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黎与杜淑兰的厢房安排在西侧,紧挨着,方便若是纪黎半夜遇袭,杜淑兰能够及时反应。等到杜淑兰从山下回来,天色已然暗了。
纪黎的厢房叫人改成了暂时的公堂,杜淑兰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几位武僧往外走去,她刚一进院子,便听见纪黎的声音:“淑兰,你回来便好,可查到什么消息?”
杜淑兰摇了摇头,行了个礼,道:“启禀大人,相国寺对藏经楼看管得很是严谨,涉及的僧人人数众多,一时半会儿实在难以查探清楚。”说罢,她将目光落在纪黎正记录着的案卷之上,“大人可有何发现?”
“无非都是说火势起得蹊跷,但扑灭及时,因而才尚未蔓延。暂时看不出什么端倪。”纪黎说,“只是有一个疑点。若是有人蓄意纵火,他又是如何在武僧的眼皮子底下逃脱的呢?”
“难不成正如大人先前所言,是这十八武僧中出了内鬼?”
纪黎摇了摇头:“藏剑楼守卫的武僧共有三队十八人,武艺虽谈不上无人能及,但也算得上高手,避开这十八人的眼目进去已非易事,事成后还能全身而退恐怕更是难上加难。即或是这十八武僧之一所为,他又如何避开同队其余之人的眼目入内?”
纪黎说了一圈又回到远处,但还是微微一笑,道:“不过,凡事无绝对,幕后之人既然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必然有破解之法。”
这时,忽然门外僧人入内禀报:“二位大人,无悔大师来了。”
“好,请他进来。”
一位身披月白袈裟的高瘦和尚走入院子,他相貌清俊,看起来年岁不大,垂眉低目,步履缓慢,走至纪黎面前,双手合十缓缓行了一礼:“见过安国公大人、怀化将军。”
“不必多礼。”纪黎道,“大师请坐。今日贸然叨扰,实在是有些疑惑,还望大师赐教。”
“大人舟车劳顿,为国忧心,小僧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平日里负责看管藏经楼,具体做些什么事?”
纪黎的问题显然让无悔一愣,他本以为这位安国公会一上来就打听他那日的行踪,然而,他脸上的怔忪和惊讶稍纵即逝,很快便正色道:“小僧一般而言只是负责每月数点一番经书,确保经书无遗失、无疏漏,为以防万一,小僧的师侄怀月以及二师弟无怨也会陪同。”
“哦?”纪黎挑了挑眉,“上月可有发现什么纰漏?”
“并未。当月检查的记录小僧俱都记录在案,大人可询问师父。”
纪黎又问:“藏经楼一般何人可以入内?”
“藏经楼内经书贵重,师父一般不予僧人开放,若是要借阅书籍,需得寻小僧登记获准,并且也不可进入藏经楼拿取,只能由小僧与师侄、师弟一同前往取书。”无悔的眼睛微微下垂。
纪黎思索片刻:“照你此言,岂不是只有你、怀月、无怨大师以及无恨大师四人能进出藏经楼了。”
“这……”无悔被她问得一时踌躇紧张起来,但还是道,“大人,难不成藏经楼大火并非意外?”
纪黎不置可否,道:“今日便问到这里,你先歇息吧。”
此言一出,纵然无悔心中有满腹牢骚,也不敢多言,只得行礼告退。
见他离开,纪黎望向一旁的杜淑兰:“淑兰,你可看出什么端倪?”
杜淑兰思索片刻,道:“无悔大师似乎是皖州人士。”
“的确。看样子这位无悔大师的身份也颇令人好奇啊。”纪黎笑道,“看样子还得试上一试。”说完,纪黎望向杜淑兰,“淑兰,夜闯藏经楼你可有把握?”
“啊?”杜淑兰吃了一惊,犹豫片刻,还是道,“若无武僧把守,便有十成,若有,则至多五成。”
“藏经楼内经书于相国寺珍贵非常,想必今夜无恨大师便会安排武僧,你今夜试一试夜探藏经楼,看看是否真是外来之人作祟。”
杜淑兰这才明白,纪黎这是想要“案件重演”一番,于是便抱拳颔首:“遵命。”
所幸到了傍晚天便暗了下来,入夜后更是天色昏沉,正是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的大好时候。杜淑兰换上紧身衣,趁着夜色往藏经楼里去。
与此同时,两道黑影一前一后往西厢房跃去。
纪黎坐在桌前,正凝神看着桌上的卷宗,将可能的嫌疑之人一个个列在纸上,然而,也许是时辰已晚,她的脑袋隐隐作痛,最后叹了口气,索性灭了灯,上床歇息。
不知过了多久,还未入眠的纪黎便听得一阵脚步声自远及近,她立刻便警觉地睁开眼睛,想要起身躲避,却又担心引起杀手的注意。
杀手的脚步越发接近,她感到一阵刀锋朝着她劈来,她正想要躲开,就见黑夜之中发出兵器相接的声音。
“淑兰!”纪黎大喊道,凝神望去,却见黑夜之中,两个身量一般大的人战成一团,显然并非杜淑兰。
“滚。”杀手低声呵斥,另一位“不速之客”不闪不避,手中兵刃出鞘,重剑横劈,招式凌厉,步步紧逼。
纪黎立刻认出了来人,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杀手武功不俗,弯刀朝着来人的脖子划去,后者则足尖轻点,一个翻身便到了他后面,谁知那杀手正等此时,连忙从窗户破窗而逃。
那人便要去追,却听后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燕、子、尧。”
燕子尧脚步一顿,就要离去,又听得纪黎接着说:“你若是走了,以后便不要再来!”
燕子尧苦笑一声,最后还是停住了,转身望向纪黎,取下脸上的面纱:“纪小妹,好久不见。”
西厢房的动静太大,惹得外面的武僧终于反应过来,想要进屋,就听得纪黎道:“稍候。”说完,纪黎起身将外衣穿戴齐整后,才推开门进去,武僧见房内多了一名穿着夜行衣的男子,不免有些腹诽。
纪黎像是看出他们的念头似的,道:“这位是本官的暗卫。你们倒是令本官大开眼界,这般严防死守之下,还能令歹徒危害本官,看样子藏经楼失火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