验，各房人到得比前日更齐全，一群人各自说着话在宽敞的前厅等待女官进来。
霜儿跟随女官进入她熟悉的柳家大宅，这次她见到了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情景，原本神态各异的柳家主仆现在有志一同的只有和善一个表情。
周女官的表情也变成女官式的规矩微笑，寒暄后她看了一圈众人，然后道明来意。
“这么快今日又来叨扰实在事出有因，昨夜柳娘子所居小院有刺客夜袭，这个消息瞒不住，怕诸位听闻后担忧，特来告知，柳娘子无事。”
霜儿站在周女官侧后方，所以一样看得很清楚，柳家主子们纷纷露出惊讶担忧的表情，当然，表情无甚变化的也不少。
“九娘可有受到惊吓？”
最先开口的自然是最关心柳苏的三房父子。
“官人不必焦急，娘子未被惊扰。”
周女官上次也就对这对父子印象深一些，立刻微笑宽慰。
大约是看女官好说话，询问的人多起来，柳家男人们原来有官职的也都因为叛乱之事未结而被迫在家休息，他们更敢和女官打交道些。
“九娘身边是否有人保护啊？”
霜儿暗暗记下这人是隔壁柳家族长那脉二房的郎君。
“自然是有的。”
女官不太认识这些柳家的主子们，好在他们多按照亲疏坐在一起，而且有霜儿在能负责记住人，她负责好好问答就行。
“竟是如此，那我们就都能放心了，想来都是官家和圣人的安排，我们真是感激不尽。”
这个说好话不让别人仔细询问的是族长那脉长房的郎君，被他拦住的就是坐他身边想继续发问的二房。
“九娘独自在外，身边使唤的想必也不多，又有危险，是否需要我们派些护卫，女使给女官分忧？”
这次想送人进小院的是柳苏的大伯，他问得谨慎斟酌，比之前的人真心许多。
女官想了想，觉得不太妥当，但这人就坐在柳娘子父兄旁边，想来算亲近之人，这白来的人手未尝不是柳家的心意，而且柳娘子是需要的，在她们和禁军回大内以后。
“官人想得很周到，想来柳娘子必是不忍推辞这等拳拳关爱的。”
见女官肯收人，大家脸色好了不少。
九娘大伯已经先给出诚意，其余人纷纷表示他们也愿意出人出力，柳家族长那脉格外积极，可惜这次女官推了。
“人不必太多，柳娘子非难伺候之人，加上病着，这些日子倒是睡着的时间更多些。”
既然无法出人出力，他们只能又提起上次被女官推掉的“心意”，这次还都加上了些名贵药材。
“郎君娘子们已经第二次提及了，如何能再推脱了去，必把诸位的关心带到。”
女官这趟来本就是想让这些毁了她晋升之路的人破财，自然应下。
霜儿觉得女官还真是有先见之明，今日多带的那辆马车确实很有必要，她听雪儿提起过，上次和娘子一起数匣子里的银子，娘子还挺开心的，就觉得这批匣子正好可以用来打发娘子吃饭喝药后闲着的时间。
又说了会儿话，大家就散了，回去把“心意”和药材取来送给周女官，霜儿负责登记并在未有明显特征的匣子上贴送礼人，若是匣子未封上她还顺手给封上。加上柳娘子大伯送来的护卫和女使，他们的契书也到了女官手中。
周女官这次过来是两辆马车，也是没法装下的，最后柳家还有眼力见的附赠了两辆马车，让陪着过来的禁军都多看了两眼。
“柳家送来的人你都看了，可都认识？”
这个周女官只能问霜儿，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人带回小院，她知道柳娘子手上的嫁妆宅子不可能只有现在居住的小院，若是这些人不能信任，也可以放到别的宅子去。
“本就是娘子大伯送的人，都是熟面孔，是本来就在家中效力的。不如就安排进小院，就是有些不妥，有女官和禁军看着，也出不了大事。不过是否这样安排，还要听女官的，霜儿只是提议罢了。”
霜儿说得很利落清楚，跨出小院那一步让她能大大方方的说出以前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的心中思量。
“已是很周全了。”
周女官看着霜儿点头。
“那就这样安排吧，这才几日，我都觉得自己没有用武之地了。”
被这样夸奖，霜儿的脸到底是红了，显出她这个年纪的害羞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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