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这里并不是一处保留完整的村落,而是……一片坟茔地。
粗略数一数,这里至少有上百座坟头。
有些奇怪的是:每一座坟头,占据的面积大小都差不多,就好像一个个提前规划好的“小院落”一样。
有些墓碑腐蚀的厉害,已经辨认不出上面的字迹,不过都工整的插在坟头前,让坟头门面显得比较敞亮。
“有专人在照料这里吗?谁有闲心和精力,能照顾到这么大一片坟茔地?”
我额外注意到一些细节,坟前草被清理的很干净,坟头上都有新培的泥土,难怪这些坟头个头都很大。
陆行皱起眉头,“好像是同一个人在管理。韩先生,你看,这些挖土的习惯,都是一模一样的,如果由不同人来管理坟茔地,肯定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
我点了点头,对陆行的说法表示认可。
白天过来查看,主要是为了确定方位。
等到夜幕降临时,才是呈现真相的时刻。
临离开之前,我仔细感应一下周围温度,比预想中的要阴冷许多。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一处极阴之地,而且隐藏着一条很宽的阴脉。
不过铃儿没有在身边,具体情况如何,我无法确认。
……
晚上八点半。
我有备无患的带上帆布包,独自一人重新回到这里。
果然不出我所料:眼前的景象全变了。
离着老远,就能听到这里传出欢乐的叫喊声。
等拨开最后一缕草丛,就看到一座完整的村落,呈现在我眼前。
村落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古典样式,处处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在欢闹着什么。
有些孩童在路面上玩耍,蹦蹦跳跳、好不欢乐。
不知什么原因,村庄上空,有淡淡的烟雾笼罩,让铺洒下来的月光,显得有些晦涩。
“小青,这里就是你所说的故居吗?你来看看,我有没有找错地方?”
我从污血玉里把小青喊了出来。
“这里就是生我养我的家乡。但是,为什么会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呢?”
小青脸上露出迷茫,那种自然流露的表情,就好像她真是一个多年未归的游子。
近乡情怯,她此时的心情,似乎既盼望着回归,又担心遇到熟人。
“你看,左手第三家就是我居住的地方,隔壁就是邻居孙大海的家。”
小青朝着远处指指点点,“隔着一条路,对面那一户就是张大爷家。他家有一个很凶的黑狗,所以从来不担心有贼子偷偷摸起来。”
“咱们将要路过的这一户,住着性格孤僻的李大婶。”
“咦?不对,这里很不对劲儿啊!”
其实都不用小青说,我也注意到了不同寻常。
村子里怎么只有女人没有男人?
她刚刚说的那几户人家,只有孤苦伶仃的老妇人,和外面欢乐的小孩不同,脸上挂着满满的愁容。
而路边蹦跳的孩童,清一色是小女孩,一个男娃都看不到。
小青在我身前,突然加快了脚步,“我先到前面探探路,看看是怎么个情况?”
因为有毒焱誓约束,小青完全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这一点无须怀疑。
不过,她刚刚转身迈进一户人家,巧之又巧的刮来一阵浓雾,将她的身形遮挡。
风吹雾散。
小青……不见了。
尽管在来之前,我早就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但冷不丁遇到这种诡异,我还是足足迟疑了五六秒钟,而后才跟着迈进那户人家。
“你给我站住!你是谁?干嘛闯进我家?”
一位双眼阴鸷的老妇人,急匆匆从里面跑了出来,一双枯瘦如鸡爪的双手,在我身前摆出个挤乃龙爪手的架势,挂着一脸的生人勿近表情,“就算我家男人不在家,可也容不得你们这些小辈擅闯。”
我耐着性子,“大婶,我可不是擅闯,我是迷路了。对了,刚刚有个朋友走进院子里,转眼间就不见了,你见到她了吗?”
不知为什么,听到我这话,大婶眼睛咕噜噜转了转,态度突然变得友善,“原来是迷路啦!唉!你可真可怜!”
“赶紧进屋坐一坐吧!我们这村子,看着挺平和的,实际上相当的危险。”
“如果你继续闯东闯西,最多不过盏茶工夫,你就得遇到危险。”
“你朋友来了我家?刚刚有人进来吗?如果有,我怎么会看不到?你一定看花眼了吧!”
絮絮叨叨一大堆,大婶把我让进了屋里,“渴了吧!来,喝一碗我们村的井水,甘甜冷凛,好喝的紧呢。”
我盯着瓢里的井水。
的确很清澈,看着很干净,但我总会下意识的联想到小井村。
当初那井水,不也是被说成农妇山泉有点甜吗?
我接过水瓢,没急着喝水,“你真没有看到我朋友?她穿着一身白衣,相貌上……”
随着我的描述,大婶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不过最终因为某种原因,她还是忍耐下来,“你这人可真是磨叨,我说没看见,就是没看见。行了,既然话不投缘,我也不多留你,你继续出去找你的女伴吧!”
“不过记住一点:我给你的这瓢水,千万不要轻易倒掉,关键时刻是能救你命的。”
“走吧走吧,自寻造化去吧!”
这大婶思维跳跃的真快,短短几分钟里,已经连续翻转三次。
我用毒焱誓感应一下小青。
恍惚觉察到,她的确不在大婶的房屋中,而是隐藏在村中的某个角落里。
村中布有什么禁忌?
怎么能大幅弱化毒焱誓的关联?
小青为什么要避开我?为什么瞬间躲出去那么远?
此外,这位大婶对我究竟是什么态度?
刚开始冰冷生硬,拒人千里,后来态度180°大转弯,非要让我喝井水。
听我说起小青的样貌,她又显得极不耐烦,其中还夹杂一些惧怕与慌乱的情绪。
这位大婶……怕是有神经错乱的征兆吧?
我把水装进了包中的水壶里,在大婶诧异的目光中,离开第一处院落,甩开步子,朝着第二户人家走去。
我心明镜似的知道:眼前看到的村庄、人家、村民、孩童……都是鬼怪搞的鬼。
目前接触到的,没一个是活人。
我没有丁点儿害怕的意思,跟鬼怪打交道,其实远胜于活人。
我相信:继续融入到鬼怪中,层层剥丝抽茧,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出所有真相。
……
汪汪、汪汪汪……
我去的第二户人家,院子里养了一条大黑狗,户主应该就是小青所说的老张头。
那狗的确很凶,虽然有铁链拴在脖颈上,但看到我时,却还在狠歹歹的朝我扑动。
随着它剧烈的挣动,铁链发出哗啦啦声响,脖颈上不时地有毛发脱落,隐约可见一圈殷红的血渍。
“奇怪,这狗怎么没有眼睛?”
“每一次扑动时,看着是要扑向我,但在腾空而起时,都会左右挪动一下,仿佛是在扑向我的左右。”
“难道……它并不是在针对我,而是我身后……有人?”
我突然间一回身,身后泛起一层白雾,飘荡散开后,什么都没有看见。
没有铃儿的天目辅助,我无法确定是否有人在跟踪我。
不过这无所谓,只要直觉里没有升起强烈的危险感,我都可以忽略不计。
“咚咚咚……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我站在门外,咚咚敲着木门。
透过半开着的窗户,我看见一个更老的妇人,正坐在一张板凳上默默吃饭。
她面前没有饭桌,只是手里托着一只大海碗,似乎饭菜都在碗里。
她的听力好像有些问题,不管黑狗叫的有多欢实,不管我把木门敲的有多响,她都充耳不闻。
我顾不得礼貌规矩,推门而入,直接来到她面前。
“大娘……”
我刚刚说出这两个字,不由得愣了愣,后面的话,下意识的憋在口中。
眼前这位老妇人,和外面的大黑狗一样,都没有眼睛。
眼窝里空洞洞的,却十分的干净平滑,没有鲜血流出来。
“你是……”
妇人僵硬的转动脖颈,脸庞面朝我的方向,“你来这里干嘛?也是想要去找什么地下的东西?”
我愣了愣,“地下的东西?”
妇人空洞的眼眶里,有幽绿的光芒闪过,“我记性很不好,也记不得今晚是不是月圆之夜,如果是,那倒是个好机会,不过你仍有可能丢掉小命。”
顿了顿,老妇人从碗里抓出一块排骨,神情复杂的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趁热吃了吧!对你有好处的。”
我接过那块排骨,反复看了看,形状比较常规,分不清属于人还是其他动物。
谨慎起见,我把排骨用塑料包好,放进帆布包里,“谢谢大娘。你还有什么话嘱咐我么?”
妇人侧过头,不知有没有看清我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唉!这该死的雾气啊!周围一潮湿,我就知道起雾了。”
“起雾的天儿,谁都说不准啊!”
说完这些,她就继续埋头吃饭,筷子和碗沿发出叮咚脆响,她似乎很饿,吃的很香。
我沉默了片刻,起身向着她鞠了一躬,而后继续在村子里闲逛。
在来这里之前,我的本意是查清小青的真相,顺便把和我有关联的线索全部揪出来。
但接触过两名村民过后,我发现事情变得复杂了,似乎向着更深层次发展。
离开第二户人家后,我又碰到两名村民,她们分别赠送给我一方白色的头巾,和一件毛线织的小坎肩。
再然后,我还想继续跟村民接触时,村子里的山雾更浓了。
在道路对面,距离我约十几米的地方,出现了一道人影。
它背对着我,恍惚间听到,它似乎在喊着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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