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玲珑院,是叶溪出嫁前居住的院子。
她就这样坐在床上,一夜未眠。
好不容易争取的机会,马上就能见分晓,也不知还要碰到多少困难,又怎么睡得着。
床榻的正对面是一扇窗,院子里种着一棵碗口粗的桂花树,正值金秋,墨绿的枝丫间已冒出一朵朵金色小蕊芯,在清晨第一楼阳光的照拂下灿烂盛开。
即便隔得很远,仿佛也能闻到淡淡幽香。
院门被推开,紧接着有踏进院子的脚步声,很轻,似乎是怕惊扰到她。
须庚房门被敲响。
“二姑娘可起了?”
听声音像是祖母身边的秋嬷嬷,叶溪立即起身去开门。
只见秋嬷嬷领着两个丫鬟站在门口,一脸慈爱。
“老夫人命老奴来给二姑娘梳妆。”
秋嬷嬷是祖母身边的老人,在叶家也颇有地位,祖母如此行事,无非是想告诉她,别怕,一切有祖母在。
心头涌过一阵酸热,叶溪立即侧身请人进去。
秋嬷嬷笑着踏进屋,边走边道:“老夫人托老奴给您带句话,今日无论发生任何事,二姑娘都莫慌,一切都有老夫人在,定会给您做主。”
叶溪乖巧的在妆台前坐下,透过铜镜望着在身后忙碌的秋嬷嬷。
感激道:“有劳秋嬷嬷这么早为我操劳,待此事了结,我一定常伴祖母身边服侍她老人家。”
秋嬷嬷笑眯眯点头,没再说话,而是利落的净手,开始梳妆打扮。
东盛规定,但凡已嫁为人妇者,必须梳髻盘发簪步摇,以此打扮能一眼分辨出身份。
而今日秋嬷嬷虽为她盘发,却未簪步摇,乌黑的发髻上只用绒花点缀,脸上只施薄妆,整个人显得清丽淡雅,少了妇人的成熟端庄,多了一份少女的俏皮。
秋嬷嬷望着铜镜里的装扮又仔细打量。
“这样多好看,老夫人说,既然已做好决定,就得从头开始,以后,您依旧是我们叶府的二姑娘。”
从头开始。
叶溪只觉心口和鼻子一酸,忍不住酸红了眼。
这个世道对女子的束缚实在太多,成婚后的女子更盛!
一身轻装简行,回归娘家,重新做回二姑娘,确实需要从头开始。
不愧活了大半辈子的祖母,比任何人都通透。
刚收拾好正准备去前厅时,只见宋氏身边的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进屋来。
“何事?”叶溪奇怪的问。
“禀二小姐,世子来府上了,夫人让奴婢请您过去。”
魏澜舟?
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叶溪心头一紧,忽然有点慌。
难道是已经察觉到她的目的,亲自前来说和?
不,她昨天晚上已经将国公府杀人的证词和人证都呈出,即便魏澜舟前来道歉说和,叶寒溪的父亲也不会这么容易原谅。
秋嬷嬷安慰道:“二姑娘先随着丫鬟去前厅,莫怕,您身后有老夫人呢。”
是啊,古代最重孝道,只要有老夫人在,只要她坚持,一切就不会轻易有变故。
况且,那群要杀她的人还被韩潇扣着,实在不行,只能拼个鱼死网破!
前厅里,叶孤清和宋氏坐在主位上,魏澜舟则坐在左下首的位置,挺直脊背,目光无神的望着前方,没说一句多余的话。
其实宋氏对这个女婿陌生的很,两家结亲一年多,见面次数不超过三次。
如今发生这样的大事,也不是她一个女人能当得了主的,于是乖乖坐着喝茶,不说话。
叶孤清则一直沉着脸,不发一言,整个前厅静悄悄的,只闻得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叶溪赶到前厅,就瞧见三人像木桩子一样坐着,互不看彼此。
“女儿见过母亲,母亲。”
叶溪乖巧上前行礼。
魏澜舟无神的目光在见到她之后忽然有了神采,先是欣喜,后又立马转为愧疚。
起身朝坐在堂上的两位长辈郑重行礼。
他虽无官身,但毕竟是国公府世子,宋氏差点坐不住,但看叶孤清未动半分,又安心坐下。
“不知世子今日来所为何事?”
叶孤清语气冰冷,显然很不悦。
魏澜舟虔诚道:“这几日府里发生了许多事,家母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委屈了溪儿。女婿今日登门是来诚挚道歉,望岳父,岳母还有溪儿能够原谅。”
“错事?”叶孤清冷哼。“囚禁,杀人,在世子眼里只是区区错事?”
魏澜舟没说话。
叶孤清继续说:“叶家自认寒门,比不得国公府。当初是国公夫人拿着婚约来叶家上门提亲,叶某是信守承诺之人,老国公虽仙逝,但必要守诺,所以才将二女儿嫁给你。可身为夫君,你是怎么做的?将刚成亲不仅的溪儿送回魏家老宅,一待就是半年,你可曾想过她会害怕,会难过?在你母亲为难她时,又何曾想过为她遮挡一二?夫妻本是一体,你是她的夫君,可有一次是护着她的?”
是啊,在这些方面,魏澜舟自认确实做的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