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禾去了祁浪的公寓,房门密码只有他们仨知道,六个六一直没有变过。白禾总说,这破密码很容易就被人猜到了,祁浪也不在乎,说太复杂的密码她的小脑袋记不住,就用这个挺好的。
白禾说她根本不需要记,她又不会常来。
房间公区很整洁,临走前应该请人来打扫过。
她径直上二楼去了祁浪的卧室,卧室窗户紧闭不通风,白禾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阳光照耀了进来。
被子也是胡乱搁床上,乱糟糟的样子。
跟言译一丝不苟的洁癖属性比起来,祁浪很有正常男生该有的样子。
白禾走过去,将被子平整地捋好,又收拾了一下桌上乱七八糟的杂志和书籍,放进了靠墙书架上。
祁浪有一套电影光碟的亚力克玻璃展架,他有这方面的癖好,会搜集一些老电影的光碟。许多小时候他们爱看的周星驰的电影,还有俩人都特别热衷的丧尸片,《活死人黎明》《僵尸世界大战》《僵尸肖恩》等等。
即便现在是网络时代,祁浪还保留着用DVD设备看电影光碟的习惯,白禾甚至在他的架子上找到一套很老旧的葫芦娃碟片,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光。他俩一起看葫芦娃的时候,言译都还没来家里呢。
她摩挲着这些光碟,用纸巾轻轻擦了碟片上的灰尘。
想起自己是来办正事儿的,白禾拉开了书桌抽屉,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了学生证。
学生证是刚上大学那会儿印制的,照片上的少年,五官还保留着高中时期的青涩质感,穿证件照的白衬衫,肩膀瘦削宽阔,轮廓感明显。
笑起来,张扬明媚,有一种全世界都偏爱于他的骄矜气。
白禾情不自禁地弯了唇角。
忽然间,祁浪的电话打了过来:“找到没?”
“找到了。”
“好,你现在关上抽屉,不要碰任何东西。”
白禾一听这话顿时有点来气:“谁要碰你的东西!这么防着人。”
“我的隐私,你别乱翻就是了。”
“这么看重隐私,别叫我帮你寄东西啊。”
很不爽,居然这么不信她。
“我是想叫言译,他不理我。”
“……”
白禾不爽地挂了电话,用力关上抽屉,倏而,似看到什么,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有一个薄薄的原木色信封,封面写的是:ToMyPrincessLily。
“嗯???”
给她的信吗?
这不拆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白禾怀着十万分的好奇心,拆开了信封。
一张薄薄的信纸,用的是印着北里大学四个大字的作业纸,密密麻麻一整页,全是英文,而且用的是外国人写字的那种特别潦草连段的英文字体。
看不懂一点。
考过了四级六级,她是不想再碰任何阅读理解了。
正要将信封揣回去,却看到结尾的最后一行字。
HoweverIwillloveyoutorestofmylife。
英文再差,也读得懂这一行的意思。
白禾的心蓦地被刺了刺,看了下落款的日期,写于两年前的秋天,是她和言译刚谈恋爱时互写情书的时候。
所以,祁浪也写了一封,但他大概率不好意思写肉麻麻的话,所以改成了英文,没那么尴尬。
白禾太了解他了,他们熟稔到脑子里的每一个想法,每一种感受,都能彼此猜到,从小就有这样的默契。
她很懂他,却一点也不懂言译。
想到言译,白禾不敢多看这封信,匆匆塞进信封,放回抽屉里,藏在一堆杂物下面。
而那句“往后余生,我会继续爱你”的话,也被她藏进了心里。
这时,祁浪的视频打了过来。
视频画面中,他走在阳光灿烂的绿荫校园里,一张英俊的大脸怼在屏幕上,丝毫不在意这个仰拍角度是不是连鼻孔内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还在房间里!”少年语气有点炸毛了,“不是说出去了吗!”
“急什么。”白禾靠着他的人体工学椅,转了一圈儿,慢悠悠地说,“休息一会儿啊。”
“靠!把抽屉关上!”
白禾:……
昨天使唤她去拿学生证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封信。
蠢的要死。
白禾顺手推了推抽屉,丝滑地关上:“放心,什么都没看到。”
祁浪:……
祁浪:“你看到信了?”
白禾:“什么信啊?”
“没什么,别管了,现在我看着你,快出去。”
“好好好。”
白禾起身走出房间,下了楼才忽然说,“等下。”
“干嘛!”
“学生证还在抽屉里。”
“……”
“所以你刚刚磨蹭这么久,到底在干什么!”
白禾笑了下,扬扬手里的学生证:“逗你玩的!”
“小傻叉。”
“你再说一句试试,你现在被我拿捏命脉了!仔细我不给你寄哦!”
“MyPrincess,行吗。”
小时候,白禾总是自称小百合公主,还强迫祁浪也叫她公主殿下。久而久之,她就成了他的Princess。
想到那封信,白禾心里涩涩的,有点想他。
虽然这种想念…不合时宜。
“你在那边,感觉怎么样?过得好吗?”
“不太好。”祁浪说,“吃的不太合口味,还有点水土不服,这两天肠胃不舒服。”
白禾背靠着大厅冷冰冰的柱子,低着头,指尖挽着一缕发丝:“是你自己要走的。”
“不走,又能怎么办。”祁浪苦笑。
是非
走不可了。
“白禾,如果言译对你不好,你告诉我。”
“告诉你能怎样?”
“也是,不过,他怎么会对你不好。只有我,总在欺负你。”
所以,你才不爱我。
白禾沉默不言,倏而,她沉沉喃了声:“这么多年,你根本不知道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每天跟你朝夕相处的人…又不是我。”祁浪情绪有点上去了,脱口而出,“所以你才选他。”
“祁浪,你以前就从来没想过,也许我跟那些女生一样…”
一样喜欢你。
甚至比她们更喜欢你,喜欢好久好久,是无论怎样都戒不掉的那种喜欢。
话音未落,言译的弹窗消息跳出来——
1:“宝宝,回来了吗?”
白禾的话顿时停住。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也没有补救的机会。
她现在已经是言译的女朋友了。
那小子,都以死相逼了。
白禾怎么敢…
“你吃点胃药,别吃太辛辣的。还有,早饭也要记得吃。七,照顾好自己,别让我们担心。”
“好。”
“有新女朋友了记得告诉我们啊,为你高兴。”
“不会再有新女朋友了。”
“为什么?”
祁浪深挚地望着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已经找到我想要的那一瓢了。
虽然,她是别人的。
挂断了电话,白禾回复言译:“就回了,晚上见吗?”
“我想了。”
“好。”
她已经选择了言译,就应该好好对他。
这两年他在她身上倾注的爱意,她又不是没有心,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只要言译乖乖的,别再像那天一样说些触及她底线的话,白禾是不会轻易舍弃他的。
晚上,言译依旧订那间海景酒店。
他对她有极致旺盛的需求,隔三差五就会出去住,但他又从来不以情侣间最正常的方式和她发生…他追求的似乎只是心理上的满足和愉悦,看到她绷紧脚背的释放,哪怕不接触任何外力,他也会s。
带着自虐式的克制与忍耐,近乎变态。
在折腾她到筋疲力尽之后,他抱着她入睡,哪怕白禾半夜觉得热,推开了他,第二天睁开眼,也一定是在他的怀中醒过来的。
他真的很可怕,他有着长年累月、滴水石穿的毅力。
除了那天送机之后,有过短暂的爆发以外,言译没再放纵自己的情绪。
他掌握着对她软磨硬泡的许多办法,就像缓慢生长的藤蔓,一点一点钻进她的身体里,绞死她的五脏六腑,缠绕她的心脏,层层包裹,令她无处逃脱。
这样暴烈而炙热的爱,白禾时常手足无措,言译说,没关系姐姐,我们还有一生。
早上醒过来,言译居然
抱着她认认真真开始规划未来了,他的存款该如何投资,将来生活在北里还是南湘市,还是她有更喜欢的城市,他最近开始看房子了,他再努努力,大学毕业不需要爸妈资助也可以付首付。甚至,将来要生几个宝宝的问题。
言译说他想要三个,白禾说怕疼,只生一个。言译说:如果我能帮姐姐疼就好了,一个也行,只要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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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他怀里,白禾想,也许这样也不错。
安安稳稳。
言译是极其适合结婚的男人,只要他别时不时地要“惩罚”她一下,或者不信任她,或者吃醋发疯…
别的方面,就无可挑剔了。
她给祁浪寄了学生证,还买了些肠胃药一起寄过去。
同时寄去的还有樱木花道的钥匙扣吊坠,之前他送她的苗银青瓷珠手链,也想一并寄过去,可是那链子找了好久,没找到。
她总丢三落四,不知道搁哪儿去了,只能作罢。
手写了一封信,也不算是信,是晏殊的一首词。
祁浪挺浪漫一人,他背了好多诗,唐诗宋词几乎可以信手拈来,白禾给他写的这首词,他应该能明白——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果然,祁浪看懂了,也猜到她看了柜子里的信。
所以,收到包裹第一时间,他就给她发消息了,恼羞成怒——
7:“别让你的眼前人看了闹心,该还的,都还给我,手链,还有小时候送你的项链,送你的书,一起存的电影票,画册,游戏卡…一样都别落下,要断就断干净。”
Lily:“……”
Lily:“好。”
7:“东西可以还,回忆能清空吗?”
Lily:“我尽量。”
7:“那你试试看。”
祁浪明显是生气了,甚至还故意拍了一个把她寄来的东西扔进垃圾桶的视频,发给她。
Lily:“别这样。”
7:“知道错了?”
Lily:“学生证也在里面==”
7:“……”
俩人赌气不再互发消息,白禾没管祁浪生不生气,她只是好奇,哪个苗银珠串手链到底去哪儿了,宿舍柜子都让她翻了一遍,愣是没找到。
这太奇怪了。
白禾仔细回想,她之前遗失樱木花道的钥匙扣那次,她和苏小京祁浪大表哥几个在饺子馆玩狼人杀,当时喝了点酒,醉醺醺的,唯独言译清醒,把她送回去。
那天之后,钥匙扣就再找不到了。
白禾当下并没有询问言译,但她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翻出了厚厚一沓皮革手账本。
她有记录生活的习惯,每次看完电影,也会收藏电影票根,而这些票根之中,白禾发现少了许多许多。
所有她和祁浪两位科幻发烧友一起看的《星际穿越》《降临》《流浪地球》…
这些电影票根,全部遗失!
除此之外∟,还丢了很多东西,具体是什么,白禾记不起来了,反正她收藏的所有跟祁浪有关的小物件儿,全不见了!
幸好,那条“跳动的心”项链还在,祁浪送给她十二岁的生日礼物,她一直夹在手账本里。
可是…仔细看又有不对劲的地方,跳动的心中间的水晶,分明是宝蓝色的,可这条链子中间的水晶变成了白色,更且更加闪耀璀璨。
白禾当即去了施华洛世奇的门店,向店家求证,果不其然,这条链子有被人切割移除的痕迹,这上面镶嵌的根本不是水晶,而是一枚同等大小的…钻石。
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切究竟是谁在捣鬼。
想到这么多年,言译不仅一点点地改变她的生活习惯,将她塑造成他所希望的样子,甚至抹杀掉了她曾经喜欢的那个人全部的痕迹,然后填充成他的…
白禾的手攥紧了那条镶嵌着钻石的“跳动的心”,只觉后背一阵阵的凉意。
好荒唐啊,祁浪让她把所有东西都寄还回去,现在好了,直接省略这一步骤。
有人已经替她删掉了有关他的所有,除了记忆,白禾再也不曾拥有和他的一星半点纪念物。
白禾只觉得好可怕,他好可怕!
她是一个那样珍视过往的人,所有的小物件,她都小心翼翼收藏起来,送给未来的自己。
可言译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扔掉她的珍视之物。
白禾忍不了一分钟,冲到了隔壁医科大,边走边给他打电话:“在哪里?”
“在图书馆。”言译说,“怎么了?”
“下来?”
“你来学校了?”
“快点下来。”
言译很快下楼,大步流星地朝她走过来。
他开始学祁浪的穿衣风格,穿一件浅色系卫衣,短发被风吹得服帖,皮肤又白,看起来奶乖奶乖的样子。
上前想要拥抱白禾,然而白禾对他伸出手,“跳动的心”项链挂在指尖,晃荡着…
言译脸色微变。
“解释。”白禾极力压抑着胸腔里滔天的怒火。
言译看着她,久久没说话。
片刻后,他忽然笑了下,眼神却冷冰冰的:“他才走两天,你就把这玩意儿翻出来怀念了,是有多舍不得…”
他这一个笑,以及这轻蔑的语气,将白禾所有积攒在胸口的质问,全都压了回去。
甚至连愤怒都不再有。
唯有失望,和深入骨髓的冷…
她望着面前的少年,打扮成了英俊阳光的模样,可他的心…一如当年,潮湿又阴冷。
“看什么啊,姐姐。”
“我不太认得你了,你不是我的一。”
言译仍旧笑,笑得很冷寂:“有没有可能这才是我,以前你认识的那一个,才是我为了讨你欢心的面具。”
女孩的眼泪夺眶而出:“能把他还给我吗?”
“我把他还给你,你就要吗?”言译走近她,粗砺的指腹捏着她的下颌,“是你不要他啊!”
“如果我不要,我现在就不会站在你面前!”她对他声嘶力竭地怒吼,“你到底明不明白,别让我后悔那天在机场的选择!”
“既然如此,就全部扔掉吧!”言译捧着少女单薄的双肩,渴望地看着她,哄着她,“什么项链,别要了,那些电影票,你和他的所有…都不要了好不好!过去的回忆,只有你跟我。”
说完,他夺走了白禾手里的项链,用力地扔进了小湖中,项链很快就沉了底。
同时沉底的…还有白禾的心。
言译从背后抱着她,病态地蹭着她的颈子:“只要你乖,我也会乖,我们不是都在计划未来了吗,我疼你一辈子,这样不好吗。”
白禾闭上了眼,任由眼泪淌落。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退步,迁就…只希望他能开心些,可换来的是什么,是他变本加厉的侵占和冒犯。
以爱之名,他要将她彻彻底底据为己有,将她变成他的小宠物吗!
不,绝不。
“言译,这件事我无法原谅。”白禾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转身望着他,冷静得可怕,“分手吧,言译。”
言译疯狂摇头:“我不接受,姐姐,我不接受分手…”
“别用再死来威胁我,言译,你敢伤害你自己。”白禾红着眼睛,瞪着他,“不仅男朋友做不成,弟弟也做不成了。”
白禾说完,甩开他的手,愤然离开。
……
连着好几天没见言译了。
尽管他每天都来找她,小姑娘也是铁了心,一次也没有搭理过。
好几次,言译只敢远远地站在教学楼下望她一眼,甚至不敢上前和她说话。
他很清楚这位姐姐的脾气,吃软不吃硬,威胁这一套对她没用了。
她心里一定烦透了他,否则,不会轻易说出“分手”两个字。
有时候,言译实在忍不了,会给她发消息。
言译脾气上来,问她:“如果是祁浪,你会舍得分手吗?因为我不是他,所以这两年的感情也可以轻易舍弃,对吗?”
大部分短信,白禾都不回,但这一句,她回他了——
“你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什么都推给祁浪,该他欠你是吧,全世界都欠你是吧。”
就算他扔的不是祁浪送的东西,白禾同样会大发雷霆。
那天送机之后,言译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及她的底线。
不,也许不是他变了,也许他只是不想伪装了。
这次,白禾不会纵着他。
入冬的夜,阴雨连绵,朱连翘走回宿舍楼,将一块包装精美的小蛋糕搁白禾桌边:“喏,楼下有个可怜小狗给你的。”
白禾收了蛋糕盒,看着盒子上飘着的雨点子。
几分
钟后,她终究于心不忍,去阳台望了一眼。
他确实蛮可怜,站在楼下跟罚站似的。
高中那会儿,祁浪翘自习课出去玩,拉着白禾一起行动。结果俩人都被老师给揪了回来,搁办公室外面罚站。
言译是个乖乖好学生,从来不会参与这些行动,但他很头铁地非要跟他俩一起罚站,还要站在祁浪和白禾中间。
那时候,他真是他俩的小跟屁虫。
那时候的小言译,多乖啊。
如果是因为她,他才变得这样偏执和古怪,白禾才真是觉得,愧对言叔叔。
雨星子似乎落大了,淅淅沥沥,入冬的冷风直往骨头里钻。
她在阳台站一会儿都觉得冷,那小子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毛衣,也没撑伞,怪可怜的,短发都被雨润湿了贴在额上。
展新月和苏小京在阳台边替她观望着,汇报情况:“已经是第三个女生给他送伞被拒了,小百合啊,你再不搭理小狗,全楼栋的女孩都要心疼死了!这么个大帅哥在凄风冷雨中罚站,你这还不如直接给他两脚来得痛快呢。”
白禾看着楼下的少年:“这几年,他就是这样一步步拿捏我的。”
苏小京:“你不是挺心甘情愿的吗?”
“我不是心甘情愿,我只是傻,根本没看出来,甚至没想过他会这样对我。”
白禾确实觉得自己很蠢,“他一步一步地改造我,把我以前的习惯全部改掉,变成了他觉得理想的样子,可我本不应该是那样,我是我自己!”
说的激动,她眼睛都红了,苏小京连忙过来安抚她:“不哭不哭,没事的。”
以前,白禾问过祁浪,他喜欢什么样的?
她永远记得祁浪的回答,他很认真笃定地说:“我喜欢有自我的女孩子。”
“怎样才算有自我呢?”
“首先,她眼中要有自己,学会爱自己,然后再去爱其他人;其次,我不要她为我改变,上大学选她理想的学校和热爱的专业,异地恋都没关系;最后,我绝不束缚她,我要她在热爱的世界里闪闪发光,哪怕她的兴趣是观察小蚂蚁,我也会百分百支持她,成为最佳的小蚂蚁观察员。”
白禾真的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她已经放弃了跳舞,唯一仅剩并且坚持下来的一件事,就是日复一日地做手账,记录生活,收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全让他给毁了!
她没有下楼,任由言译在楼下站了大半晚。
如果他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白禾绝不会做任何退让。
……
一夜北风紧,次日迅速降温,入了冬。
课间白禾接听了妈妈打来的电话:“小百合,你有没有时间,去看看言译啊。”
白禾无奈地问:“他又怎么了。”
“早上我给他打电话,提醒他降温了加衣服,言译听着有点不太对,好像生病了,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挂了电
话。我不放心给辅导员打过去,辅导员问了他室友才知道,昨晚他压根没回学校,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这会儿我在给他打,就没人接了,你说说,这多让人担心啊!你去学校找找他,确定没事给妈妈回个电话。”
白禾:……
行吧,这小子。
白禾挂断唐昕电话之后,给他拨了过去,但是没人接,她给言译发了短消息:“言译,看到速回。”
直到中午,言译才给她发了一条语音消息:“姐姐,刚刚在睡觉,别担心。”
白禾走出教学楼,听到消息立刻给他打了过去:“你没在学校。”
少年嗓音略有沙哑:“昨晚回去太晚,宿舍楼关门了进不去。”
说完猛咳了几声。
白禾皱眉问:“你在哪里?酒店吗?”
“没,没带身份证,我去祁浪公寓了。”
“我现在过来。”
白禾挂了电话之后,火急火燎地赶去了祁浪的公寓。
言译睡在祁浪留给他的房间里,没开窗帘,房间昏暗不通风。白禾走进去,他似乎又睡着了,趴在床上,一只手吊边缘,头发乱成了鸡毛,脸颊也泛着不自然的红。
白禾摸了摸他的额头,烫的不行。
他烧得昏昏沉沉,连眼皮都睁不开。
白禾立刻从柜子里翻出药箱,找出一根体温计,压在他的腋下。
他昏沉沉地眯了眯眼,看到她,下意识地去牵她的手。
白禾甚至怀疑这小子是故意的。
这几天,没少给她演苦肉计。
过了会儿,她摸出体温计看了看,好家伙,直接38.9。
“吃药了没?”她担忧地摸摸他的额头,轻拍他的脸。
“叫了退烧药的外卖。”言译将手机给她,“还没回答。”
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白禾打开他的手机,看到外卖员正在配送,还有四公里的样子。
没一会儿,要送到了,他买的布洛芬退烧,还有几副退烧贴。她忙不迭将退烧贴贴在了他额头上,不过这小子浑身都烫,她又在他身上贴了一张。
吃过药,她又给他叫了外卖粥,很烫的,她吹冷了喂到他嘴边。
以前她生病,言译也是这样照顾她的,只是人家亲自煮粥,她没这技术,只能叫外卖了。
再生气,她都不可能真的丢下他自生自灭。
言译靠在她腿边,一口一口吃着她喂过来的粥,乖得像只小狗,只拿乌黑的眸子可怜巴巴地望他。
“饿吗?”
他点头:“昨晚,没吃晚饭,今天也没吃早饭。”
“让你不吃。”
“我吃不下。”
白禾也没有给他喂很多,怕他不好消化,只垫了垫肚子:“晚上想吃什么,我带过来。”
“都好,你买的我都吃。”
她给他盖好被子,起身时,他伸手攥住她的衣角:“要走
了吗?”
“粥,我放到蒸烤箱里,你下午饿了就用微波打一下。”
“全身软。”他说,“能不能不走,我怕我上厕所都没力气。”
“发烧是这样的。”白禾放了粥,回来说,“我相信你上厕所的力气还是有的。”
在她坐下时,言译爬了过去,像小狗一样将脑袋枕在她腿上,淌着眼泪说:“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他哭,白禾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深呼吸,终于还是摸了摸他的头。
言译立刻蹭她,乖的不行,真的有点像犬科小动物。
“错哪儿了?”
“不该乱丢祁浪给你的东西,不该乱吃醋。”
“……”
白禾无语地挪开手,却被他一把攥住:“以后,以后你尽管和他好,我不会吃醋。”
“言译,你根本没明白我在气什么。”
“我怎么会不明白,你喜欢他,我喜欢你,可他也喜欢你,所以我才是输得彻底的那一个,我有什么资格争,我现在唯一的所求,就是你别离开我,哪怕开放式关系,我…我也可以说服自己接受,真的。”
他说着跪在床边,牵着她的手,“我想得很明白了,我可以照顾你们,我甚至可以不要性|生活,你别不要我,我不会再和他吵架了…”
“言译!!!”白禾真的怒从心中起,站了起来,“你真的是烧糊涂了!在说什么昏话,你反省了这么久,就反省出一个开放式关系是吧!”
言译红着眼,望着她:“这样…都还不行吗?我就这么多余?”
白禾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荒唐的话题了,她拎了书包转身离开,言译虚弱地喊了声:“姐姐!”
“你先睡吧,我下午还有课。”
“还来吗?”言译哀求地望着她。
白禾终究心软,没好气地说:“希望你好好冷静一下,想想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下午我再过来,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
……
下午的课间,苏小京直接一个抱头尖叫:“卧槽!他真这么说!”
“他是疯了。”白禾评价。
朱连翘感叹说:“疯成这样,你要是坚持分手,我怀疑他会把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干掉啊。”
“不不,言译再失去理智,也不可能伤害她跟祁浪。”苏小京有理有据地分析说,“十有八|九,他只会干掉他自己。”
白禾抱着头,一脸崩溃:“是我把他变成这样了。”
“你少内耗吧。”苏小京说,“他从小就是这个死样子,怪不了你。当初在你还喜欢祁浪的情况下,答应跟他谈恋爱,已经够对得起他了。”
白禾叹了口气。
展新月说:“当断不断,后患无穷,再这样下去你会被他拖死。不如快刀斩乱麻,彻底断了他这份念想,才会让他真的振作起来。”
“话是这样说,但我怕他真的出事。”
“就算出事,也
怪不了你一点,好吗。”苏小京说,“就算是言叔叔,也不会怪你的,你疼了他这么多年,谁都不会说你忘恩负义。”
虽然闺蜜们都是劝分,她们从自我的角度出发,是忍受不了言译这种偏执加控制型人格,但两年的感情不是过眼云烟,白禾终究狠不下这个心。
下午,她去公寓看望言译,买了些他爱吃的凤梨拼盘。
少年似乎好多了,抱着膝盖坐在沙发边看电视,穿着祁浪奶白色居家衫,从背影看,她还以为他回来了。
不过言译的脑袋比他小一点,背影也更单薄些。
她端着凤梨拼盘走过去,摸摸他的头,似乎没那么烫了。
“体温测过吗?”
他摇头,于是白禾找出体温计,从衣领里伸进去,让他夹在腋下。
言译乖乖地照做,一双黑眼睛落在她的身上就像黏了胶水似的。
“不理人?”
“不敢说话了,怕又说错。”他委屈地说。
白禾轻轻呼出一口气,用牙签串了凤梨递过来,喂到他嘴边。
言译听话地吃了。
没一会儿体温拷好了,还有点低烧,不过比起中午是要好多了。
白禾说:“身体好,退烧也快。”
言译眼睛还有点红,揪着她的袖子,怕她走了。
白禾说:“你别跟女孩一样,动不动就哭,男人该有男人的气概。”
“我以前也不哭,你这段时间伤我太多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心,“每天都在难过。”
“我伤你?”白禾觉得不可理喻,“你知道那些电影票对我而言多重要!每一张都是珍贵的回忆,我准备老了以后坐在树下慢慢翻看的!你说扔就扔了,还有我的项链、手链…言译,你就不在乎我会不会伤心吗?”
“因为那是祁浪和你共同的回忆。”言译牵起她的手,看着她腕上那条黑珍珠链,“如果他把我跟你的回忆扔了,你可能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祁浪就根本不会做这种混账事。”
“你看,你是多么无条件地偏爱他。”
白禾聊不下去了,起身准备离开,言译踉跄着追上来,从后面抱住了她——
“别走,我错了。”
“你永远在认错,永远不知道改。”
“你说,我都改。”
白禾深呼吸,沉声说:“如果还想相处下去,首先,你不要再试图改变我;其次,别再动不动就提祁浪,他走了,请你放过他,也放过我;最后,我无法原谅你丢我东西的行为,但看在你以前照顾我那么久的份上,我不计较了,下不为例,再犯这种错,我们就彻底结束。”
言译红着眼睛,连连点头:“好,好,我都改,我全都改…”
白禾这才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脸。
终究,还是妥协了。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她都舍弃不了他。
言译又哭了,抱着她,说姐姐我好怕。
白禾感觉他要把她的骨头都揉碎了,他将她横抱而起,想去卧室,白禾连忙挣开:“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是和好了?”言译渴望地看着她,“姐姐不想要吗?已经很久没要了。”
白禾仍旧拒绝,从他怀里挣出来:“我还没有彻底原谅你,看你的表现,最后决定要不要和好。”
言译没有勉强,很乖地点头:“好,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