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腰身以下全部被冻进冰里。
我虽然能够进入假死人状态,但此时,我并不想完全掩盖生机。
所以那刺骨的冰冷,就如同一根根的钢针,顺着毛孔扎入我的筋肉,深入我的骨髓。
我的上半身虽然还能动,但行动范围大幅受限。
就连长鞭的大半截,都被冰冻的死死的,再难发挥出全部威力。
恐怖的威压还在持续中。
我处于漩涡的正中央,于是承受了最大的压力。
心中一浪一浪涌来的绝望,以及身体超负荷所传出的挫败感,分分钟会让普通道门子弟崩溃。
我虽然还在坚持,但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老大,我已经准备就绪,你啥时候动用小青的力量啊?”
感应到我的艰难,小黑有些着急,潜伏在小青的躯体里,不停的催问着。
我说:再等等。如果不是十分必要,就不要轻易动用底牌。而且,我还有别的计划,打算在关键的时刻动用。
小黑重重叹了口气,“这还不算关键时刻吗?其实,人家早就知道你的底牌是什么,你却还掖着藏着?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啊!”
我不再搭理小黑,全力以赴的应对,心里却在不断盘衡着后续的计划。
别人知道的那些底牌,不过是知道些皮毛而已,包括族长在内,对我并不算真正了解。
真正了解的是牧羊人,可惜都已经被我杀死。
现在族长跟我近距离交手,就是想对我了解的更彻底。
既然明白他的意图,我岂能让他轻易得逞?
在我努力抗衡时,耳边听到脚步声,随后又有老妇人的声音传来:“他真的追到了这里?看来被牧羊人同化的诅咒,始终无法破除啊!”
“既然这样,你还留着他干嘛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是应该狠下心,永绝后患!”
老妇人声音停顿时,又听到丫丫略显稚嫩的沙哑声响,“阿巴、阿巴——”
声音柔弱无力,凄楚可怜,带着种难以言说的哀伤。
我听懂了话语里蕴含的情绪:丫丫在替我求情,她在说“不要、不要——”
我早就猜到老妇人身份不一般,此时更得到进一步的验证,因为就连族长都很重视她的提议。
“好!我现在就杀死他!刚才心慈手软,的确是我错了。”
族长头颅外的那团黑气,突然间像是沸腾了一样,滚滚蒸腾而起。
他大踏步向我走来。
每踏出一步,地面都会发出轻微震颤,就像一个传说中的山岭巨人,正肩扛巨木向我逼近。
“既是验证,也是结束。”族长继续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无论那个人预测的是真是假,我都不用在乎。”
“十年前,我已经做出过错误决定。”
“十年后的今天,我如果再犯同样的错误,那真就成了我族的罪人,万死莫辞啊!”
随着族长距离拉近,威压的力度越来越强。
如果不是半截身子被冰冻住,这会儿我一定瘫软在地,最起码也会踉跄后退。
我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冷着脸看他逼近,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
来到我面前,族长突然两指并拢,刺向我的脑门。
在我急速闪躲时,他又化为掌刀,切下我的左侧脖颈。
……
几个呼吸之间,他攻我躲,已经交手了十几次,当真是电光石闪,出手如风。
在体术方面我就是个渣,如果没有雨幕幽冥域加持,我肯定被他戳的,满脸都是小窟窿。
所幸,我有提速的技能傍身,所以我现在还好,至少没有出现致命的伤痕。
族长冷哼一声,身体微微下蹲,转而攻向我的胸腹间。
越是往下,我行动越不灵活,而胸部紧贴着地面,更不可能大幅移动。
他这么做,是铁了心想要嫩死我了。
族长五指如钩,距离越来越近。
镇塔里的鬼怪朋友们,齐齐发出惊呼,似乎已经看到我被开膛破肚的场景。
撕拉——
我脑子转得飞快,瞬间撕开长袍。
当族长攻杀向前时,我从两侧向他一罩,作势要把他笼罩在长袍里。
黑气出现一些变化,似乎关联着他的情绪波动。
“还能借用鬼怪的幽冥域?果然是渡魂人的好手段!”
族长的声音像寒冰一样冰冷,他紧急止住去势,那股压迫气势再拔高一截。
我喉咙一甜,有滚烫的热流涌了上来,不过被我强行咽了下去。
再想调用雨幕幽冥域时,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尼玛——
我幽冥域呢?
被……没收了?
“你这些小伎俩,在我眼中就是儿戏,我分分钟就能——咦?”
族长的话才说一半,突然就被惊诧声打断。
我的雨幕幽冥域虽然消失,但还有其他的幽冥域。
比如:牧羊人的三个扇形幽冥域?
此时,相互排斥的三个扇形,已经被我融合成一个完整的圆,不仅完美将我保护起来,同时将族长笼罩其中。
强烈腐蚀的气息,很快渗透他的躯体,发出呲啦呲啦的腐蚀声响,让他身上冒出阵阵青烟。
头部笼罩的黑气快速变淡,却又被族长耗费更多的阴煞气弥补,像是生怕被我看到真容。
族长不再出手如风。
他行动迟缓,如同播放慢镜头一样。
这正是牧羊人幽冥域的三重效果之一:凝滞。
对于专属牧羊人的手段,族长似乎极为忌惮。
他终于不再隐藏实力,随着一声怒吼,周围地面狠狠颤了颤。
从半空中、从水面下、从周围的灌木草丛里……传出一股股无形的力量,最终汇聚成一只无形大手,牢牢压制住牧羊幽冥域。
抓住幽冥域停止运转的空档,族长突然抽出一只黄金弩箭,近距离瞄准了我,“这次你还不死?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多出一种特殊癖好:特别喜欢在别人装哔的时候,突然间将对方打断。
不是用语言,而是用行动。
当黄金弩箭瞄准模式,我同样用一只弓弩瞄准了他。
阴冥辑令箭!
这件法器是我从鬼巫族圣女处得来,只有弓身与弓弦,却没有箭羽。
因为能够搭载其上的箭羽很特殊,需要至少阴怨境的阴煞气凝聚。
所以得到以来,我还从来没有使用过。
今天是第一次使用,但,“出道即巅峰”。
那根阴气凝聚的箭羽,蕴含着阴灵境的磅礴能量。
我让小黑提前准备,灵活掌控小青的分身力量,随时为我所用。
我没有来对抗族长的气势威压,没有用来增强我的幽冥域。
而这一刻,我终于用上了。
当初圣女以阴怨境的箭羽,可以轻松射杀龙乌。
而今,我以阴灵境箭羽射杀族长,难道还会有问题?
现在就看族长的抉择。
同归于尽,我敢。
那,他呢?
……
空气仿佛凝固,周围一切都静止下来。
我的眼中只有族长,以及他手中的那只黄金箭弩,仿佛世间的所有事物都和我无关。
只要族长动,我就一定会动,向死而生才是唯一的选择。
“你……赢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就在我胳膊都有些发酸时,族长终于收回了黄金箭弩,“现在,再次验证了十年前的预言——连我都杀不死的道门子弟,应该就是那个正确的人选。”
“未来的日子里,我要搭上全族人的性命,陪着你豪赌一场。”
“命运既然如此,我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顺从吧!”
族长既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我听。
他缓缓收回黄金箭弩,重新回到岸上。
当他离开时,冰面溶解、池水消退。
周围景象又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刚才交手虽然很激烈,但实际上除了最后一次,其他时候我并没有想真正杀你。”
族长似乎想解释什么,“我的真正用意,其实只是想弄一两滴你的精血。”
“但你太固执了,逼着我手段一步步升级,最终才闹到了这一步。”
“不过,不打不相识,对刚才的事情,你不会太在意吧?”
我把撕裂的长袍重新合拢起来。
浑身上下只有这一件,无论再怎么狼狈,我都得将就着。
“当然不会在意。”
我收回阴冥辑令箭,清点着身上的物品,查看伤势,若无其事的回应道。
我明知道他在说假话,但我又没办法反驳他。
无论在哪一个世界,身处哪一处空间,都是强者为权。
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连话语都会显得轻飘飘,没人会在意你的所作所言。
而现在,我已经证明我足够强大,终于有资格和族长平起平坐了。
“自打十年前和渡魂人交过一次手,就再没像今天这么痛快过。”
在族长面前,突兀的出现一张圆桌和四把藤椅。
他拍了拍其中的一张椅背,示意我过来坐下,“接下来,有些重要事情要和你谈,希望你保守秘密,并且认真听下去。”
“当然,在谈这些之前,我还要先表达出我的诚意,免得你对我误会加深。”
族长拍了拍手,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八名高矮一致的苏氏族人,嘎吱、嘎吱扛着一顶超大的软轿,很快来到我面前。
“你的朋友就在里面,我们并没有对她怎样。”
族长朝着那些离开的族人望了一眼,随后指向软轿:“甚至她现在的状态,要比刚开始时好很多。”
“如果不信,你可以仔细检查一下。”
其实都不用族长多说,我肯定要仔细检查。
涉及到秦巧,我不敢有任何疏忽。
掀开布帘,我看到一张很舒适的木床,难怪软轿的尺寸会这么大。
秦巧虚弱无力的躺在上面,但她的状态的确好了很多,起码能睁开眼、虚弱的跟我说话了,“韩大帅,我……很好。”
我鼻子一酸,心窝口像是堵住了一团东西,“先别说话,安心静养,有我在,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秦巧咧了咧嘴,似乎想笑,不过脸上的表情,却让人看得更加心酸,“你从哪里弄来的白袍?看着……真帅!”
“等咱们离开这里,彻底安全了,你能不能敞开白袍,让我看看你里面穿着什么?”
“我……很好奇,这样一款长袍,里面该穿什么衣服搭配呢?”
我略有些悲伤的情绪,被她这一句话完全冲淡了。
我在她鼻梁上刮了刮,随手将她扶上我的肩膀,抚出软轿,在族长以及老妇人旁边坐了下来,“好,等办完事情,我一定满足你的心愿。”
老妇人抱着同样虚弱的丫丫,轻轻捋了捋她额前的枯黄头发,“为了帮助你的朋友,族长耗费了很大力气,把其中一部分吞噬气息,转移到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这样,族长刚才的状态怎么会那样差?又怎么可能让你活到现在?”
我说:能动手,就别吵吵。要不要等族长状态完全恢复,我和他再打一场?眼中所见、躯体所感,真就是假、假就是真,你们真当我不知道吗?
我这话虽然听着拗口,但族长和老妇人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早就已经看破?那为什么还甘愿困在其中?”族长惊诧问道。
刚才那些突兀出现的景象,无论是池水还是周围的树木,都是虚假的幻象。
甚至那些鬼怪,都有可能是虚假的。
如果能突破自我感应,从心到身认定这些东西并不存在,我就不会被困在里面。
幻象不攻自破。
不过,明白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故意抬高自己的逼格而已。
我握住秦巧冰凉的小手,让她苍白的脸庞浮现红润,“我这人就是喜欢挑战难度。有困难要上,没困难、制造困难之后再上。怎么着?有脾气?”
又是一阵短暂沉默。
族长和老妇人,都被我噎够呛。
尤其是老妇人,她用力的翻了翻眼睛,愣是没想出来该说啥。
“事情已经过去,我们没必要再多说。”
族长再次拍了拍手,“接下来,我要再次表达诚意。”
片刻后,再次过来五名族人。
当先的一位,手捧一个古旧木盒,木盒上面贴着黄色的封印,上面刻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
不知为何,这五名族人脸上都挂了悲伤。
就像要生离死别一样。:,,,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