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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七章 乞望松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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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矫好大排场…’

李周巍身旁的整片街道已经笼罩在阴影之中,一众修士四散而逃,一个接一个往大阵之外跑去,霎时间空了一片,白榕嘀咕道:

“这龙子…”

周边一阵喧闹,众人奔逃,原先的两个凡人孩子也早已经消失不见,白榕话未说完,已经有一道银白色雷霆从坊市之中跳出,在海洋中跃动几次,往那碧水鳞兽上飞去,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传来:

“雷岛苗邺,拜见澄海清塘承碧龙子!”

李周巍见过此人,当年来望月湖讨要过杜若枪,实力不错,私下打听了先祖之事,原来如今在南海镇守。

苗邺双手扶住双膝,双膝凭空跪下,抽了手,一足跪,一足着地,一连拜了三下,低眉垂眼,惶惶不敢言。

李周巍瞳术运转,目力极佳,那碧水鳞兽的顶上挥鞭的正是那暴腮乌甲的妖将,面色臭得很,甩了甩那长鞭,口中喝道:

“与你不相干!一旁候去!”

苗邺如释重负,侧身立在一旁,命人端血食上来,乌甲妖将喝退了,不耐道:

“原来是为了龙嗣。”

龙属霸道,也不必这样不给苗家面子,看得李周巍略有不解,白榕笑着看他,低声道:

李周巍遂明白过来,问道:

“不知是何等宝物?龙属富有东海,竟然能引得龙属争夺?”

“望湖听平素心狐,白榕,见过太子。”

殿中正立着一白角少年,身上的袍子纹浪绘蛟,浅蓝色的眸子带笑看过来,金靴踏了一步,鼎矫朗声道:

“澄海清塘承碧白蛟,鼎矫,见过道友。”

“好…”

李周巍出了水罩,放眼望去,四下一片浑浊,广阔的黄绿色海床上本是一片珊瑚海草,莹黄色的灵物垫在下头,如今尽是浑浊沙石,想必是被水暴卷走了。

明方玄元不过是寻常的紫府灵物,对龙属来说不算什么,偏偏有着辅助诞子之效,这可就金贵了!

李周巍两人已经到了碧水鳞兽面前,苗邺还低眉垂眼不敢动,他兴许认出李周巍了,面上的恭敬之色没有一点变动,气息平稳。

苗邺连连告罪,白榕两人看在眼里,一路出了坊市,狐狸一边哂笑,四下已经空无一人,这地方的修士都散干净了。

‘是個深城府的。’

“明方玄元!”

龙君诞辰还有小半月,苗邺怎么会不晓得?否则怎么会把血食端上来?只是对方无缘无故要骂他一顿罢了,他点头哈腰地谢过提醒,恭敬等在旁边。

“雷岛曾经得过一枚宝物,龙属甚是看重,黑龙祧、白龙祧两脉都派人过去交换,苗家人左思右想,换给了黑龙祧的使者…”

白榕一声道毕,李周巍立刻会意了:

“苗家这些东西不知道几十年一收,如今全都没了…”

这一声明显是冲着白榕去的,便见白榕甩了青白色的袖子,声音轻忽,婉转动听,语气与先前大有不同,答道:

白榕有些幸灾乐祸之色,只道:

“反正左右要得罪一个,白龙祧可恶心坏了,鼎矫一路过来,自然没什么好态度,苗邺心头也晓得,生怕被抓了马脚,现在是焦头烂额。”

李周巍注意了他一眼,乌甲妖将一张笑脸迎上来,把鞭子收起来,张嘴道:

“两位大人,请…”

“龙君诞辰将近,东海食不准见血,把那浊物端了去,若是让大人见了,指不准你有什么麻烦事!”

白榕一同快步入殿,两人身后的一切霎时间化为无限水波,碧蓝交织,卷起水暴,显然是碧水鳞兽腾身而动,李周巍稳了脚步,听着一声朗笑:

“两位道友!”

鼎矫哈哈笑了一声,心情看上去极好,请着两人落座了,这才作讶异状道:

“白榕原是素心狐,血脉与大黎山主这样近!是我怠慢了,若是知晓道友身份,我应该出殿来迎才是,倒是我的不对了。”

“太子说笑了。”

白榕眼睛略细,长相又俊美,捏着酒杯端坐在一旁,语气柔软婉转,笑容得体,竟然与平时玩闹模样截然不同,婉声道:

“我是得了山主血池恩惠,以命调性,这才脱胎换骨,当不得此礼。”

鼎矫恍然,遂点头抚掌,轻声道:

“那也是福缘深厚。”

两人热络地对谈几句,鼎矫立刻转回来看李周巍,正色道:

“明煌,上次是我的不是,怠慢了你,如今此事促成我甚是感激,记在心中了!”

李周巍要的就是龙属的人情而非龙属的灵器,那明阳一道的灵环固然厉害,哪里是自家能用得来的,遂摇头道:

“太子客气了,全是白榕前辈出手相助,我不能居功。”

三人交谈一阵,白榕却展现出与先前截然不同、长袖善舞的一面,文绉绉地扯了些故事来讲,捧了东方游几次,鼎矫含笑听着,主宾皆欢。

碧水鳞兽的速度极快,时光交替,李周巍听着两人闲话,终于微微一震,一只长须妖将上前来报:

“禀诸位大人,到坟渊了。”

鼎矫遂起身,迈着步子下去,一边引着两人,一边轻声道:

“明煌兴许不晓得,我说上一说,此地在南海之南叫作坟渊。”

几人一并从鳞兽身上飞起,眼前是一片空旷的沙地,大大小小的石岛呈现放射状分布,正中间是一道巨大的渊渠,极目远眺,竟然看不到这一片大渊的对岸。

大渊两边岛洲破碎,大如城池,小如房屋,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海水顺着蜘蛛网般的细沟汇入大渊之中,下方是无限黑暗。

鼎矫幽幽地望着,轻声道  “此地在天变前是一片大洲,宽广比得上江南,只是人烟稀少,那时江南有万万人,此地不过千万。”

“天变时…有两位仙君在此地打斗,把一片大洲打得粉碎,灵机绝迹不说,至今都没有生灵,我龙属称之为坟渊…与东海的世脐相对。”

白榕点头,似乎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兴致勃勃地看了一眼,轻声道:

“我听说这地方没有灵机,故而没有太虚,紫府到了此地也要下来飞行…”

“不错。”

鼎矫轻声道:

“此处一直通到幽冥,也是阴司所在,据说阴司之人便是从此地出入。”

他一边轻声言语,一边静静往下降,三人迅速湮灭在无限黑暗之中,李周巍看着两边汹涌直下的海水,皱起眉来,低声道:

“这坟渊大得可怕,南海之水竟然不曾流尽?这比北海的那个天洞大出数百倍,就算是整片南海落雨都补不齐罢…”

“莫非此地如同海角一般,海水落入深处,立刻化为水脉归入海中?”

鼎矫摇摇头,解释道:

“这海水并非处处落入坟渊,此地只是一个泄口罢了,你若是往南飞一阵,地面就要比海面高,没有什么海水落下。”

李周巍遂点头,提醒道:

“此地没有灵机,法力用尽便要出事了…”

“放心。”

鼎矫从袖中取出点白珠,仔细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改一枚玄色圆盘灵器,倏忽之间变大,垫在几人身下,他歉道:

“我的座驾乘云,在渊中实在不方便。”

白榕点头,有些疑道:

“只是通往幽冥之说,我却没有听闻过…毕竟海中之事我等不熟,太子可否说说?”

他告罪一声,鼎矫摆手,低声道:

“这事情要追溯到齐国年间,北齐代魏,故魏李太子李勋全起兵,一度控制陇地,时人称为陇魏,我家有位大人在魏国居住,结识了一好友相谈甚欢。”

“后来南方大旱,大人亲往布雨,归来之时好友却被他人所害,他便一路到了此地,深入渊中,一直飞到了幽冥之中,见了幽阴司判,把那人带回来了。”

李周巍先是一愣,听得心中热起来,沉声道:

“身死之人,果真如传说般拘往阴司?还能救回?!”

鼎矫却迟疑了,低声道:

“凡人一死,肯定是魂飞魄散了,听说天下之人都是在阴司榜上的,如果是修行紫府金丹一道,阴司甚至能知道各个人的修为法术,至于捉拿魂魄,如今应该没有此事。”

“可…”

李周巍心中升起的强烈希望骤然熄灭下去,低头问了一句,鼎矫答道:

“我也打听过这事,听说是因为那人是天变之前出生,又修行紫府金丹一道…阴司依律捉他…天变之后出生的人,除非冲击金丹失败,否则阴司一律是不管的。”

白榕看得难受,转了话题,心中暗暗想起一事,轻声道:

“若是有仙修榜上无名呢?”

“榜上无名?”

鼎矫看了他一眼,摇头笑道:

“那就是修行巫箓一道,或是服气养性法了!”

白狐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李周巍却只失望了瞬间,立刻调整过来,低声道:

“我听过李勋全的名号,北方当年起义不断,成气候的也不少,曾有两次魏李复国,后来还有一位李悬…只是不知道后来如何?”

李家这些年收集的消息也不少,对这些东西更是留意,只是江南打听不到,难得在东海听到一些。

白榕看了一眼鼎矫,轻声道:

“被齐帝所杀,头悬淀阳城,九年不曾取下。”

鼎矫默然,脚底的灵器沉沉浮浮,李周巍微微一窒息神色略沉,望向无边的黑暗。

‘鼎矫到底想做什么呢…’

一路过来,李周巍渐渐体会到鼎矫的身份,这白龙祧太子恐怕是最最尊贵的几位之一了:

‘东海广阔,龙属底下的紫府妖物也不少,他若是真的有要求,龙属难道派不出一位紫府大妖前来助他?’

‘其他的不说,东方合云就足够诡异了…’

白榕是一只筑基狐妖,修行的也不是什么善听的法门,兴许有血脉所致,或是有几样妙诀可以听查,可难道真的比得过神通在身的紫府吗?

“从两妖的态度足见…这事情是狐属龙属一力促成的…到底是何等之事,还要带上我…”

“白榕说鼎矫要结交我…所以带我来此,难道有什么好处么…”

他心中略微过了一阵静坐了几日,鼎矫与白榕都已经闭口不言,鼎矫一言不发,白榕的神色更是极为专注,耳朵微动。

他一点点站起身来,听了片刻,身上一点一点冒出白毛来,原地打了个摆,化为一只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质的白狐。

这狐狸两耳直耸,眉心处竟然还有一耳,呈现出三角形,尖端朝上,侧面望去如同白角,毛茸茸很是精巧。

白榕显了原形,蹲在盘上,一路深入,鼎矫则巍然不动,静静看着两人,这灵器越飞越慢,终于停住了。

鼎矫轻声道:

“此处便有声,白榕且听上一听,我灵器中的法力已经不多,若是此处听不到,再深入看看。”

李周巍是一点也听不见,只觉得周围静得可怕,白榕顿了顿,摇头道:

“还请再飞一阵。”

鼎矫默然催动法器,足足飞了小半个时辰,周边黑漆漆没有半点光彩,仿佛陷落在无尽的沉闷之中,这才停下。

白榕动了动耳朵,皱眉道:

“是个男子的声音…”

狐狸又听了一刻钟,低声道:

“他说…”

白榕似乎有些不确定,神色很是紧张,又趴下来仔细听了听,有些愣了,低声道:

“法…索炽…烫,乞…什么…”

李周巍听得心中一紧,鼎矫则皱眉,声音低沉,问道:

“可还有他言?”

白榕这头又听了一阵,一身法力运转,紫色的光彩混合着烟雾在他的身周环绕,耳边的白毛一根根转化为深紫色,过了一刻钟,他低低地道:

“没有他言,仅此一句。”

他表情有些震撼,顿了顿才道:

“他的声音一时高如虎啸,撕心裂肺,夹杂着咳血之声,一时尖若鼠鸣,穿云裂石,极其可怖。”

“说的是…”

“法索炽烫,缚太急,乞望松些。”

鼎矫眉毛挑起,呈现出一股寒意与怒意交织的震色来,他沉默了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瓶来,放在手心,低声道:

“素心狐,你继续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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