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母子从集市上回了家,一进庄子,就听到山腰处的人家,有人在嚎啕大哭。
那是程家所处的位置。
庄子上的人去了程家帮忙,路上他们就听说,程家老三的尸身已经运了回来。
“三娃,你替咱家去帮忙吧。”宋春雪无奈叹息,“去之后多做事少说话。”
三娃换了身衣服,确保自己身上没有一处是亮色的。
老四去了羊圈给羊添草,看着寥寥几只羊,不知为何,心里空唠唠的。
早知道是这样,他前几天就不该偷懒。
待在家里不干活,娘可能会越看越不顺眼。
他将家里的水缸水槽都吊满,驴跟鸡都喂了,鸡蛋也捡了,就是看不到娘的笑脸。
他待在屋里,听到娘在厨房砍骨头的声音,晚上应该要吃羊肉喝羊汤。
唉,娘肯定一边砍一边在骂他。
想到老大昨日没有扛走那一大袋粮食,他都给娘跪下了,娘都没心软。
老四忍不住想去看看老大。
不知道他哭没哭?
而且,既然老大已经分了家,今日庄子上有白事,老大作为一家之主也要去的。
这样想着,老四抓了一把糖,悄悄的去了老大家。
从山路上往下走,老远他就看到老大在吊水。
前些日子下了一场雨,水窖里的水还没来得及沉淀,这会儿肯定是脏的。
老四才想到,老大若是吃干净的水,就要去河湾里挑泉水。
但老大从小到大哪里干过这种活儿,他肯定做不到。
果然,一跨进院子,他就听到陈凤在厨房里骂骂咧咧的。
老四实在想不通,老大为何舍不得陈凤这种女人,她做下那种大逆不道的事,老大还纵容她。
长得还算有点人样,但脾气真差,鸡圈里的大公鸡都要嫌弃她。
“老四?”
老大提着水桶从厨房里出来,看到老四出现在院子里,神情不怎么愉悦。
他推着老四来到院子外面,“你怎么来了?”
“来问问你,庄子上的人都去帮忙了,你为啥没去?”老四漫不经心的问道,“难道你不知道,分了家就算自立门户,按理说家里要有一个人去帮忙的。”
“我不想去,”老大蹲在门口,“烦得很,不喜欢去凑热闹。”
“那上次庄子上的人都来进火了,我看过情薄子,没有不来的。今日哪怕我们跟程家闹得不愉快,你也该去。老大,别说没人提醒你,你若是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以后我也不敢来了。”
老大冷笑,“怎么,你也要跟我生分了?”
老四看着老大,曾经的大哥在他心中不是这样的。
“明明是你先生分的,若不是娘出门了,你会来找我说话,认我这个弟弟吗?”
听他的语气不善,老四也不给他好脸色。
“自从成了家之后,你越来越讨厌了,陈凤的事我知道你在顾虑啥,娘也理解,所以没有揪着不放,但你不能没分寸。”
“昨天的事,如果你语气好点,像以前一样,说做点好吃的跟娘话,哪怕不公平,娘也不会让你滚。”
“现在倒好,我里外不是人。”
老四转身道,“走了,你爱咋咋地,家里的羊全都卖掉了,以后我在家里也待不久,你好自为之吧。”
老大恼了,丢下手中的土块起身,“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好自为之?”
老四转身,冷漠的看着他。
“你是老大,有些事情我都懂,而你却装不懂。你以为你糊弄了别人,别人以后也会糊弄你。你总抱侥幸的心思试探娘的底线,她以后不会管你的,娘变了那么多,你难道没发现吗?”
老大低头,“我发现了,但是我……”
“娘差点要像以前一样的待你了,可你那天要她陪你去陈家,之后,你又将符纸的事一拖再拖,算了,我也跟你差不多。”
老四泄气似的坐在路边,耳边传来程家人的哭喊声。
应该是程家的女儿来了。
“我也跟你一样,读书多清闲啊,不用干活不用放羊,娘都说了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可我没有珍惜。”他自嘲一笑,“但放羊之后,娘明显对我好了。”
“我还剩下两个多月的机会,只要在年前能让娘消气,我明年若是灰溜溜的回家,娘还会让偶在家种地,但我若是跟从前一样,她肯定连大门都不让我进。”
院子里传来孩子的哭声。
陈凤大喊了一声,“快去看娃!”
老大站着没动。
孩子哭了好一会儿,老大还是没动。
陈凤从厨房里出来,低声骂了句什么,不多时,孩子不哭了。
老四盯着老大,想知道他待会儿会怎么做。
不多时,有人路过门口。
“老大,陈凤又骂你了?”李李广正挑着粪桶呵呵一笑,“之前还怪人家埋了符纸,我看你就是天生怕女人。”
果然,老大握紧了拳头。
他气冲冲的进了屋。
“干啥?”
“你打我干什么?”
“江夜铭你……啊啊啊!”
陈凤被打得吱哇乱叫。
老四满意了,他从地上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笑着往家走。
这下舒坦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看比自己更倒霉的人,瞬间就活蹦乱跳的。
回家添炕去,把娘的炕填的暖暖和和。
……
吃饭前,宋春雪提着一篮子晒干的驴粪,里面还混了些土,免得烧的太快,火烧的太大。
但她发现炕被添过了。
她以为是三娃添的,也没管,塞上炕眼去吃羊肉。
吃过饭,她在油灯下缝制衣服,孔雀蓝的布料,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只是,她都把被子掀开了,炕怎么还这么热?
难不成,是昨日的羊粪还没烧完?
不应该啊。
她将两条胳膊缝好,后日就能将衣服穿在身上。
不多时,三娃回来了。
他来到北屋,“娘。”
宋春雪抬头,发现三娃的眼睛红红的。
她有些惊讶,很快就明白,他应该是触景生情,想到了他爹去世的事。
“坐下说话,你吃的什么?”
三娃坐在炕头边,“萝卜粉汤,老四老五的媳妇做的。”
他感触很深,脸上挂着悲伤,抠着手指甲问道,“我爹是因病走的,没程家老三这么惨,当初我们都很难过,程老三的媳妇好几次哭晕了过去。”
“娘,你还会想起我爹吗?”三娃抹了把眼泪,“你说他若是活着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