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头颅上面,筋肉已经完全腐烂掉。
森白的头骨粘着一些灰尘,在耳朵、口腔、鼻孔等缝隙处,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白色虫子在爬动。
空洞的眼窝中,有幽绿的火苗在跳动。
“你干嘛用这样古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脸上有花?”
黑衣人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他歪了歪脑袋,似乎显得有些错愕,“还是说……你以前就见过我?”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否能帮我回忆起一些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不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我回想起刚进入密宗时,曾在东庙发现过类似的面孔。
我没法确定:眼前的这位和那一个,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不认识你,更不可能帮你拾起回忆。”
我冷声拒绝着,慢慢把冥尺抬高,横在我身前,“要打就打,少来那么多废话。”
两团幽绿的火苗在眼窝中微微跳动,似乎昭示着他渐渐升腾的怒气,“说的也是。你死了比活着好,我干嘛要和你说那么多呢?”
黑衣人身后留下一道残影,真正的身形已经距离我不足一米。
他对身体终于不再遮掩,两只惨白的手骨,朝着我口腔抓来,似乎想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结束这场厮杀。
今非昔比,我哪儿会让他轻松得逞?
在雨幕幽冥域的加持下,我微微一晃,绕到他的左后方,头也不回反手一撩。
冥尺从他身上,剜下好大一块黑色物质。
黑衣人疼得呲牙咧嘴,再转过身时,眼窝中幽绿色的火苗跳动幅度更大,“原来你这么灵巧?难怪老鬼在你手里吃了大亏。”
“对了,你不是有长鞭一样的法器吗?为什么不使用呢?”
“快拿出你的最佳状态,让我杀的更过瘾些。”
黑衣人虽然没有在场,让他却把当时发生的场景,推测出个七七八八。
这是什么能力?
能够追溯过往?
我把幽冥域速度提到极限,灵巧闪躲对方的扑杀时,不忘抽空回击。
电光石闪的几秒钟之内,我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两大四小共六处伤痕。
最大的一道伤口在他脖颈上。
从左下颌起始,一直延伸到他的右侧锁骨,看着就像是开了一道巨口。
我当然不会再用牧羊鞭。
一来我对黑衣人另有打算。
二来龚明正守护在铃儿身边,没有龚明这样的强大辅助,其他小鬼就算能钻进黑衣人魂体,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黑衣人的断位式移动,速度的确很快,而且落点随机,令人防不胜防。
但我的直觉很特殊:能够提前预知到哪里有危险。
这样事情就简单了。
我只需要提前冲到预感危险的方位,而后再无脑砸就行。
随着我冥尺挥动,黑衣人保准会现身并且受伤。
给人感觉,他就好像故意在往枪口上撞。
“韩大师威武!千万不要留活口,赶紧以最凶残的手段弄死他!”
看到我明显占了上风,傻大个儿扶着树爬了起来,大声的为我助威呐喊。
因为喊的过于用力,他有些字眼已经喊出了破音,“这样的祸害千万留不得,留不得——韩大师,你一定要加油啊!”
“我……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我起码能扔块石头解解恨。”
“特喵的让你吓唬我?”
“老子帮着韩大师,用石头砸死你!”
傻大个儿捡起两块石头,嗖嗖扔了过来。
其中一块儿失了准头,差点儿没砸中我脑门。
等他再搬第三块石头时,兴许是因为石块个头太大、太沉,也兴许因为他的手发虚、发抖。
半块磨盘大小的石块,突然间从手掌间滑落,直接砸中他的脚趾。
傻大个儿脸色极其痛苦,豆大的汗珠不停往外流淌,像只蹦马猴一样蹦蹦跳跳,“嘶嘶嘶——啊……疼啊!”
周围的情况对黑衣人没有任何影响,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我身上。
“密宗地界无弱兵。你敢领人在这里修炼天目,有胆量主动找死,果然是有些门路的。”
黑衣人向后闪开,跟我拉开很大一段距离,“但那又怎样?还是改变不了你将死的结局。”
“怎么?不信?呵——你想一想,从开始到现在,我有没有动用幽冥域?”
我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在黑衣人说话时,他周围突然多出一些尘雾。
尘雾越来越浓,就像一场小规模的沙尘暴,把地面一些沙石、碎屑草木等全都卷了进去。
于是周围的景象变得更加模糊,置身其中,真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这就是我得幽冥域,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尘雾窒息。”
容不得我躲闪,黑衣人已经急速扑来,让我陷入他幽冥域的正中央,“这次我看你还怎么躲?还怎么给我造成伤害?”
黑衣人幽冥域一出现,局面立即大不同。
我的危险感遍布四周,再推测不出他下一刻的准确方位。
与此同时,我呼吸变得艰难,再无法吸到新鲜空气,只能通过镇塔里的阴气,勉强维持着气息所需。
这和水潭水鬼的经历何其相像?
憋气窒息的感觉,真特么糟心!
接下来的几分钟,我完全处于劣势。
局面颠倒过来,黑衣人紧跟在我屁股后面,一顿无脑似的追杀。
我身上开始出现伤痕,而且数量越来越多。
似乎是刻意报复,黑衣人在我身上留下的两道最大伤口,也是位于我脖颈上。
一道从左下颌到右肩,一道从右下颌到左肩。
两道巨大伤**叉而过,跟骷髅架的形状差不多,正好上面还托着我这颗脑袋。
尼玛——
打个架而已,至于这样侮辱我?
我在尘雾里连声大吼,呼吸越来越艰难。
某一刻,我和黑衣人僵持起来,双臂互相扭缠在一起,四目相对,互相瞪着对方。
“大哥哥,里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喵喵极其担忧,她看不清尘雾里的情况,又不敢贸然闯入,只能在外面干着急,“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你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我说:我暂时没有危险,大家不用担心,都待在原地,不要轻举妄动。铃儿天目修炼到了关键时刻,又偏偏出了点意外……唉!你们都到铃儿身边,千万要保护好她!
铃儿和陈尸尸火速跑到铃儿身边,和龚明聚在一起,在保护铃儿的同时,满眼担忧的望着我。
傻大个儿捂着脚,坐在那半块巨石上喃喃自语着:“天目修炼不是一直都很顺利吗?又没有受到打扰,怎么就突然出现意外了呢?这到底修炼的是什么品阶的天目?咋会这样的波折?”
我和黑衣人僵持了约有五分钟。
当尘雾完全散去,我已经憋了个半死。
据镇塔朋友事后的描述:那会儿我嘴唇泛白,脸色铁青,完全没个人样儿。
模样之恐怖,甚至比某些鬼怪更渗人。
我和黑衣人分开一段距离,但并不是太远,因为彼此间已经没了敌意。
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喵喵和小黑本还是满脸敌意的望向黑衣人,生怕他再对我有什么不利举动。
傻大个儿则腾的一下站起身,“韩……韩大师,你这是在唱哪一出?赶紧弄死他啊!”
我耐心跟他解释:如果继续打下去,最大的可能就是两败俱伤,而这样的结局明显不是我所要的。
傻大个儿狐疑的看了看黑衣人。
后者身上的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只是休战的这一小会儿功夫,就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这家伙果然有些邪门的,还能自我恢复伤势?”傻大个儿喃喃念叨着,“阴灵都这么神奇的嘛?这完全是不想给人活路啊!”
“真是难以理解,就算你不想杀它,他怎么会停手呢?不是无论谁占了上风,谁就会乘胜追击的嘛?”
我继续解释道:“为了休战,换取片刻的安宁,我付出的代价可是不小。”
等铃儿天目修炼结束,我要把老鬼的阴灵境魂魄珠送给黑衣人。
此外,还有勾魂鬼差的黑锁链,三朵彼岸花以及其他一些宝物。
傻大个儿眼睛瞪得溜圆,“这……这代价可是不小。不过换一个角度来说,你身上的宝物真是不少啊!不愧是大师,真牛!”
“我只是暂时休战,并不是真打算放过你。”
黑衣人缓缓抬起了头,此时他身上伤势尽复,已经重回巅峰状态,“我只是许诺不再争抢天目而已,你可千万不要多想。”
“嘿嘿……不管怎么说,这趟来的可真值啊!”
我们都在安静的等待着什么,不说话、不动手,于是让周围氛围显得极其诡异。
傻大个儿显得有些烦躁,似乎在担心黑衣人秋后算账,会顺手杀了自己?
其他鬼怪则显得不知所措,脸上惶恐之色并未消散,似乎在后悔这一趟,来的真特么不值。
我看向黑衣人,“既然是在休战,那我们暂时就是朋友,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我释放出去的幽冥鬼眼,已经有了新发现:丁斩带着六名下属,已经来到另一侧山头,正在四下里搜索,似乎生怕我有什么阴谋诡计。
我和丁斩之间的厮杀,极有可能提前,具体结局如何,现在还不好说。
趁着这短暂安宁,我干脆多套问一些信息。
“你说!”
黑人似乎也有了些新发现,语气虽然依旧沉稳,但声音里多了些异样的东西。
我说:阴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和阴灵之下相比,具体有什么不同?
“简单来说,就是心态和能力的双重变化。”
黑衣人并没有隐瞒,缓缓解释道。
从心态上来,晋变为阴灵后,会更加的接近于活人,反而不像阴灵以下的鬼怪那样极端和凶残。
他们开始站在活人的角度思考问题,不会轻易的破坏秩序,更不会胡乱杀戮。
此时,它们也更加看重因果,轻易不会结下情缘,除非有极大的把握。
在能力方面,会觉醒一样甚至几样特殊能力,但是不同的阴灵情况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就比如我——我觉醒的特殊能力,就是恢复身上的伤势,只要不是当场毙命,我都能慢慢恢复过来。”
黑人丝毫不怕被别人知道身上的隐秘,侃侃而谈时,甚至还稍微提高一些音量,“另外,通过对周围残留气息的感应,我能大致推测出不久前的情况。”
“我还能稍微收敛一下气息,让身上的气势不那么吓人。”
“当然,也只能收敛一点点而已,在这方面,我的天赋倒是很一般。”
我一边听着黑衣人的话,一边继续观察丁斩那里的动静。
四名下属已经散到周围,分头打探,留下的一男一女,和丁斩开始亲昵起来。
各种的血脉偾张,以及各种的不可描述。
尤其丁斩和那名男宠互动时,胡茬几乎快要擦出火星子。
幽冥鬼眼不停的流着眼泪,差点儿没被辣瞎。
我强忍着心里的恶心,心说这丁斩果然奇葩,口味相当独特,男女通杀。
这货到底有过怎样惨痛的经历,才能培养出这样扭曲的心理?
我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十二点半,距离约定时间只剩下半小时。
而那四名下属,搜索范围进一步扩大,眼看就要搜到我这里。
“时候差不多了,干脆就提前进行吧!”
我盘算着现在的局面,作出这样的决定。
我通过幽冥鬼眼,向丁斩传达出我的心意:“你这重口味的憨货,老子就在这里,有种你过来啊!”
正在与那名男宠用舌头缠绵的丁斩,听到我的话,差点儿咬断对方的舌头,“踏玛的——这臭小子早就埋伏在附近嘛?你们是怎么找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发现?”
“大师兄,不是我们无能,属实是那臭小子太狡猾啊!谁能想的到,他提前藏在另外一座山头上?”
一名下属急切回应着,“怎么办?我们是过去找他,还是留在这里守株待兔?”
丁斩阴沉着脸,“当然不能过去。这里的环境我已经熟悉,干嘛去陌生的地盘?万一他有诈呢?”
我最讨厌磨磨叽叽,于是干脆再加一把火。
“各位同门师兄,你们不是很好奇,想知道中午在食堂时,我说了什么吗?”
我知道丁斩和那些同门有特殊关联,通过幽冥鬼眼说出的话,他们肯定能听的见,“我对丁斩全家女性至以亲切问候,重点问候了踏妈啊!”
不知丁斩跟他母亲有啥特殊情结,反正一提到他母亲,他就脸色剧变,变的无比难看。
此时,他眼睛里正投射极为阴鸷的神采。
嘴角向两侧垂落下来,如同一座小拱桥。:,,,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