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阳光刺得慕卿欢睁不开眼睛,眼眶隐隐泛出湿意。
她想问问他为何在此,又觉得这个问题可笑又多余。
平白惹他嘲笑罢了。
好在本就没抱太大希望,这个结果倒也不算难以接受。
她眯起眼眸,嘴角轻扯,“承蒙少将军厚爱,竟然亲自来接我。”
“走了一夜,着实累了,敢问少将军可是真的备了吃食?”
裴景衍负手而立,冷笑讥讽道:“我的吃食,你敢吃吗?”
“不怕我下毒?”
薄唇之下是咬牙切齿的恨意。
慕卿欢敛起唇角,拧眉望着他,淡淡道:“那便毒死吧。”
云淡风轻,像是闲谈间的一句无足轻重的话。
裴景衍被她激得心火猛蹿,一时有些按捺不住。
他掐着掌心平复几息,稳住声线唤道:“月九。”
不知从何处闪出一个黑影,单膝跪在裴景衍面前,“属下在。”
明明白白的女子声线。
竟是个女暗卫。
慕卿欢顿时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堵她了,原来他早在院子周围埋伏了暗卫。
她一逃,他便得了消息。
裴景衍下令道:“将她绑了,扔进马车。”
月九领命,起身看向慕卿欢。
慕卿欢这才看清她的模样。
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墨发高高束起,身着紫黑色紧袖男装。
她身形,着男装也不违和。
慕卿欢问道:“你昨夜一直跟着我?不累不困吗?”
月九没有搭理她,将她捆好后直接丢进车厢。
厢底铺着柔软的绒毯,摔下去一点都不痛。
慕卿欢慢慢蹭到角落,远离厢凳和小几。
心想那混蛋等会儿会不会进来?
忽地,一只结实有力的大手掀开车帘,裴景衍出现在她视野中。
她微一晃神,他已坐上厢凳。
宽敞的车厢顿时逼仄了几分。
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她垂首看向自己被捆住的双腿。
马车缓慢行驶,车厢微微晃动。
男人一声嗤笑,“这会儿倒是老实了。”
慕卿欢没再回应,她不想再激怒他。
可她却没料到,自己这副不屑搭理人的样子才更令人生气。
裴景衍威胁道:“嗓子若是用不上,不如废了!”
慕卿欢凉凉抬眸,“不知少将军想听我说什么?忏悔?求饶?逃便逃了,我无话可说。”
低声下气她做不到。
裴景衍瞬间黑脸,历经战场三年磨砺,他自认能够妥善控制情绪,可这女人就是有种特殊魔力,时常令他气得发疯。
他握住她的脚踝用力一拉,本意是将她拉到身前。不想她被捆着控制不住身体,他一个用力,她的额头便狠狠撞上了小几。
顿时鼓起一个小包。
慕卿欢只觉眼前一黑,额头剧痛难忍,脑袋一阵眩晕。
“嘶……”
好疼!
裴景衍也没料到会伤到她,心里不由一慌。
他扶起她,指腹碰触她的额头,听她呼痛,便鬼使神差地朝额头上轻轻吹了几口气。
轻柔的嗓音透出几分心疼,“很疼吗?”
此言一出,不止慕卿欢,连裴景衍自己都怔住了。
他倏地松手,坐回原位。
慕卿欢脑袋昏沉,下意识觉得那昙花一现的心疼不过是她的错觉。
他怎么可能会心疼她?
她狼狈地躺在绒毯上,闭眸忍下这一波疼痛。
再撞几次,她恐怕小命难保,还是安分点,装晕算了。
走了一夜,她本就困得要命。
晕着晕着,竟真睡着了。
她的呼吸声逐渐平缓,裴景衍看她一眼,又匆匆移开。
他很乱,呼吸乱,心更乱。
他似乎对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怎么会呢?
或许他该听母亲的,正正经经娶个妻子疼爱,许就不会如此了。
过几日,便去见见母亲名单里的那几个名门闺秀。
若合适,就将这等大事定下。
*
将军府门口,月九将慕卿欢唤醒。
裴景衍不在车厢,月九松开她身上的绳索,简明扼要道:“回景院。”
慕卿欢浑身酸疼,额头更疼。
走两步路跟不利于行的老婆子似的,又慢又不稳。身形踉跄,像是随时会跌倒。
月九在后面冷眼跟着,没想过要扶一把。
少将军让她时时跟紧慕卿欢,并未要求她随时伸出援助之手。
好不容易走到西房,慕卿欢脚底虚浮,她转身拽了月九的衣袖,“我饿了,你帮我去厨房拿些吃的来。”
月九歪头看她,“我不是你的丫鬟。”
慕卿欢自嘲一笑,“我并非此意,只是裴景衍让你看着我,应该不是想替我收尸吧。”
月九觉得这话在理,少将军对眼前女子何种心思她不知,但多半是不想她饿死的。
“等着。”月九吐出两字,转而去了厨房。
过了几日,慕卿欢发现自己逃跑未遂之事,除了左申和月九,将军府再无人知晓。
裴景衍不仅没来找她麻烦,还将此事瞒下了。
不知他抽的什么风?
清晨,慕卿欢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自春华秋实来了以后,她便不用再去服侍裴景衍洗漱。
除了偶尔会被叫去书房伺候笔墨,她很少在他面前出现。
想来也不缺她一个,省得惹他不快,苦了自己。
景院只他一个主子,差事不多。她每日打扫完院落便无事可做,这丫鬟做的实是悠闲了些。
庭院里,慕卿欢拿着苕帚,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落叶。
忽然摊开左手掌心,抬头喊了一句:“月九,吃不吃?”
黑影闪过,掌心一轻,她吐出嘴里的枣核,埋怨道:“真贪心,全给我拿走了。”
月九倚在廊柱上,轻轻一笑,“树都快被你薅秃了,吃你几个还心疼了。”
她日日爬树摘枣,月九都看在眼里。
好奇她一个名门贵女,怎么跟个农家女似的。
看着甚是顺眼。
慕卿欢问:“你要跟我到何时?”
月九挑眉:“不知。”
这句是实话,少将军只说看紧她,未曾提过到几时。
慕卿欢叹了口气,“你去告诉裴景衍,我不逃了。”
月九拧眉拒绝:“我不是传声筒,你自去说。”
慕卿欢瘪瘪嘴,“我不想见他。”
“慕、卿、欢!”
面色铁青的男人从廊下的芭蕉树下阔步而来。
咬牙切齿地唤她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