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细雨纷飞。
东京都某处高级私人公寓。
楼下一个婴儿正在嚎啕大哭，或许是被噩梦惊醒，楼上有隐约的电视机声，像是在播放着某个午夜节目，从远处吹来的风中夹杂着朦胧的钢琴声，不知是谁正在弹奏柴可夫斯基的钢琴曲。
东京的夜晚总是生机勃勃。
有人欢喜有人愁。
有人正在创造新生，有人正在等待死亡。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坐在周轩对面的赫尔佐格只觉得他们吵闹。
“能告诉我辉夜姬的防火墙为什么会被攻破吗？”赫尔佐格干涩地问道。
周轩抿了一口茶几之上的白开水，而后眉头一挑：“你就没想过给我下下毒什么的？”
闻言，赫尔佐格苦笑一声：“这世界上还有毒药能对你起作用吗？”
“说的也是。”周轩点了点头，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叮。”
茶杯接触茶几发出了清脆的嗡鸣，细微的响声在偌大的房间之中悠悠地回荡。
面对着赫尔佐格黯淡的目光，周轩沉吟了两秒，缓缓开口：“辉夜姬的防火墙并没有被攻破。”
“什么！？那为什么你能找到我，我……”赫尔佐格难以置信地直起了身子。
但很快他脸上的神情猛地一僵，眼神中浮现出复杂至极的光芒。
震惊、费解、愤怒、绝望、痛苦……
赫尔佐格的身躯忽然佝偻了起来，颓废无比地瘫软在了沙发之上，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
“稚生背叛了我？”他轻声问道，但语气却直白的像是在陈述一个不争的事实。
“他对你的忠诚本就是建立在一个又一個的谎言之上，这怎么谈得上是背叛呢？”周轩的神色很淡。
是了。
今日发生的一切全部都顺理成章了。
在见识到周轩真正实力的那一刻，赫尔佐格的心中除了难以言喻的惊恐与震撼之外，还有着一丝的疑惑。
周轩明明只需要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能解决那地下空间中的所有死侍和那三个他精心培育的傀儡。
但他为何却迟迟没有动手？
当时的赫尔佐格想不明白，但他现在已经彻底理解。
赫尔佐格原本以为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高明猎手，将凯撒、路明非和楚子航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步步地将他们引入自己布置好的陷阱。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然而，赫尔佐格现在才幡然醒悟。
原来自己只不过是捕蝉的螳螂，周轩才是藏在树后的黄雀。
周轩早早地就洞察清楚了赫尔佐格计划。
他在第一时间便联络了源稚生，让辉夜姬放开了对eva的限制。
eva凭借着她强悍的运算能力和追踪手段，轻而易举地就破译了赫尔佐格的加密通讯频道。
她顺着那三具傀儡脑中的联络装置溯流而上，精确地定位了赫尔佐格真身的位置。
自从周轩掌握了这一情报之后，赫尔佐格的命运便迎来了终章。
逐渐明白了一切的赫尔佐格，如软体虫般瘫软在了沙发之上，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看向周轩的眼神中只剩下了哀求：“我可以不死吗？你可以废掉我的血统，我相信像您这样的存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我可以立刻离开日本，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我的账户里有将近一千两百亿日元的债券和现金，我的名下还有价值接近万亿日元的房产和股份，我都可以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只想回到我的家乡德国，老死在我出生的地方……”
赫尔佐格的话语越来越急，但声音却越来越低，字里行间都充满了祈求与卑微。
从俄国的黑天鹅港到日本的东京，从一个顶级的生物学家到日本黑白两道的地下皇帝，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混血种到即将君临天下的白色祭祀……
这一路太长太长，花了赫尔佐格足足二十余年都没有走完。
他离终点明明只剩下了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却好似隔着整个世界。
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在一个小时前还智珠在握，得意洋洋，企图在投靠周轩之后，另寻机会继续他的宏图伟业！
然而在此时此刻，他的心中似乎只剩下了强烈到极致的求生欲。
在周轩面前，这个在日本叱咤风云的老人已然卑微到了尘埃之中。
周轩平淡的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俊逸不凡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他静静地看着赫尔佐格，语气很淡：“说完了？”
这短短的三个字在赫尔佐格的耳中却宛如晴天霹雳！
他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直接跪倒在了周轩的面前，死死地低着头，紧紧地攥着周轩的裤腿。
“求求你不要杀我！我对您……一定还有用！一定！绝对！我……”赫尔佐格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了高高在上的周轩：“对了！我能帮您约奥丁和陈君出来！”
“没错！”赫尔佐格激动地双眼放光。
“今天的事情我瞒过了所有人，他们两个根本不知道我的背叛，所以我可以帮您将他们骗出来！”
“凭借您的实力，完全可以将他们两个心头大患一举铲除！然后日本……不，整个世界都将匍匐在您的脚下！”
赫尔佐格沟壑纵横的脸上沾满了泪水和鼻涕，但他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银灰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名作希望的火焰！
他不想死！
“有一说一，你说的这个方案确实相当不错，要不伱细说一下？”周轩摩挲着下巴，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真的！？”赫尔佐格的双眼猛地亮起，心中陡然充满了生的希望。
他的情绪激动到了极点，死里逃生的狂喜让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下一刻，赫尔佐格忽然感觉胸口一凉。
他缓缓地低下头去，呆滞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胸膛之上。
一只骨节匀称，手指修长的手掌穿过了他的心口，捏碎了他的心脏。
“假的。”周轩淡淡地笑着。
“为……为什么？”赫尔佐格喷出了一口鲜血，难以置信地看着周轩。
“不为什么，只是想让你死的痛苦一点。”周轩将手从赫尔佐格的胸膛中拔出，拿起桌面上的纸巾擦拭起上面的红白之物。
“我有一个剧作家朋友曾经和我说过，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便是眼睁睁地看着希望骤然破灭。”
“所以，他给自己笔下一个很讨人厌的反派设置了一个结局。”
“在那反派走投无路，濒临死亡之际，忽然给他一个生还的希望，让他为之欢呼，为之喝彩，为之兴奋到无以复加。”
“然后在紧接着的下一幕剧情中，一下子把这希望碾碎！”
说到这，周轩张扬地笑着，猛地握紧了刚刚捏碎赫尔佐格心脏的那只手掌。
“人生有两苦，想要却不得，拥有却失去。”
“这种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反差之感，足以令所有人痛苦到极点。”
“果不其然，在那反派的结局上映之后，这篇剧目瞬间收获了无数好评。”
周轩的话语极尽嘲讽之能事，但赫尔佐格却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愤怒了。
生命控制不住地从他体内飞快流逝。
他马上就要死了。
“嘭。”
赫尔佐格的身子猛地向后倒下，重重地跌入了血泊之中。
他那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眸，呆滞地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我……我这二十年到底算……算什么……”赫尔佐格断断续续地吐着鲜血。
“谁知道呢？”周轩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长风衣，拂去了其上的血水，“并不是所有人的时间都有价值，我还以为你早就明白这一点。”
“这样……吗……”赫尔佐格的声音低哑如残破的风箱，“真的是……不甘心啊……”
“哦。”周轩笑了笑。
“嘭。”
他一脚踩碎了赫尔佐格的头颅。
如同踩扁一个街边的易拉罐。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