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苏凉忆走了过来替裴秋解了围。
“另外的人，都请出去。”时山海敲了敲拐杖，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向已经乖乖排队站好的几人走去。
许清梦离开前只看见裴秋拽着苏凉忆的手腕看着她，眼中尽是恨意。
亦尽是她。
她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吱响，却依旧只能红着眼眶被保安推挤着往外走。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她心中恨恨想。
偌大的宴厅很快就被清空了，沈之灵和单淇分别在沙发两端垂头站着，中间挡着时穆移和封镜。
远处则站着苏凉忆和裴秋。
时山海坐在沙发上，手中的拐杖重重在地上敲了敲，开口就是一通训斥，“一个个的都多大了，还当自己还是三岁小孩？”
“小的时候打架也没见您骂的少——”沈之灵的嘴很快就被封镜捂住了。
时山海淡淡扫了她一眼，视线却是落在单淇身上，“因为什么事？”
“看她不爽咯。”沈之灵再次插嘴。
时山海这次倒是没有继续问话，身子依旧对着单淇和时穆移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单淇抬眸匆匆扫了一眼，没有抬头，也没有开口。
倒是时穆移立刻就接了话圆场，“只是小打小闹，小灵芝性子还是这么泼辣。”
“别这么叫我！”
“之灵。”封镜再次扯了扯沈之灵，侧身看向时穆移，“抱歉穆移哥。”
“没事。”
“小打小闹也没见你控制住场面，这种能力以后怎么治理公司。”时山海看着自家儿子冷哼了一声，见他也没什么反应，又对着苏凉忆招了招手，“苏家丫头，过来坐。”
苏凉忆于是过去坐在了他身旁。
“时伯伯，您又偏心。”沈之灵也不怵他，见苏凉忆已经坐下便嬉笑着抱着她胳膊也坐了下来。
甚至还没忘记招呼自己的另一个好朋友，“封镜，坐我旁边。”
“你这丫头。”时山海笑着摇了摇头，素来严肃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慈蔼之色，心里却是默默同情了一把自己的老友。
有女如此，得有多头疼呐。
想到这他又看了眼身旁的苏凉忆，乖巧的模样是让人越看越喜欢。然后再看向自己的不肖子和单家那个丫头，脸色就又差了下来。
时穆移此时也带着单淇坐在了另一侧，挑事的是沈之灵，单淇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受害者，自然没理由沈之灵能坐她却不能坐。
场上顿时只剩下裴秋还孤零零地站着，尴尬中透着一股子可怜。
自然是没人理他的。
时山海已经又开始训话了，人上了年纪总爱念叨往事，于是沈之灵小时候的那点破事就又被他拿出来鞭尸了。
“就是你这个沈丫头，小时候嘴馋跑我书房去偷吃，结果打碎了我的古董花瓶······”
“不是吧时伯伯，您家里这么有钱怎么还这么抠啊，这么多年前的事都说多少回了。再说了，那次分明是穆移哥故意把我骗进去的，我估计他就是看您的古董花瓶不顺眼，故意让我去打碎的。”
“苏苏，你管管她吧。”时穆移扶额叹息，“她把白的说成黑的的本事是愈发炉火纯青了。”
“苏苏~”沈之灵模仿着他的语气瘪嘴阴阳怪气喊了一声，头偏向封镜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不过不听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毕竟封医生那张被小护士们称为四千年难遇的温润君子脸此刻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抽搐状态，堪称颜值塌房现场。
倒是苏凉忆面上神情不变，依旧只是淡淡笑着。
但裴秋能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
苏苏······呵。
他还记得刚交往那阶段，他提出也想和她有个情侣间的昵称。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称呼。
“苏苏怎么样？”
“不好。”她那时是何等果断地拒绝了他。
“挺好听的呀。”
“我不喜欢。”
原来不是不喜欢，只是不喜欢他叫而已。
他终于再也站不下去了。
大长腿一迈，没几步身形便消失在大门处。
“竖子。”
时山海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嗤，声音不大，苏凉忆却听得十分清楚。
她也没说什么，垂眸掩下所有情绪。
待她离开，祁城商圈的所有勾心斗角便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她此时也不需要为此费神。
又坐了半个多小时，时山海留他们吃了夜宵，再训了几句话便也放他们走了。
沈之灵兴起喝了不少，结束时人已经醉得没了意识。
封镜看苏凉忆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坚持自己送沈之灵回家，让她先回去了。
到裴家别墅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别墅的灯却都亮着。
宋妈才听到汽车声便急急忙忙赶了出来，苦着脸告诉了苏凉忆一个消息。
许清梦搬了进来。
“搬进来？”
“大包小包的带了一堆行李过来，先生，先生都让放主卧了。”
苏凉忆挑了挑眉，却也没多说什么。
心好像已经不会痛了，只是沉闷闷的，像是蒙了一层灰。但，不重要了。
她上了楼，房间依旧很暗，月光依旧清亮。
手机备忘录上的1终于变为0，她借着月光在日记本上写下最后一行字。
【最后一场，完。】
过去发生的很多事她都记不清了，可她记得，交易结束，她就该离开了。
她起身轻阖房门，走到主卧门口敲了敲门。
大概等了三四分钟，房门被打开。
裴秋冷漠的视线扫来，下一秒却闪过一丝慌张，脚步往外一迈，门被“砰”一声关在他身后。
他大概以为是送东西的佣人，没想到苏凉忆会主动来找他，还是在这样的时间点。
苏凉忆被他突然靠近的动作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抬眸正对上他脖颈上的粉红吻痕。
裴秋的眼神瞬间更加慌张了，他的手不自觉覆上脖子，身子侧向门把手的方向，似是如此屋内的人就不会出来了一般。
他莫名有些心虚，可转念一想，自己心虚什么？
对面站着的可是苏豪的女儿。
“最后一场已经结束了。”苏凉忆却没有深究他心思的打算，视线从吻痕移开后便直接开了口。
裴秋却还沉浸在恰才屋内与许清梦的争执中，皱着眉有些不在状态，“什么最后一场？”
“你我的协议。”苏凉忆皱了皱眉，“我以裴太太的身份陪你拜访完祁城的关键人物，而你将我父亲的骨灰还给我。”
“骨灰？所以你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骨灰？”裴秋的音调忽然便又高了起来，语气中再次含了满满的愤怒。
苏凉忆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不明白他这莫名其妙的愤怒又是因为什么，只觉得他是愈发神经质了。
“请你遵守约定，将我父亲的骨灰还给我。”她又强调了一遍，心中却隐隐有些慌了。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又做错了。
裴秋的誓言？裴秋承诺过的约定他真的会遵守吗？
天呐，自己竟然还在相信裴秋。
这世上最信不过的便是裴秋嘴里的承诺了。
苏凉忆的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崩溃，好似一直以来的努力坚持都不过是一个笑话。
而裴秋显然读懂了她的这个表情，脸色瞬间差到极致。
她以为苏豪的骨灰对他来说能有什么用？
他再恨他，也不至于变态到对骨灰做什么。
“陈忠，带她去取骨灰。”给管家打了个电话，他转身砰一声就将门关上了。
苏凉忆站在门外，这才松了口气。
没多久，她就听见屋内传来许清梦的声音。隔着门声音听不太确切，却透出十足的暧昧。
眼前再次浮现裴秋脖颈上的那个吻痕，苏凉忆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转身朝楼下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