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元家中,李彩薇将自家哥哥卖了个干净后便如一只蝴蝶般翩翩飞舞到了内宅门口处一位美妇人的身边。
美妇人伸手点了一下李彩薇的额头:“你呀你呀!皮丫头,就知道帮着你爹爹欺负你咏哥哥!”
美妇人正是李宗元的夫人崔氏。
“唐咏拜见师娘!”唐咏立即躬身行礼。
“昨日听你师傅说你已大好,原本我还有些担忧,如今一看这气色果然不错。想开了便好,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因为短暂的不如意便郁郁不可终日!
来!这是师娘昨日去隔壁熊阳县为你求的静心符,虽然是倭人的寺庙,但是听说灵验得紧,快快戴上!”
崔氏一把拉住了行礼行了一半的唐咏,顺手便将一个红色的平安符挂在了唐咏手上。
“让师娘费心了!”
虽然唐咏是不信这些的,但是这是长辈的一片心意,自然要小心对待,于是唐咏拿起静心符小心的挂在了腰间的束带上。
“娘!我的呢我的呢?”李彩薇见崔氏给唐咏一个静心符后便没了下文,不由得急道。
“你的什么?”
“护身符啊!或者平安符或者跟师兄一样的静心符也行。”
“我看你像静心符,你当那是路边的大白菜啊!说能求就能求来的?”崔氏白了自家女儿一眼。
“小气的娘亲!”李彩薇也回应了崔氏一记卫生眼,眼见崔氏举手要打,连忙蹦蹦跳跳躲到了刚从后院走开的李宗元身后。
“爹爹你看!娘亲要打我!”
只见李宗元默默让开了位置,直接将李彩薇暴露在了自家夫人的火力之下。
“哎呀!坏人!”挨了崔氏不轻不重两下拍打的李彩薇又蹿到了唐咏身后,冲自家老爹扮了个鬼脸。
见到这一幕的唐咏,嘴角也不由得挂起了一抹姨母笑。
这一幕在唐咏的记忆里,在李彩薇还小的时候屡次发生。
教育闯祸女儿的严母,毫不犹豫出卖女儿的爹爹,还有自己这个屡次顶包的哥哥,当然还有那个爱闯祸又活泼的李彩薇。
这两日见到的李彩薇文静又温柔,唐咏只道是少女已经长大了,当下这一幕却又表示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还是在的。
“昨日你表现的不错。”李宗元在弟子面前还是努力维持着身为师尊的威严。
一家人围坐在庭院里品茶聊了一会儿天,端着师尊架子的李宗元向李彩薇使了好几次眼色,但都被李彩薇一个白眼给顶回去了,让你刚才卖闺女卖得那么干脆!
“好啦,再让你师傅这么端下去,晚上你师傅怕不是又要睡不好了!咏儿啊,你昨天写的那首诗可有下半阙?现在满城上下可都在讨论你昨天写的那半阙诗呢!”
最终还是崔氏开口当了这个罪替。
“额,学生还是今早在师妹口中得知了昨日学生念的这半阙诗,此时一时间实在是没什么灵感续写,要不还是留待日后吧!”
唐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诗是有,但是没了那个氛围,再将下半阙念出来未免实在有些太干巴了。
“也罢!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句话还是你说的,不必强求!”见自家学生不似作假,李宗元便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打算了。
“你们爷俩在这里好好聊聊,咏儿刚刚恢复过来,你师傅有好多话要对你讲,今天晌午便在这里用饭,师娘今天一早特意去码头买了一条很大的海鱼,薇儿跟娘来!”崔氏适时起身道,还顺手将不太乐意离去的李彩薇也拽走了。
起身目送师娘离去,唐咏这下坐下松了口气,虽然师尊平时也很严厉,但是面对这位和善的师娘,不知怎的唐咏的压力更大。
“你看看你,面对你师娘跟耗子遇见猫似的,哪里有半分男子气概了!驭妻之术不妨以后跟为师多学学!”李宗元嗤笑道。
唐咏看了一眼李宗元身后的位置。
“学生那是尊敬师娘,何谈惧怕。倒是师傅这驭妻之术学生并未看出什么啊。”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师娘对我可是服服帖帖,言听计从。让她往东从不敢往西,让她捏脚从不敢捶背,以后你小子还有的学呢!”
这时,一道声音幽幽的在李宗元身后响起:“是么,还从未听说老爷的驭妻之术竟然如此炉火纯青呢,不若等孩子走了妾身好好领教领教?”
李宗元高深莫测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仿佛机械般缓慢扭过头去,冲着自家夫人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不必管你师尊,咏儿吃鱼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清蒸还是鱼脍?哎呀,差点儿忘了买的鱼足够大,多几种烹饪方式也好。”说完崔氏便轻飘飘的再次离去了。
“呵呵,呵呵呵呵。”李宗元尴尬的笑了一下,待崔氏转过墙角,跳起来就揪住了唐咏的耳朵。
“逆徒!逆徒啊!”
“错啦错啦!师父我错啦!耳朵掉啦掉啦!快撒手!”
“今天老夫就要把你这个欺师灭祖的逆徒就地正法!”
“撒手!我要喊师娘了啊!”
“逆子!”
不过这招确实好用,至少耳朵得救了。
一通玩笑过后,唐咏又是斟茶又是好言好语哄的好一阵努力才将这小老头安抚下去。
“咏儿啊,经此一事之后,你是真的变了许多啊。”李宗元的笑容里满是欣慰。
“便如师尊所说,大抵是看开了,学生自打昨日醒来之后,看待身边的一切都仿佛通透了,心念豁达再无阻滞了。”
“好,好啊,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你我师徒二人被贬谪在这不毛之地,反而令老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然而有几点,为师还是要与你说道说道。”
“师尊请讲!”
“你恨当今圣上么?不必遮掩,只有你我师徒二人,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唐咏目光看向远处的天空,思忱了半晌,道:“恨过。”
“噢?这意思是如今已经不恨了?”
“不恨了。”
“那你从中悟到了什么?”
唐咏再次沉思了片刻。
“时机。”
“善善善!老夫就说老夫的弟子怎么可能是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李宗元提起茶杯当作酒杯般畅饮了一口,表情已然是轻松又愉悦了。
如果说在这之前李宗元看待唐咏的改变只是觉得唐咏只是迈过了心中的那道坎,在刚刚唐咏这句时机的见解回答出来之时,李宗元算是彻底放下了心,自家这徒儿不仅迈过了那道坎,并且已然向着康庄大道迈进了。
“你能明白就好,非陛下不愿,实在陛下不能!
咏儿啊,陛下的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但是自打陛下登临帝位以来,天灾人祸年年未断,然而整个夏国上下却从未出现过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的惨状。
虽说如今这朝堂弊病百出,但是又何尝不是我们这位陛下靠着一双能手缝缝补补才达成了当今这种微妙的平衡。
而今明眼人都知道,陛下已经时日无多了,但如今东宫迟迟未定,国本飘摇。
陛下又何尝不想早定东宫以续大统,只可惜文德皇后早甍,没有留下皇子以继大统,而后族又在朝野之中一家独大。
若是圣上今日敲定了某位皇子入主东宫,怕不是隔天就可以召宗庙安排相关后事为这个皇子收尸了。
若是咏儿你早生十年,以你的才能与抱负,怕不是如今早已位极人臣还朝堂一个朗朗乾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