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墩部落安稳平静的生活如同这舒缓绵长的沔水一般静静流淌,数百年如一日,自从祖先在此扎根后就再没有挪过窝,当然,能让他们在此长久安居的最主要的原因是:这里有着得天独厚的生活资源!
可是从未想过的灾难突然从天而降,那炙热的天火烘烤着大地,片刻间家毁人亡,那些跳入沔水侥幸逃生的幸运儿似乎更加不幸,因为摆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威胁生存教人欲死还生的残酷现实!
亲人没有了,家园被毁了,牛羊牲畜死伤殆尽,最重要的是作为生命血脉的沔水河流已经干涸,赖以生存的草原更是焦黄满地寸草不生,整个天地都处在一片浑浊当中,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人啊,是最脆弱也是最坚强的生物,面对如此惨境,刚刚逃脱大难仅剩不到三千人的宝墩族人抛下心痛和不舍,带着对故土的依恋和故去亲人的诀别,没有片刻的喘息缓解,就毅然决然的踏上了为求生存的迁徙之路!
经历千难万险,翻越重重大山,穿行千里丛林,忍饥挨饿,历时三载,他们一路往南,终于找到了另一片生存福地——茂盛的草木、横跨而过的江水、还有远处高耸的大山,这将是他们的新家——岷江平原!
在这方圆百里的平原之上,发源于岷山南麓的岷江,自西北往东南横跨平原而过,汇聚灌水最后注入大江(即长江),而杨家草堂正处在灌江和岷江交汇口上游的深山之中,青城山则位于北方百十里处。
宝墩族人历尽千辛万苦,到达岷江平原安家之时,全族人口只剩下了不足千人,且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他们是用生存的信念支撑着,拼着最后一口气到达了这里,开始了新的未知的生活。
然而,命运悲惨的宝墩族人似乎还没有摆脱厄运,由于这里气候潮湿,很多人水土不服,先后病倒,再加上初来乍到,一时无法适应这里的环境,也不知道如何与当地居民沟通,以致生活困顿,难以为继。
更糟糕的是从未与外族沟通交往过的宝墩族人不善交际,时常与周围族群部落发生矛盾摩擦,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几年来部落族人的数量在不断下降,整个族群几乎走入绝境!
身处于苦难中的人们并不知道,就在离他们西方两百里处,就是与他们命运息息相关恩怨相连的杨家草堂!
“家主,这些药草够不够,我们什么时候去为宝墩族人看病?”杨森提着一大筐草药,询问正在伏案书写病情记录的杨戬。
“我不是说过吗?你必须在后山好好静心修炼!这些事情我和三妹做就行了,你不要操心了!”杨戬看到杨森那斑白的两鬓,心中为他的年纪衰老感到着急,对他在八十岁阳寿耗尽前能否炼成基本的吐纳功法而达到凝气期实在没谱。
修行之人,如果能够在肉身失去生机之前练得与天地交换气息的吐纳凝气之法,就如同凡人有了饮食之道,那么失去肉身时,就可以在外力帮助之下继续修行,直到修出元神就算达到了羽化登仙的地步!
顺便一提,寻常之人修道,最终只能魂魄得道,而肉身都是要遗弃的,只有极少数的非凡者才能达到魂魄与肉身兼修,最终则是肉身成圣,如杨戬杨婵这般!
其实魂魄得道也分为两种,天分差者,得道前肉身生机已失,只能完全抛却肉身,重塑寄体;而稍有天资者,可于得道后改造肉身,脱胎换骨后亦可达到超脱生死轮回的境界,这样的仙体比前一种好,但却不及肉身成圣者。
这里不得不提到河伯,他的成仙之路实在是一个奇葩,水仙,故名词义,水中仙子,吸食水仙花汁液,可以涤荡魂魄,令其死后的魂魄可在短时间内上天入地,所以河伯身死后得以面见天帝,由天帝封予仙籍,赐以香贡,这才圆了他的成仙梦!更在日后得到黄河百姓香火供奉,最终修出元神,成了真正的神仙!当然他的成仙之路属于纯粹的魂魄得道,可是,经历过十日烤炙的大地,水仙已经在烈焰下失去灵性,故而此法已不可用!
这些日子,听了杨森叙述宝墩迁徙以及这几年他们的悲惨遭遇,杨戬心中十分愧疚难受,他们遭此大难皆是因为自己当初的一时任性鲁莽,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帮助这些受苦的人们度过难关!
但是,杨森的修行不可落下,否则数十年后就会永远的失去他,杨戬现在不愿意再失去任何亲人,是以对杨森的修行督促甚严。
“阿森,你要听话,好好的修炼,不要叫我担心!”杨戬盯着他,有些生气的劝说,由于杨森天资所限,修行进展十分缓慢,杨戬内心焦急却也无奈!
“好好,家主不要生气,我这就去练习”杨森言罢,急匆匆离去,其实他也想一直守护着杨家。只是他于修炼一途实在是天资极差,也耐不住性子修炼,只是看到家主那着急担心的神色,他心中暖烘烘的,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修行,不负所望!
杨戬整理好行医笔记,这时妹妹杨婵也刚好从山上采药回来,她和杨森带回来的药草加起来,几天内应该暂时够用了,当下兄妹两个就一起出门,带着一犬一鹰,飞往宝墩部落所在的岷江平原。
杨戬他们回到灌江口已经数月了,这几个月来,兄妹两个为了给宝墩族人治病,日夜忙碌,翻山越岭的寻找草药,经常翻阅他们父亲留下来的行医笔记。因为宝墩族人的顽疾大多都是因为水土不服而产生的内疾,所以即使他们拥有高超的法力,却也只能以凡人的医理为族人看治(法力只能治愈外伤、排毒、灌输精气等)。
“快看,二郎和三娘来了!”兄妹二人尚未走近,苦难的人们就已经欢呼起来,在他们眼中,如今的杨家兄妹就是他们的救世主!
看到宝墩族人毫不掩饰的欢欣感激,杨戬除了愧疚更有一种崇高的使命感和骄傲的成就感,杨戬曾试图告诉他们,他们的灾难因他而来,但是善良敦厚的宝墩族人毫不在意,他们说,这都是上天安排的命运,让他们历经磨难,千里迁徙,来到这片崭新的土地上生存,对于所有帮助他们的人和事物,他们都唯有感激!
杨戬认真仔细地为伤病的人们诊治,杨婵则将采来的药草熬制,给那些重症患者服用,兄妹两个一边治病,一边向族人传授医理知识:向他们讲解如何预防疾病,如何避免感染,介绍药草种类和用途,并教导他们如何熬制,是内服还是外敷,
“二郎!”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蹲坐在杨戬面前,目光炯炯,定定地看着他,“你就是二十年前那个猎虎降鹰的二郎,我不会认错的!”
此人正是当初杨戬曾经借住其家的宝墩族人“哈曼”,如今的宝墩部落酋长!只是当年年轻力壮的青年,如今却已经知天命之年!时光如梭,岁月不饶人,这个带领族人挣扎于苦难中的凡人,如今已经两鬓霜白,但他饱经沧桑的脸上熔刻着坚毅,略显浑浊的双目沉淀着生活的阅历!
杨戬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细心的将一份份草药调制均匀,再以荷叶包裹好,叮嘱病人按时煎熬服药。
“我知道你必定不是凡夫俗子,就连你的狗和鹰都不是凡品!”见杨戬默然不语,哈曼有些不依不饶的指着远处的哮天犬和逆天鹰,定定的说着。
杨戬整理了一下药箱,轻叹道:“哈曼大哥,世事变迁,时移世易,如今的二郎已经不是当初的二郎,现在的宝墩部落也不复当初沔水河畔的骄儿,所以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宝墩族人能够在此长久的生存下去,最终繁衍生息代代传承!”
哈曼笑了,“呵呵,我明白了,谢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二郎!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兄弟吧!”哈曼不再纠结多年前的旧事,已经放开胸怀。
“当然,我们永远是朋友兄弟,只是你不用谢我,我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这是我的责任与使命!”杨戬垂下目光,平静的说道。
“二郎,你错了,即便我们的灾祸确是因你而起,那也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你如今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是,是值得我们心怀感激和永远铭记的!”哈曼的语气坚定深沉。
杨戬不再说什么,只将这份感动埋藏心中,默默的付出自己的劳动,尽其所能的帮助宝墩族人战胜生活的磨难,一起面对明天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