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被一种不可侵犯的凛然感鼓舞了,壮胆了,还有一种不可抑制的自豪在膨胀。
我望着舒薇,镇定的说: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显灵保佑我们俩吗,——因为坟里的人,是我的祖先。”
她的反应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她仅仅轻轻点了下头:
“恩,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可是白天,在河边的时候我告诉你我是镇山村的人,你认定我在开玩笑……”
“当时是,可后来,我自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是这样稳重的一个人,稳重得都有点矜持了……不应该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又想起你前面的许多举动,说的许多话都怪怪的,象有什么难言的隐情,后来听你讲同族人不能通婚,还有三哥讲的三十年前那段私奔的事——”她把“私奔”两个字咬得很轻,“你的反应那么强烈,我就基本上明白了……三哥说的那两个恋人,同你,也许,有很亲密的关系吧?”
“他们,正是我的父母。”
“哦,”她松了一口气似的,又轻轻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奇道。
“我曾说你要是镇山村的人的话,应该一回村就去投奔你的亲眷,我不知道这些事,不知道他们已经和家里断绝……你是有家不能回,你当时听我说出这句话,一定很刺心,很难受吧,真的对不起。”
我笑着说:“你真是太敏感,记性太强了。我都忘了。不过,唉……你不知道,我不是有家不能回,我是根本就无家可归。”
我便将看见祖屋荒弃,变成水泵房的事跟她说了一遍,她听后沉默着,很黯然的样子,又问我:“你母亲是下寨的,你应该还有外婆家在下寨吧?你干吗不去找他们呢?”
“没错,所以我才鼓励你跟我去下寨探险呢。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你知道,我原想告诉你的……结果一到那边,就接连撞上闹鬼,赶鬼,后来又碰上三哥,事情太多,本想把你和陈新安排妥了再去打听他们,结果……”
我又一次感到自己的不能原谅,既对丢了的那一个,又对身边的这一个:多愁善感的,爱幻想的她呀,今夜遇到这番离奇到荒诞的事故,真将是永志不忘的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她看着自己的脚,喃喃的象在问脚下的地,没有获得答案,她又抬起头,看那被松柏浓郁的枝叶遮蔽的夜空。
我也和她一道抬头看天。
半晌,她对我说:“我想问你一件事,当时在下寨的时候,听到这边闹鬼,你为什么还非要回来不可呢?是不是,这也同你的父母有关呢?”
“是的,”我转过脸去,望着墓碑上的字说:“我随身带来的行李里面,有我父母的骨灰……我这次回来镇山村,就是为了把他们葬回家乡。在下葬之前,我不能离开他们,把他们撇下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过夜。”
是啊,可我最终还是撇下他们,自个儿跑了……
她听后没有说话,也一同望着墓碑,和碑前的那对长明灯。
久寂的夜风从林间钻来,忽的便扑到墓前,吹得两盏灯火微微跳动,吹得她绿裙子的下摆略卷起了褶。风并不大,但是寒冷刺骨,这已是深夜。她又在摩挲肩膀,嘴唇轻微的抖颤着。
我自己身上不过一件衬衫,再无长物可以替她遮寒。空旷的坟前无遮无蔽,被油灯光照得一览无余,也不是个藏身的好地点,万一他们真的没有回去,碰巧搜寻到这里……也许黑暗的丛林倒安全些,但此时不单舒薇,就是我,也决不肯再钻回到那密林和乱坟堆里去与鬼火为伴。我左右望望,看见灵墓旁有一座类似祭亭的建筑:一间三面包围,一面敞开的小房子,应该可以避风,和提供掩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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