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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是小事一桩的话,那我来找你一块用膳也算是小事一桩吗?”李来仪心里沉甸甸的,但是面上却露出了一个笑,她道,“我今天突然想起一种新的暖锅吃法,最近不是正好天冷了嘛,正是吃暖锅的好时候,所以就来东宫找你了。”
听到李来仪是因为有好吃的特意来找自己,跟自己分享,太子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笑:“能跟阿姊一块用膳,那当然不能算是小事一桩了,只是阿姊下次想要找我一块用膳的话,大可派人跟我说一声,到时候我去寻你就是,哪里用得着你亲自跑来东宫?”
“现在外面那么冷,就算阿姊你不怕冷那也遭罪。”
太子没有忘记李来仪现在隔二差五的还在吃着药,他已经失去过他阿姊一次了,难得老天怜悯,太子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没事,暖锅就是要人多一块吃才热闹。”李来仪道,“我一个人往你这儿跑总比你们全家都往我那儿跑要来得方便一些。”
虽然小姑娘现在还在吃药,但是她总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壮得跟头牛似的,所以不吃药也不是不行。
只可惜李来仪这个建议并没有被孙思邈采纳,更没有被李世民采纳。
那李来仪能怎么办?
只能继续吃药呗。
其实继续吃药李来仪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如此一来,明明她壮得都能跟打死大虫(bushi)了,但是落到太子他们眼里她还是跟一个易碎的陶瓷娃娃似的。
不对,更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易碎的药罐子娃娃才对。
李来仪今天来东宫,其实就是为了李世民偏心一事而来的,甚至在见到太子之前,她都已经想好了一大堆安(哄)慰(他)的话了,哪里想到居然一句都用不上?
小姑娘没有问太子为什么不吃醋,又为什么不生气?她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随便跟太子闲聊了几句,就一块带着李憠回去找太子妃了。
*
李来仪其实也不算撒谎,因为她今天确实是突然想起一种新的暖锅吃法——
冰煮羊。
“来仪你来瞧瞧是不是这样?”太子妃照着李来仪吩咐的做法让人上了一锅冰块。
是的,铜锅里面装的不是清水或者暖锅的底汤,而是满满的一锅冰块。
虽然大唐的科技比后世要落后许多,但是劳动人民的智慧并不落后,现在的大唐没有制冰的工具,那么他们每年冬天就开始存冰,这样到了第二年的夏天就可以有冰用了。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原因,所以李来仪才能前脚想起冰煮羊的吃法,后脚就可以立马让人做。
“对,没错,就是这样。”李来仪点点头,一旁的太子闻言,看了一眼后笑道,“你确定这是一种新的暖锅吃法,而不是一种新的吃法叫冰锅吗?”
“你要这么说的话,也不是不行。”李来仪道,“但是火一烧,冰块慢慢在锅里融化成水,再慢慢沸
腾那不就又成了暖锅了嘛。”
太子有些想不明白:“既然冰块到最后都会变成沸腾的热水,那么何不一开始就直接用水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李来仪让大家都落座之后,就让人将火生起来,然后将早就切好的羔羊肉片铺在冰块上,她一边铺一边道,“冰块的温度既可以除去羊肉的膻味,又可以让它的肉质更加紧实,吃起来更加浓香鲜嫩。”
将羊肉片都铺好之后,李来仪就让人往铜锅里倒水,直到清水没过羊肉片后,直接盖上锅盖。
等过了二炷香左右的时间后,一揭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鲜香便从铜锅里窜了出来,不一会儿,就感觉连空气都染上了羊肉的味道。
“哇。”李憠深吸了一口气后,弯着眼睛道,“好香呀。”
“香吧?”李来仪道,“这冰煮羊不仅闻着香,吃起来更香。”
不过在吃煮好的羊肉之前,李来仪建议大家先喝一碗羊肉汤:“这汤能把人的舌头都给鲜掉。”
李憠一听,立马放下了原本都要送进自己嘴巴里的汤勺,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道:“我不要掉舌头。”
听到这话,李来仪他们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他们也知道按照李憠的年纪,他只会从字面上理解一句话的意思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见他误会了,太子他们还是觉得很好笑。
李憠可不知道自己父母和姑母究竟在笑什么,见太子端起碗就直接就往自己的嘴边凑,李憠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耶耶不要喝!”
可惜他这一声提醒根本没有用,因为太子已经把羊肉汤喝下了,李憠当即嘴巴一扁,眼圈一下子红了,“呜呜呜我不要耶耶掉舌头。”
见李憠被太子给逗哭了,太子妃连忙道:“憠儿别哭,你耶耶逗你呢,他的舌头根本没有掉。”
李憠吸吸鼻子,听到太子妃的话后眼巴巴地朝着太子……的嘴巴看了过去,似乎想要自己亲眼确定自己耶耶的舌头究竟有没有掉。
寻常的父亲大概会立马张开嘴让自己的孩子确认自己的舌头还好好的,没有掉了,但是太子可不是寻常的父亲,他也不走寻常路,见自己的儿子被吓到了,他不仅不想着哄他,反倒是欲要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假装自己的舌头真的鲜“掉”了。
如果李来仪没有在场的话,那么说不定还真的让太子得逞了,但是偏偏没有如果。
作为太子的双生阿姊,说句粗俗一点的话,太子抬起屁股李来仪都猜得到他要放什么屁了,毕竟他们可是在文德皇后的肚子里一块生活过好几个月的双生姊弟。
所以不等太子装模作样吓唬李憠,李来仪就在桌子下直接给了他一脚,在他朝她看了过来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威胁性十足的眼神。
什么叫血脉压制呢?
这就叫血脉压制了。
哪怕现在太子比李来仪还要大,大到都能够给李来仪做父亲了,但是双生阿姊的一个眼神杀过来,太子立马就不敢造次了。
太子妃虽然没有
透视眼,不知道桌子底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但是见李来仪一个眼神就让太子乖乖听话,这让她不由地感叹一句,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吧。
太子妃嫁给太子的时候,文德皇后还在世,太子的脚也还没有出问题,那时候的他可以说是文武百官都满意的储君,也是李世民最为得意的儿子。
可是随着文德皇后去世,太子的脚开始出现问题,魏王的崛起,文武百官的挑剔,李世民的偏心,太子的心态和状态慢慢地发生了变化。
在李来仪回来之前,太子妃甚至觉得当时的太子和当初她刚刚嫁给他时的他完全是两个人。
李憠是太子和太子妃两人的嫡长子,依照如今的宗法制度,李憠按理来说应该是太子最看重,也最在意的儿子才对,哪怕在他之前,太子已经有了一个庶长子李象了。
但是庶出的长子和嫡出的长子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太子妃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直到李憠出生后,太子的表现让她失望了,李憠现在已经四岁了,但是平时和亲爹相处的时间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所以太子现在这么逗李憠,说实在话,太子妃并没有怎么生气,不是她不心疼自己唯一的儿子,而是太子愿意跟个普通的父亲一样和李憠相处玩闹,太子妃看着其实挺欣慰的。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儿子的成长道路上如果缺少了太子这位父亲的陪伴的话,那么会对他的影响很大。
况且……
虽然李象现在也得不到太子这位父亲的重视和疼爱了,但是至少他曾经得到过,可李憠呢?
却打从一出生就没有感受过来自父亲的重视和疼爱。
作为一位母亲,太子妃自然是心疼自己的孩子了。
所以太子现在坐下来和李憠一块用膳,甚至愿意跟他像寻常父子一样玩闹,太子妃欣慰之余,也很感激促成此事发生的李来仪。
她知道如果没有李来仪的话,那么太子今天就不会和他们母子两人一块用膳,更不会和李憠拉近了些许的父子关系。
只是太子妃是高兴了,李来仪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和太子他们一家二口吃完冰煮羊后,李来仪拒绝了太子他们的挽留,直接就回大兴宫了。
回去之后,李来仪沐浴完就把自己的宫女喊来:“绿芝,我有事情想问你。”
绿芝道:“不知殿下想知道什么事?”
“我耶耶他一直都很偏心我四兄吗?”李来仪问,“我的意思是说像最近这些事情,从前是不是也发生过类似的?”
绿芝见李来仪想问的事情竟然是这些,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好。
“你只管说。”李来仪看得出来绿芝有顾虑,她道,“你也知道我刚回来不久,对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更不可能跑去问当事人了。”
绿芝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因为李来仪不管是去问李世民、是去问太子、甚至是去问魏王都不合适,尤其是去问太子
,那不就相当于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嘛。
作为李来仪的宫女,绿芝当然是盼着自己的主子好了,也不希望她莽撞的去得罪李世民或者太子和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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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最后绿芝只能够将她所知道的、所听闻的一些关于李世民偏心的事情都跟李来仪说了。
小姑娘听完绿芝说的事情之后,心情比之前在东宫的时候还要沉重一些,她真的没有想到,在她不在的这些年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更没想到李世民是这么对待太子和魏王两个儿子的。
李来仪对李世民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父慈子孝的阶段,哪怕她失去了记忆,但是她的潜意识却在告诉她——
她的父母很爱她,她的家庭是很美满的。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回宫的第一天听到太子醉酒后说的那些话李来仪才会那么生气和恼火,因为她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的双生弟弟长大之后竟然会变成一个忤逆的不孝子。
那时候李来仪认为问题出在太子的身上,是他愧对父母的教诲和疼爱,但是现在从绿芝的口中知道了这几年的事情后,李来仪却意识到李世民也有很大的问题。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对李世民偏心一事表现得毫不在意了,不是他长大了,懂事了,而是他知道自己在意与否都没办法改变事实。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李来仪的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第二天醒来后,经过左思右想,小姑娘最后还是觉得去找一趟李世民。
只是李来仪去的不巧,她到的时候李世民正在接见大臣,她一听正打算先到隔壁打发一下时间,等李世民接见完大臣之后再去拜见他。
只是听张阿难说李世民接见的大臣是褚遂良,而褚遂良今天来拜见李世民不是为了别的事情,而是因为他偏心魏王一事向他直言进谏。
“这褚大夫的性情耿直,陛下待他如待郑公。”
张阿难口中所说的“郑公”指的是郑国公魏征,而众所周知,李世民对魏征可是说是既爱又恨。
爱他敢于犯颜直谏,也恨他过于敢于犯颜直谏。
张阿难说李世民对褚遂良就像对魏征那样,那就是在提醒李来仪,这会儿的褚遂良有可能正在对李世民犯颜直谏,所以她要是这个时候求见的话,那么有可能会见到一个不高兴的李世民。
张阿难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这个提醒,反倒是让李来仪改变主意了。
“这样我反而更要求见耶耶了。”李来仪对张阿难道,“劳烦阿难公公替我走一趟了。”
既然李来仪这么说了,张阿难自然是照做,见到李世民后,他凑到他耳边小声的将李来仪求见一事告诉他:“奴婢已经提醒殿下,说褚大夫正在因为陛下你厚赏魏王殿下一事向你进谏,殿下知道之后坚持求见,陛下你看?”
“快请来仪进来。”原本被褚遂良的话给顶得火气直冒的李世民一听到张阿难这么说,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小声的对他道,“威凤这是来给我撑腰了!”
张阿难
:“……”
啊这,他怎么觉得不太像呢?
张阿难看了一眼立马得意起来的李世民,想说什么又被他咽了回去,最后应了一声,便退出去将李来仪请进来了。
褚遂良虽然十分好奇张阿难究竟和李世民说了什么,但是他是个君子,做不出偷听的举动,所以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主仆二人当着他的面好一阵嘀嘀咕咕。
等张阿难出去后,褚遂良原本想要继续刚刚的话题,结果没想到李世民却抬手阻止了他开口,他道:“登善啊,不急着说,等待会儿人到齐了你再继续说。”
有人要来?
褚遂良闻言,看了李世民一眼,见他一改之前不痛快的模样,心中暗暗猜测来人会是谁?
这个时候有谁会来帮陛下说话呢?
难不成是魏王殿下本人?
褚遂良暗暗摇头,心想不太可能,那会是谁呢?
他很快就知道答案了,来人确实不是魏王殿下,而是魏王殿下的妹妹——武夷公主。
“女儿拜见耶耶。”李来仪进来后第一时间给李世民行礼,后者连忙上前扶起小姑娘,“你我是亲骨肉,何须如此多礼?”
李来仪顺着李世民的手站了起来,然后转身面向褚遂良对他一抱拳,“见过褚大夫。”
“殿下这可真的是折煞臣了!”褚遂良没想到他还没有来得及给李来仪行礼,她就反过来先给自己打招呼了,连忙给她行礼,“臣参见公主殿下。”
“褚大夫乃耶耶的肱骨之臣,阿难公公也与我说,耶耶待你如待郑公,既然如此,那我再如何礼遇褚大夫那都不为过。”
褚遂良从贞观十年开始担任李世民的起居郎,专门记载他的一言一行,从他这份官职就可以知道在他担任起居郎的这段时间里,他几乎每天都跟李世民形影不离的。
所以褚遂良不仅对李世民很熟悉,对他的子嗣也不陌生,但是李来仪是今年才刚刚认祖归宗,再加上她的真实身份过于离奇,所以李世民每次和李来仪见面的时候,都会适当地清场。
如此一来,褚遂良和李来仪这位武夷公主见面和接触的机会自然是少了许多,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褚遂良对李来仪并不了解。
结合李世民得知李来仪求见后的情绪变化,褚遂良有理由怀疑她是李世民请来的救兵,哪怕她现在对自己这么客气,褚遂良也没有放下防备。
众人重新落座后,李来仪主动开口问道:“我刚刚听阿难公公说,褚大夫今天是为了耶耶这几个月给四兄赏赐的财物都超过给大兄一事而来的对吗?”
来了来了。
褚遂良提高警惕,心想他果然没有猜错,他一边点点头,一边开口道:“魏王殿下修好了《括地志》一书确实是有功,陛下赏赐他与萧德言等人无可厚非,只是凡事都得讲一个度。”
“最近二个月,太子殿下所得料物平摊下来每个月不超过一千贯文,而魏王殿下则每个月已经超出一千二百贯文,两者之间确实仅仅只
相差二百贯文左右而已,但是如果太子殿下是超出一千二百贯文,而魏王殿下则是不超过一千贯文的话,那么满朝文武或许不会认为陛下此举有任何意见。”
“可是如今陛下是反过来,如此一来,时间一长岂不是容易造成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之间的关系失衡?”
“你这分明就是在危言耸听。”李世民的眉头皱了起来,“承乾和青雀乃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几百贯文就心生嫌隙?”
“况且我也问过承乾了,他对于此事也没有任何意见,你这么说,岂不是暗指承乾在我的面前撒谎了?”
褚遂良表示,他可没有这个意思。
他正想要开口,就听到李来仪说话了,她道:“耶耶,我倒觉得褚大夫并非是在危言耸听。”
以为李来仪是来帮自己撑腰的李世民:“……???”
以为李来仪是来帮李世民跟自己打对台的褚遂良:“……???”
两人都诧异地看向李来仪,然后听到小姑娘道:“圣人在《论语》中有言: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⑴。”
“可见富有却分配不均比单纯的贫穷更可怕,因为只有平衡才能稳定,一个国是这样,一个家也是这样。”
“我知道耶耶厚赏四兄并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你能保证其他人也会认为你肯定没有别的意思吗?”
“耶耶你说你问过大兄,大兄说他对于此事没有任何的意见,他是真的没有意见吗?还是不敢有意见?或者说明知道自己有意见也阻止不了耶耶你继续厚赏四兄?”
李来仪一开始附和褚遂良的话时,感到意外的李世民觉得脸有点疼,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到李来仪居然不是站在他这一边。
可是听到小姑娘接下来说的话,李世民却听得愣住了,尤其是她最后的那句话让他听得有些糊涂了:“来仪你是说承乾他其实对我赏赐青雀一事是有意见的?”
如果这句话是别人跟李世民说的话,他是肯定不会相信,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就不会是一个计较钱财的人。
大概是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所以打小太子都不太注重钱财,手里不管有多少钱,最终不是花在李来仪这个姐姐的身上,就是花在魏王和长乐公主两个弟弟妹妹身上。
太子对待钱财这个问题上,颇有几分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洒脱架势。
但是说这句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跟太子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姐,所以李世民对于这句话没法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可是承乾有意见为什么不跟我直说?”李世民想不明白,“我是他耶耶,他有什么话是不能直接跟我说的?”
李世民为什么没有怀疑太子口是心非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这个儿子可是连更加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甚至被他知道了还不心虚的那种,所以李来仪现在这么说,李世民觉得有些颠覆了他对太子这个大儿子的了解和印象。
李来仪没有回答李世民的问题,只是道:“耶耶,我听闻你疼爱四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如果我是四兄的话,我肯定会很高兴有你这么一个疼我爱我的耶耶,但是如果我是大兄的话,那么我可能会委屈,会难过,甚至会想不明白。”
李世民下意识地问道:“想不明白什么?”
“想不明白是不是因为自己跛脚了,所以耶耶不满意自己了?想不明白是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耶耶不喜欢自己了?”
李来仪看着李世民,一字一顿地道,“耶耶,换做你是大兄,你已经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了,你会突然有一天,无缘无故的就让自己的耶耶把自己这个太子废掉吗?”
小姑娘回忆起第一天回宫时在东宫发生的事情,那时候太子张嘴就让李世民废了他算了,那时候她以为太子是恃宠生娇——明知道李世民心疼和在意他这个儿子,是绝对不可能废了他的。
但是现在认真想想,太子真的认为李世民是绝对不会废了自己吗?他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才一直用错误的方式想要从李世民那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又或者说,他为了避免自己受到更大的伤害,干脆自己舍弃了在他眼中随时都有可能被李世民夺走送给魏王的储君之位?
一如之前的城阳公主。
褚遂良并不知道李来仪回宫的第一天,东宫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那天太子醉酒后的言论实在是太放肆了,要是传出去的话对他影响甚大。
但是听到李来仪对李世民说的这番话,再见到李世民像是听进去了,褚遂良连忙道:“冰冻二尺,非一日之寒,陛下你宠爱魏王殿下太过,难免会伤了太子殿下的心。”
“时间一长,只怕不仅会影响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的关系,还会影响太子殿下和陛下你的感情啊。”
李世民有多疼爱和偏心魏王,作为在他身边做过五年起居郎的褚遂良可太清楚了。
他必须得说,虽然被立为储君的人是太子,但是在李世民的心中,只怕更疼爱的是作为嫡次子的魏王。
“陛下你作为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的父亲,难道愿意看到他们兄弟反目,愿意看到太子殿下与你离心吗?”
李世民自然是不愿意了,太子是他和文德皇后的第一个儿子,他对他一直是寄予厚望,要不然他也不会登基后就直接册封他为储君了。
哪怕太子后面性情大变,做出许多让李世民失望的事,他都没有想过废太子。
而太子和魏王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李世民仍然记得小的时候魏王受欺负的时候,太子是如何为他出头的,不论是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作为一个皇帝,李世民都不愿意看到他们反目成仇。
“我明白了。”李世民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在李来仪和褚遂良期待的目光下,他道,“我这就下旨,取消承乾日后出用库物上的限制。”
李来仪:“……???”
就这?
褚遂良:“…
…???”
就这?
李来仪和褚遂良互相对视一眼,两人莫名的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敢情他们说了那么多?[(,都费尽唇舌了,他都没有想过削减对魏王的赏赐,仅仅只是想着在财物上弥补太子?
李来仪和褚遂良对李世民的处置方式满不满意暂且先不说,反正李世民是十分满意了,他道:“来仪你们说得没错,日后我再也不能凭着我的理所当然去办事。”
就像这次的事情,李世民知道太子不是看重钱财的人,再加上他自己也说不介意了,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赞成自己厚赏魏王的。
但是事实证明不介意的反面并不是赞成。
也……行吧。
听到李世民也并不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儿,李来仪和褚遂良暂时也算是满意了,毕竟总比李世民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要来得好。
*
“我已经跟耶耶谈过了,他也意识到自己这次做得确实是不够妥当,他说了,日后做事情会二思而后行,不会再凭心情行事了。”
李来仪对太子说完,后者就道:“父皇突然下旨取消了东宫日后出用库物上的限制,我就猜到肯定是阿姊你跟父皇说了什么。”
“还有……”
“嗯?”
“关于耶耶之前允许青雀乘轿上朝的事。”
听到李来仪提起这件事,太子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说实在话,李世民给魏王赏园子,赏宅子,甚至是赏财物这些,都不如他允许魏王乘轿上朝一事来得更让太子觉得受伤。
因为李世民给魏王赏的那些园子、宅子以及财物,对他来说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但是允许他乘轿上朝一事不一样,这说明李世民是真的关心魏王,所以才会注意到他需要什么,并且想要为他解燃眉之急。
“我问过耶耶,为什么只允许青雀乘轿上朝,他说因为怕让你也乘轿上朝你心里会不舒服。”
太子微微一愣。
李来仪继续道,“耶耶为什么允许青雀乘轿上朝?是因为他太胖了,而青雀本身是不太在意自己胖不胖的,但是你不一样。”
“承乾,耶耶知道你对你的脚伤很在意,他怕下旨允许你乘轿上朝的话反而会伤了你的自尊。”
太子没想到那一次李世民偏心的真相竟然是因为这个?
说实在话,李来仪也没有想到,当然了,她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李世民这么做明明是为了维护太子的自尊,结果就因为一个不说,一个不问,导致父子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严重。
李来仪知道太子确实是很在意自己跛脚,他的脚是在贞观十二年出现问题的,而李憠也是在贞观十二年出生的,从李憠的名字中就可以反应出太子当时的心境和状态。
因为太子的这份在意,导致他身边的人也格外的避忌这个问题,旁人越是格外避忌,性子本就敏感的太子越是疑神疑鬼,如此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这样是不行的,
李来仪觉得旁人越是对太子的跛脚避忌,说不定就会让太子越在意自己的跛脚。
这也是为什么李来仪从李世民那儿知道了真相是这样之后马不停蹄的就赶紧过来告诉太子,因为她真的不希望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弟弟父子离心。
“有些话我已经跟耶耶说过了,这会儿重新跟你再说一遍。”李来仪对太子道,“你们都是有嘴的人,以后遇到什么事麻烦你们该开口的时候就开口,别有事没事就往心里憋好吗?”
“也不怕憋着憋着把自己憋成了个心理变态?”
太子问:“心理变态是?”
“反正不是什么好词。”
太子:“……”
这个不用她解释他也听得出来了。
*
太子对自己的跛脚很敏感,李来仪思前想后,决定要对他进行脱敏治疗,于是她组织了一场蹴鞠赛。
“蹴鞠赛?我?”太子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懵了,“阿姊,你是想邀请我去当裁判吧?”
“当什么裁判?自家人踢蹴鞠还要裁判的吗?”李来仪道,“我是请你来踢蹴鞠的。”
太子一脸吃惊的模样。
吃惊的人不止太子,被李来仪邀请来参加蹴鞠赛的晋王等人也吃惊得很,和太子一样,他们一开始也以为他就是来给他们当裁判的,结果哪里想到,他们大兄居然和他们一样,也是参赛选手?
晋王他们看看太子,然后又看看李来仪,个个一副很想问但是又不敢问的样子。
一来他们得顾及太子的心情,二来他们也畏惧太子的威严。
但是他们真的好想问,他们的来怡妹妹/阿姊究竟是哪儿来的胆子呀?
还有他们的大兄,这样都不生气?
不是不生气而是不敢生气的太子:“……”
“来仪,我就算了吧。”太子道,“我还是给你们当裁判好了。”
“就你有嘴了?”李来仪道,“少啰嗦。”
太子:“……???”
他阿姊不是鼓励他该开口的时候就开口嘛。
“让你踢你就踢,还是说你不行?”
太子:“……!!!”
那他能承认自己不行吗?
被李来仪这么一“逼”,太子是不行(bushi)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一旁的魏王不知道李来仪为什么突然刁难起太子来,但是见他倒霉,他也乐得看热闹。
只是太子的热闹他刚看了二秒,李来仪就扭头对他道:“别笑,你也一块上。”
胖到走路都气喘吁吁的魏王:“……??????”
不是。
等等……
怎么还有他的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