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倒下的躯体越来越多,在狭小的客舱过道内积累成一座小山,反倒变成了浑然天成的路障。
有人试图从座椅那里翻过来,也被林文静精准的一叉子刺入眼球,仰倒而下。
混杂酒气在空气中弥散,让逐渐浓郁的血腥味被压制下几分。
驾驶室的打斗声渐渐变小,与此同时,通向头等舱的过道也被彻底堵死。
一时半会,没人闯得过来。
“呼……太刺激了,还好天海机场不给带打火机,否则我一定会偷带,然后咱们就有可能被当场炸飞。”
肖黎黎甩了甩湿淋淋的棕发,忍不住感叹。
她手上被酒瓶碎片划了几道血痕,衣服被npc伸手扯掉好几块,偷藏在口袋里的巧克力早已不见踪影。
“休息一下,你做得很好。”
林文静笑了笑,捏着小刀转头去看邱爽那边的情况,确认不需要帮忙,这才坐下喘了口气。
她没有肖黎黎看上去那么狼狈,但白裙子是彻底不能要了,沾着不明血迹的黑发也被拉断了数根。
“静姐,多亏有你,太神了,以前没少往别人眼珠子上扔飞镖吧?”肖黎黎跟着笑了笑,往柔软的座位上一瘫,将座椅靠背调到最低,“没有你我今天恐怕就交代在这了。”
“我一般,黎黎你酒瓶爆头的技术也很熟练呢。”林文静弯起唇。
“哈哈,哪里哪里……”
这边在商业互夸,驾驶室里的混乱也终于接近尾声。
宋葬瞧准时机,在扔法棍时稍稍加了点力气,血淋淋的半截肢体终于被彻底击溃,倒在一片狼藉之中。
邱爽喘着气瘫坐在地,主动与可怜的机长握手:“同志,合作愉快啊。先休息下,等会咱俩一起把你同事的尸体搬出去?”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机长仍处于肾上腺素飙升的状态,提起死去的副机长更不得了。他浑身肌肉紧绷,警惕且惊魂未定。
“拯救世界的人。”
谢春野戴上了机长的耳机,淡定回答。
眼看邱爽姐姐毫无形象地瘫在地上,宁思思也跟着一屁股坐下,脑袋慢慢缩小了些。
她在努力咀嚼剩下的骨头肉块,面部扭曲的漩涡散发出诡谲的暗光。机长悄悄看她一眼,猛地哆嗦两下,颤颤巍巍躲到了邱爽身后。
危机暂时解除,飞机在谢春野熟练的操作下回归平稳。
当宁思思吃完最后一点残渣,捂着脸上细细的裂缝打了个饱嗝,疯狂冲击“路障”的旅客们全都一顿,随之彻底停止动作。
他们彼此面面相觑着,就像从入魔状态突然恢复回了正常人。
但在彻底恢复理智之后,看见自己正脚踩无数尸身的惊悚画面,甚至是被尸体压在中间无法动弹……大家不约而同恐惧地喊叫出声。
“地母娘娘,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神罚,这一定是
神罚!”
“使者尊人,信徒愿奉上新鲜牛羊血肉求您庇佑……地母娘娘在上,保佑飞机平安降落,我们是您茹毛饮血的愚昧子民,我们是大山的恶种……”
窃窃私语,疼痛叫喊,绝望哭泣,跪地祈祷……霎时间客舱内一片混乱。
见此情形,乘务长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手拿起广播听筒:“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本次航班的乘务长。我们的飞机上出现了恶性袭击与投毒致幻事件,目前嫌犯已被击毙,非常安全,非常安全!目前工作人员正在清点受害者名单,请各位乘客尽快回到位置上,系好安全带,保持冷静。我们需要医生和护士的帮助,持有相关执照的乘客可以按下服务铃,我会亲自与您沟通。”
她自己被吓得手脚发软,却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大局,维持秩序。
饱经训练的稳定语调,让即将爆发的恐慌骚动有所缓解。
这架飞机本就不算大,当乘务长指挥着没有受伤的人回去坐好,依旧剩下许多空空荡荡的座位。
肖黎黎和林文静戴上手套,将地上的尸体协力拖走、放好,在脸上盖一张遮挡面容的布料。
还有几名伤者互相扶持着站起身,浑身都是肖黎黎砸的玻璃碴子。他们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乘务长找来医疗箱,与自愿出面的医生一起帮他们包扎,并再次强调了“致幻毒药”的可怕,让大家抵达六合市以后一定要听从警方安排,配合进行完整的药检流程。
从始至终,她都保持着笃定飞机能顺利降落的态度,乘客们越惊慌,她就越是冷静。
“多谢你们,”帮最后一个伤者包扎好后,她理了理裙摆,对林文静轻声道,“我会告诉警察,你们是正当防卫。”
林文静弯起唇:“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地母娘娘保佑……”
飞机后排的喃喃念叨依旧不停。
听着苍蝇般恼人的祈祷声,林文静秀眉微蹙,像是不经意般提起:“对了,你是天海市人吗?这个地母娘娘,好像有很多人信奉。”
乘务长摇摇头:“我是六合人,六合那边可没有这种风俗。不过,我每次来天海市久住,也会割几斤牛羊肉去拜一拜。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样啊,”林文静若有所思,“以后还是少吃点红肉吧。”
乘务长叹了口气,摸着自己彻底冰凉的手:“经历了这种事,谁还吃得下肉?这趟飞完我就辞职,然后狠狠吃几年素。”
“还有一件事……六合机场,也有取血就能用的一次性身份证吗?”
“怎么会?总部说这是天海市专项研发的最新科技,全国推广还要再等几年呢。”
对上乘务长有些诧异的神色,林文静了然般笑笑:“原来如此,怪我平常不太关注这些新闻。”
*
宋葬将餐车推开,倚在门边,看着窗外视野开阔的风景。
飞机似乎已经彻底平稳,谢春
野很专注,遵循着原定航行线路,即将回归高空。
看着明亮澄净的天空,以及依旧无边无际的广袤山脉,宋葬太阳穴泛起一丝不祥的刺痛感。
就好像有什么格位极高的存在,正在层层叠叠的山峦中逐渐苏醒。
越来越强烈的心悸和刺痛让他无法忽略,宋葬强忍着不适,却没有移开目光,继续定定看着窗外。
仔细衡量许久后,宋葬确认了一件事。
——他有点打不过这个睡在山里的玩意,有点棘手。
除非他在打架时可以闭上眼睛,屏蔽一切外界感知……但这显然不太现实。
这是一种维度上的压制,而且能让宋葬都感到浑身难受,祂的存在肯定异常邪恶污秽。
如果祂彻底苏醒过来,现出真身,并对这架飞机产生一星半点的关注兴趣,后果恐怕难以预料。
也许这就是谢春野所强调的“抗性”之重要。
常人恐怕根本无法直视,更无法理解那样可怖的东西,看一眼就有发疯的隐患。精神孱弱些的,甚至可能因为大脑无法负荷而瞬间暴毙。
脑袋里频繁传来的刺挠疼痛,让宋葬想起在时间回溯之前,他直觉里不断嗡鸣的危机警兆。
为什么那时他不睡着就会有生命危险?
为什么在牦牛使者即将被击溃的时候,经济舱里所有人都会突然发狂,宛如被操纵着朝驾驶室冲刺?
宋葬脸色白了白,没再拖延,快步走进驾驶室。
他压低声音:“谢哥,便签纸。”
谢春野眉梢一挑,从衬衫口袋里掏出纸笔递过去,就见宋葬立刻开始刷刷写字。
【谢哥,你能不能看出来,机长和乘务长有什么问题?】
【他们真的还活着吗?】
读完纸上文字,谢春野直接松开操纵杆,切到自动驾驶,回头看向邱爽和机长。
这两人刚把副机长的尸体搬出驾驶舱,累得气喘吁吁。
他缓缓推了下眼镜,又不动声色转回头。
“他们两个是活人,但其他npc……”
低声说到这,谢春野沉默片刻,接过笔,在宋葬最后的问题下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见状,宋葬表情严肃地继续写起来。
【我们喝完加料可乐就睡着了,所以没死。其他人都死了,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谢春野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紧跟着提笔补充。
【飞机上全是皮肉空壳。血祭成功后,他们恐怕目睹了地母或使者的意识降临。在这种世界里,眼见真神,不死必疯。】
当两人互相传着纸条,把这一事实逐渐推写出来,支线任务的百分比瞬间上升到75%。
“嘘。”
他们对视片刻,谢春野将食指竖在嘴边。
“哎,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就在这时,已经恢复体力的邱爽好奇地凑了过来。
见谢春野点头,宋葬面露忧色,把便签纸给她看了一眼。
“卧槽。”
邱爽下意识捂住嘴。
姐,千万别说出去。?”宋葬连忙提醒。
邱爽毫不犹豫点头,随后干脆利落将整张纸吞进了肚子里,被噎住后猛猛喝了一大杯水。
宋葬呆滞地看着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对人类多样性又有了崭新的认知。
不过这样最好。
全员死亡的事实真的不能被当面点破。
如果直接说出来,那么很难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堆僵尸冲刺机舱的混乱场面,甚至可能再次重演。
宁思思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谢春野说出她死亡的事实,她就变成了情绪极端的无面女童。
当然现在这小姑娘都吃撑了,肚子圆滚滚的,坐在地上打起了哈欠。
谢春野听到她的哈欠,冷淡的眉眼柔和几分:“邱爽,把思思带出去,麻烦你们照看她一下。”
“好的谢哥,”邱爽听懂了他的意思,压住心中惴惴,牵起小姑娘,“走吧思思,咱们去找漂亮姐姐玩。”
宁思思乖巧地被牵走,而机长左右看了两眼,依旧对谢春野一脚将人踹成两截的行为心有余悸。于是他也默默跟在了邱爽身后。
反正这个恐怖的家伙也会开飞机,开得比他还要熟练。
但宋葬却没有选择离开。
他垂眸坐在副驾驶,支着脑袋轻轻揉了几下太阳穴,唇角扯得很平,表情紧绷。
“怎么,害怕?”谢春野瞥他一眼。
不是害怕,是感觉大家快被团灭了……可他还在飞机上,根本没有立竿见影的解决办法。
宋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犹豫着问出了这个强人所难的问题:“谢哥,飞机还能不能开快一点?”
“什么意思?”谢春野心里一紧,眯起眼睛。
“这些山……让我觉得不太舒服,真的,我很难受。”宋葬脸色苍白,眸底泛着犹如实质的不安与惊惧。
谢春野一怔,顺着宋葬的视线看向云层笼罩的盘踞山脉,下一瞬间却猛地将眼镜扯了下来。
眼镜架被拽得险些四分五裂,谢春野的反应分明也已经算是极快,可伤害还是无法避免。
刺目鲜血汩汩顺着眼角滑落,滴在格子衬衫上,晕染出一片污痕。
“虽然我已经说过很多次,”谢春野都要麻木了,拿出纸巾使劲擦脸,毫无起伏的声调里藏着一丝崩溃,“妈的,这真是新手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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