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跟祁浪妈妈Angelia在世纪酒店见了面,气氛融洽地吃了一顿饭,Angelia感谢夫妻俩这些年对祁浪的照顾,说到动情处甚至红了眼睛,还想要对他们经济补偿,但是白鑫诚和唐昕拒绝了,他们说一直拿祁浪当自己儿子一样看待,收了钱反而变味儿了。
Angelia没有勉强,只对夫妻俩说有什么事千万要找她,她必定鼎力相助。
后来夫妻俩带Angelia逛了南湘市的旅游景区森林公园,因知道Angelia要和祁浪聊天说事情,所以一行人三三两两分开走。
虽然白鑫诚和唐昕就住在南湘市,可这些年忙于做生意,也鲜少有时间与心情出来旅游,白鑫诚用手机给唐昕各种角度拍照、拍视频。
言译和白禾走在最后面,白禾用相机给言译拍照,言译很顺从地摆出各种她想要的帅气造型,毫无怨言给她当练手的模特。
时不时他俩也会有一些亲昵的举动,譬如上比较狭窄陡峭的梯子,言译会下意识地伸手去牵她,或者直接把她抱上来,俩人之间的互动…有些小细节根本藏不住。
“老婆,你有没有觉得,言译跟白禾…怪怪的。”白鑫诚问唐昕。
“早就发现啦。”
白鑫诚脑洞大开:“言译不会喜欢他姐吧?”
唐昕耸耸肩:“我不知道,你觉得呢?”
“我也看不懂,那小子…心思深着呢。”白鑫诚问,“要是真的该怎么办?”
“我咋知道该怎么办,我只知道,小百合喜欢祁浪好多年了,要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和小浪分手,那我不能同意。”
“可是言译他爸…”
“他爸是对我们小百合有救命之恩,但终身大事,怎么能为了这个…勉强呢。”唐昕固执地说,“我只认一个女婿,就是小百合真心喜欢的那一个。”
……
Angelia看着身畔沉默的少年,他鲜少有这般情绪低沉的时候。
大部分时间,这小子都能有无数的花招跟她逗闷子,但他不想说话,就是真的很不开心。
“小七,怎么了?”
“没有,妈,喝水吗,我去给你买水。”
祁浪加快步伐前面商店走去,Angelia看出他的逃避,叫住了他:“小七。”
祁浪回身,Angelia抱了抱他,轻拍他的后背:“没事的,没事…”
本来祁浪没什么事,只是心里有点闷,母亲这样反而让他鼻头有点酸了。
“干什么啊,我真没事。”祁浪不想红了鼻子,太丢人,故意说,“你别在这儿感情泛滥啊,真是的。”
“我是你妈咪,还看不出来吗。”Angelia说,“之前电话里,你那样开心地告诉我,你和白禾在一起了,现在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没听到他爸妈提起这事儿?”
“对不起,妈,没在一起,是我单方面喜欢她。”
Angel
ia看着祁浪:“你喜欢她,她知道吗?”
“知道吧,毕业那会儿我就给她写过暗示的告白诗。”
“然后呢?”
“已读不回,我了解她,她这样做,说明只想和我当朋友。”
“你确定?”Angelia拧着眉头说,“会不会是她没看懂,你这小子,写什么告白诗,当面问啊!”
“试过,但还是迟了些。”祁浪垂眸,“算了,别问了,我不会跟言译抢。”
从小到大,他和白禾就像哥哥和姐姐一样珍爱保护着那个失去一切的少年,让他去明目张胆跟言译抢,不如杀了他。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她。
Angelia心疼地抚了抚祁浪轮廓锐利的脸庞。
她知道,她儿子一直都是这样一个心底纯良、有情有义的少年。
“如果你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要再耽溺了,看向远方吧。”Angelia认真地说,“这些年,妈妈一直想办法让你避开纷乱,希望你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拥有自己的小确幸、小欢喜。可是我从没有问过你,这是不是你希望的生活…如果觉得不甘心,就把这份不甘心放在未来,你父亲希望你大三这年以交换生的方式回港城,为自己的未来拼一把,他愿意给你机会。”
“回去吗?”
“妈妈知道你的优秀,试试看,用你的本事争一把。”
祁浪回头,望向了人群中拍照的两个人,心如刀绞,疼得脑仁都在抽…
是,是有过许多的不甘,无论成绩还是竞赛,他总要争第一,总要证明自己的优秀可…
和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欢闹的每一分每一秒,祁浪都觉得命运待他何等温柔,才让他有这样的小确幸。
当普通人,还是回去拼一把。
祁浪没想好。
“其实我也有在自主创业。”祁浪回答Angelia,“我再考虑一下。”
“祁浪,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要学会长大。”
长大,就是一个人的孤独旷野,唯有坚强勇敢、方能昂首阔步。
……
整个大一和大二,祁浪依旧进行着他的自主创业,和商学院其他几个伙伴们合作的短视频电商持续开始盈利,虽然让他挣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差不多有七位数。但这点钱对于家境优渥的祁浪来说,甚至不够父母给他的零花钱。
倒不是不够花,他很清楚对于普通大学生来说,百万已经是何等牛逼轰轰的开局了。然而对祁浪而言,他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大二暑假,白禾父母的大排档出了事,有手贱心坏的客人吃完火锅,竟然把打火机丢在了滚烫的火锅汤里。
后来一位服务员阿姨过来收拾餐桌的时候,发生了爆|炸,滚烫的火锅底油溅起半米高,把阿姨的手臂给烫伤了,烫伤程度非常严重。
白鑫诚立刻报了警,也找到了人,奈何店里没有装监控,那家伙是个富二代,死不承认,说要么对簿公堂,
谁怕谁,反正他是不怕的。
对簿公堂白鑫诚是不怕的,主要是阿姨的手臂烫伤耽误不得的高额医疗费用,以及家人的抚恤金等等。
夫妻俩把全部的积蓄都取了出来,言译也把自己所有的存款拿了出来,用作阿姨后续治疗。
这笔钱本不应该由夫妻俩全责承担,分明有罪魁祸首,只是这富二代在南湘市背景实力雄厚,又坏又嚣张,拒不支付一分钱费用,还要反告夫妻俩诬陷他,他爸更是给他请来了最顶尖的律师团,替他辩护。
更过分的是,连大排档都开不成了。
因为这家人得罪了富二代,房东怕惹事,所以收回了大排档的摊位,不再租赁给他们了。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积累了那么多的回头客,一切付诸东流,白鑫诚怎么能甘心。
整个夏天,他都往返于律师事务所和相关部门…想要为这件事讨一个说法,甚至找了新闻媒体,想要报道此事,却不想,媒体竟也被富二代收买了,报道写得颠倒黑白,误导人们以为是饭店出了安全事故,结果还要反咬客人一口。
白鑫诚一个夏天仿佛老了十岁,唐昕每天也是焦头烂额,跟白禾一起在医院照顾着受伤的阿姨,言译则兼职打工,拼命挣钱填补家里的亏空,同时帮白鑫诚另外寻找做生意的黄金地段店铺。
一家人同舟共济,努力度过时艰。而祁浪跟他爸跑了趟摩洛哥谈生意,回来才知道这件事,气得人都要无了。
他第二天就一趟飞机回了港城,十分任性地将老爸当着一众高管的面、从公司会议室请出来,跟他谈了两个小时,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
祁浪的父亲祁沣裕是个头发半花白、气场十分稳定的五十岁男人。他心里本来有几分火气,但转念想到了这个儿子将近二十年的人生,从来没有对他这般冲动任性过。
仅此一次,他不愿对他动怒,所以耐心地听他说完了这一切。
他说的内容,他并不感兴趣,他只对面前这个少年的情绪感兴趣。
“他们的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很重要。”祁浪点头,“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是很小的事,我可以帮你摆平。”祁沣裕点了一根雪茄,淡定地说,“但是小七,如果恰好我不是你的父亲,你又该向谁寻求帮助,还是自己上去与人拼个鱼死网破?”
祁浪听着,没有言语。
“该长大了,回来用实力向我证明,拿到应属于你的那一份。”祁沣裕扣了扣烟斗,起身出门,轻按了按少年硬朗宽阔的肩,说了四个字——
“强者生存。”
……
这件事对于祁沣裕而言,都不需要自己动手,派了个手底下的人过来,见了富二代的父亲,三言两语就让他把他儿子亲手送到了派出所,自行承认了丢打火机的犯罪经过。
富二代家里不仅承担了全额的医疗费用,抚恤金和后续治疗费用,还亲自上门,向受害人鞠躬道歉,也向白鑫诚道歉。
同时还请来了媒体,将此事重新报道,还鑫诚大排档一个清白。更解气的事,之前被富二代收买的那家媒体,直接关张大吉了。
暑期末,鑫诚大排档重新在原来的店铺开业了,因为这夫妻俩在阿姨出事后,勇于承担责任,几乎倾家荡产去帮助烫伤的阿姨,这事儿被媒体报道之后,更多的生意上门了,生意越发红火。
这件事,白禾跟言译欠了祁浪天大的人情了算是…但俩人也没的还,还也还不起,祁浪也不稀罕他们的任何物质上的回馈。
所以俩人只能隔三差五请祁浪吃饭,除此之外,没想不到什么办法回馈他。
这么多年的朋友,祁浪也不要他们回报什么。
大表哥的东北饺子馆里,祁浪戳着饺子皮里的玉米粒:“你们来之前去Estro吃过?”
白禾:“嗯。”
“所以你俩吃饭去米其林餐厅,请我,就吃饺子啊?”
大表哥端来料碟:“不爱吃别吃啊!”
祁浪爽朗地说:“开玩笑,哥别生气。”
言译望向白禾,白禾弱弱地小声说:“是忍不住发了条朋友圈,没屏蔽他。”
“你想吃Estro,我可以请你。”言译对祁浪说。
白禾连忙补充:“消费不能超过100!我们现在很穷!”
“并不是特别想吃。”祁浪淡淡说,“米其林有什么好吃,还不如吃火锅。”
“你可别说火锅了!”白禾哆嗦了一下,“我现在看到火锅,脑子里全是火锅油溅出来的样子。”
她害怕地捂了捂颈子的疤痕,“我这辈子都跟火锅绝缘了。”
“那火锅太冤了。”祁浪说,“不过Estro好吃吗?”
“那么贵,当然好吃啊,要不你再请吃我吃一顿?”
“是因为和对的人在一起,所以觉得吃什么都很香。”他低头戳着碗里的饺子,“我又不是对的人。”
言译敏感地问:“你在酸什么?”
“没啊。”祁浪说,“趁夏天还没结束,我们去露营吧。”
白禾叼着饺子,冷冷抬头:“啊?”
“记得我们初中去山里找萤火虫吗?那次差点把你俩带丢了。”祁浪仍旧看着自己的餐盘,极力控制着,让语气不要颤抖,“想和你们再去看一次萤火虫。”
“为什么忽然想露营。”言译问,似察觉到了什么。
祁浪知道瞒不过他,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我要走了,回港城。”
此言一出,空气凝滞了几秒,白禾抬眸问他:“是…回去探亲么?什么时候回来,要不等你回来了我们再去露营…”
“不是探亲。”祁浪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想玩笑话,“回去继承家业了,除了毕业典礼会回来,其他时间应该都会待在港城,将来如果说要探亲的话,应该就是回北里或者南湘市探亲了吧,回来看看你俩。”
终究,还是要散了。
言译没说什么,
跟大表哥点了两罐啤酒,跟他碰了碰,默不作声地喝着。
言译低头吃着餐盘里的小玉米粒,筷子把饺子皮都戳烂了,一言不发。
“是你爸叫你回去的?”言译帮她问,“是为了你帮过我们的事情,他逼你回去?”
“他没逼我。”祁浪说,“是我自己想走了。”
白禾捏筷子的手背紧得泛起骨肉泛白:“你想走,为什么?”
“我觉得…”
祁浪发觉自己没有办法回答白禾的话,他甚至没有勇气看她,眸光转向言译,仿佛是在对他说,“没有为什么,我该走了啊,在南湘市住这么多年,是妈妈的意思,她希望我远离纷争,但我还是想回去争取一把。”
“是吗。”言译漆黑的眸子望着他,似乎要看穿他的心,“只是这个原因吗。”
“你俩能不能别像审犯人一样啊!”祁浪受不了这种压力,“算了,不说这个话题,聊聊露营,我已经看好地方了,这次不会把你们带丢了,这个季节萤火虫不好找,我们最好在山里过一夜,所以帐篷也要准备…”
“等会儿聊,我去一下洗手间哦。”白禾打算他,起身离开。
等他走后,言译才说:“你在撒谎。”
祁浪顿了片刻,才说道:“小时候,咱们跟小区别的孩子玩躲猫猫,同一个衣柜,藏下你们就装不下我了。”
三个人,终究太拥挤。
“可是,你最后不也进来了。”言译提醒,“跟我们挤一起。”
“怎么。”他带了点玩笑的意味,“你现在还能同意我挤进来?”
言译不再言语。
“我不想跟你抢。”祁浪说。
“你也抢不过我。”言译不甘示弱地反击,“别他妈说的好像是你在让我,我不需要!”
“既然如此。”祁浪唇角提了提,拉长了调子,“激动什么。”
……
白禾步履踉跄地靠着洗手间外的墙壁,很努力地憋住,站在水台边,捧起水拍在自己脸上。
“不行啊,不行,不能哭...”
她竭力忍着奔涌而出的眼泪,忍得好辛苦,可是眼睛沾了水就被感染了,眼泪根本止不住。
她靠着墙壁哽咽着,捂着嘴,用力咬着手腕…
大表哥从男洗手间走出来,她连忙侧过身去,用手臂挡着眼睛。
“你在干嘛?”
“没…”
出口的话变成了哑声的哭腔,白禾连忙跑进女洗手间,把自己藏起来。
大表哥很识相地没有打扰她,默默退了出去,来到他们的座位边——
“白禾在里面哭得跟杀猪一样,谁搞的?”
言译缄默喝酒。
祁浪立刻起身,去了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