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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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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不做无聊的等人事宜。

睡不着的后半夜,她坐在窗边,着暗卫传了一条消息。于是,不到半个时辰,被五花大绑的简简,便出现在了姜循屋舍。

玲珑睡在隔壁,姜循让卫士给简简松绑后,退下。

距离简简试图刺杀姜循,已经又过了一个月。简简被关在柴房中,日日听玲珑唠叨劝说。玲珑为她翻来覆去地讲乔世安事件的前因后果、利害关系,说简简被人利用……

玲珑多次叹着气揉简简的头发:“你年纪太小了,不懂得这些。但是娘子不是世人口中的恶人,过了这么久,你总该想明白了吧?”

此夜后半夜,松绑后的简简跪坐在地砖上,就着姜循手边的幽晦烛火,盯着姜循。

姜循实在美。她是那类明艳不可方物、诱人堕落的美人,她已经这样好看,偏偏杀人不用美色,而是用智谋、算计、博弈那一类简简毕生不可能看得懂的本事。

可是如此,简简更加恨她。少女眼中憋忍不住的泪水聚满了眼眶:

她是蠢货,小时候看不懂哥哥,长大后看不懂姜循。可是她虽蠢,却乖。他们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她的人生由他们安排也无妨,她有什么错?

哥哥使计,将她托付给姜循。期间未尝没有太傅的人找来、赵相公的人找来,要她帮忙传消息。她请示哥哥后,全都不搭理,只专心地侍奉姜循。

她不听旁人如何说。东京都说哥哥要死在秋决,可是去年哥哥便应死了,却也没死。简简觉得,那类聪明的人,一定有法子活下去。她乐观地想,只要按照哥哥的吩咐办事,终有一日,哥哥会从开封府天牢中走出来,他们兄妹一人便能团聚。

赌鬼爹和凶继母都死了,欺负她的坏人也死了,哥哥为她报了仇,哥哥攀上了贵人。他们已经如此努力,大好前程明明就在眼前,为什么中途便结束了?

明明希望已在眼前,明明再坚持一下……

哥哥死在世子手中,简简却是被姜循派去凉城查世子的。但凡简简晚回来一些,也许都不知哥哥如何死的。但凡简简早回来一些,也许她还有机会闯入天牢救走哥哥。

时间安排得这样恰好。既有人为的算计,也有命运的作弄——

简简好恨。

此夜天未亮,简简跪在地上,一头蓬发,满脸脏污,只一双猫眼一般的眸子透着清水一样粼粼的光:

“夫人告诉我,也许在我见到你的第一日,你就查清了我的身世。你知道我是谁,你可能有利用我,找出哥哥背后贵人的把柄的意思。后来你发现我没有跟贵人传递消息,你才放弃了我。

“夫人说,你从不做无用的事。你救人必有救人的目的。你根本不是觉得那时候看起来像孤儿的我很可怜,你是觉得我有价值——这些都是真的吗?你从遇到我的第一天,就在算计我?”

姜循俯眼,望着这个落泪的少女。

有一瞬,她心有动摇。

她想告诉简简,她看不得人哭泣??[,示弱,悲苦,无助。

昔日简简在街头流浪,让姜循想到自己小时候;正如昔日姜芜向姜循求救,阿娅被人淹死时向上递出的手……姜循不愿意帮她们,但姜循每一次都帮了她们。

她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可她确实做了。

此时,姜循只淡声:“不完全是。”

简简:“那便是说,有利用的成分?”

姜循沉默。

乔世安被江鹭杀死,并非姜循的本意。乔世安被江鹭杀死,必是因为他牵扯到了江鹭在查的事……姜循没有问过,但她昔日和江鹭合作时,便有了江鹭会动手杀人的觉悟。

她冤枉吗?

不。她分明预料到了——江鹭杀章淞时那般决然,江鹭早已不是昔日心慈手软的模样。

在简简到姜循身边的这一年多时间,姜循和叶白探讨过无数次,该如何撬开乔世安的嘴。姜循不愿意让叶白动用简简,叶白也碰触不到乔世安。他们卡在那个环节上,直到江鹭入局。

姜循是想护住简简的。

不然,姜循不会将她派去凉城。简简说是支开她,其实也是为了不牵连她。

不然,姜循不会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江鹭,简简和乔世安的关系。她怀着一腔矛盾之心,等小世子自己去查。她做着一个梦,希望乔世安的结局和简简无关。

而今,姜循已然明白。怎可能无关?

人与人之间的牵扯,断了骨,连着血。她连一个江鹭都难以割舍,何况让简简割舍乔世安这个亲哥哥呢?她只为了江鹭的半年情谊便重新意动,何况简简自小和哥哥相依为命。

命运是阻断不了的,辩解都是无用的。

姜循便俯眼望着简简:“……我把卖身契还给你,你离开吧。”

简简目中燃怒:“你无话可说?”

姜循倏地抬眸:“我要说什么——简简,你扪心自问,你哥哥不该死吗?你那仇人怎么死的,你父母怎么死的,他不肯开口的那些日子,朝堂那些官员作威作福,和豪强勾结,买断田地损害农事……你知道因为这些,会死多少百姓吗?

“凭什么要无辜人为他而承担后果?你哥哥造成的后果远不止于此——你哥哥读圣贤书,学了一肚子纸上谈兵,却都在做些什么?”

简简被说得怔愣又愤怒,她说不过姜循,只怒叫:“你胡说!”

姜循刷地从榻上站起。

披帛曳地,裙摆燃着烛火映照的金光。

姜循在屋中一点点走向简简,俯身掐住简简的下巴。她一贯强势,少有的怜悯之情早已消逝得差不多,她睥睨着这个苍白的少女,说出的话何其恶毒:

“你和我算的哪门子账?你哥哥手里的钱不清白,你那些跌打创伤药也不清白!他问心有愧,满腔义愤给谁看?你哥哥读的书多,却识人不清,做尽助纣为虐的事;你不读书,同样识人不清,为他人作嫁衣也不知道。

“你以为我娘为什

么见你?她是要用你来吊着我,用你的愤怒来杀我。如果当日不是江鹭,我就如她愿了。你以为你在报仇?别开玩笑了,蠢货——你在做和你哥哥一样的事。

“读尽圣贤书,做尽负心事。家国不分,是非不问……简简,这世上可以审判我的人必然有,但你不是。我养你供你,不曾虐你,你却来杀我?你对得起我?”

简简暴怒:“我兄长不是你口中那样,我也不是你说的那样!”

姜循:“那你知道你哥哥该死吗?你承认你哥哥该死吗?回答我,简简!”

简简说不出话。

她被质问,满腔愤怒委屈,突得失声。她好像置身冰雪天中,看着冰霜一点点覆盖己身。她无能为力地看着一切,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姜循愕然。

简简半晌,艰难道:“我会证明,我和我哥哥,不是你说的那样……死有余辜。”

大颗大颗的眼泪如豆,挂在简简睫毛上:“我会证明,你错了。我不是你说的那类人,我哥哥也不是。你才是坏人,我是好人。我不做恶事不杀错人,我和你说的……全然不一样!”

说到最后,少女声音带着裂帛一般的颤音。

姜循无言,尴尬地朝后退:“你离开吧。”

简简抹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她忍着屈辱和愤怒,此时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但她必须要想明白。聪明的人都离开了,蠢货要自力更生。

临走前,简简忽然扭头:“你不想知道凉城发生了什么,不想知道南康世子为什么查凉城吗?”

姜循撇脸:“你会告诉我?”

简简目中含泪,尖戾一笑。她此时只能用这种接近报复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快意与仇恨:“我永远不会告诉你!”

简简摔门便走,掠入清晨寒风中。

天未亮,雾未散,从今日起,姜循身边不会再有一个叫“简简”的侍女了。

--

若玲珑醒来,得知姜循对简简做的事,恐怕又会念叨——简简单纯好糊弄,又有一身好武艺,姜循没必要把人赶走。

可姜循意兴阑珊:走便走了。她又不缺武功高手保护。

只是简简的离开,也让姜循微有郁卒。

天色熹微,姜循歪靠在窗边,以手支颌。半宿失眠与审问简简让她疲惫,此时微微头痛;她闭着目思考,简简能从凉城查到些什么。

简简离开前的那个眼神,仇恨中,带有微弱的怜悯。她怜悯什么?姜循和江鹭一起促成乔世安的死亡,简简痛恨怜悯的,也应该是他一人。

姜循确定自己和凉城毫无干系,有干系的人只能是江鹭。到底是多深的渊源,才导致南康世子跑去查凉城事变?

姜循手轻轻地敲击着桌案。

在阿宁身在南康府时,她不曾听闻南康王府和凉城有关联。江鹭若有关联,也应该是阿宁离开后的事。南康王本就有功高震主的嫌疑,寻常情况下,南康王不会让世子和边军扯上关系,除非是不得不…

姜循一一排查南康王府的人际关系:南康王,南康王妃,南康世子,永平郡主……

永平郡主!

姜循敲击桌木的手指停住,想到了昔年一则趣闻:江家那个讨人厌的大娘子,在去练兵时,和一个小贼不打不相识。人家并非小贼,江飞瑛自然嘴硬不肯认错,便被人一直追着……后来江飞瑛就定亲了。

因为阿宁昔日讨厌江飞瑛,并未多打听江飞瑛的婚事。

而今想来,这婚约果真有些古怪。

南康王因为江鹭想娶阿宁的事,气得恨不得将江鹭逐出王府;却对女儿的婚事看着分外满意。

莫非对方和江飞瑛实则门当户对……对了,江飞瑛那未婚夫叫什么来着?

姜循正专注思考,慢慢有了些灵感时,忽然外边叫唤声惊醒她:“有刺客!抓刺客——”

姜循一下子站起。

--

段枫一门心思来大相国寺刺杀太子。

天黑风高,云间无月。他一路躲过巡逻卫士,摸清了他们换防时间,摸向太子居住的院落。一直到后半夜,段枫才摸入太子的房间,提着剑一步步朝室内走。

暮逊睡得分外不安宁。

他心烦意乱。脑海中一会儿是阿娅病恹恹、畏惧火海的模样,一会儿是戴着帷帽的姜循似笑非笑站在身旁,灯火阑珊处,那戴着面具的郎君朝他拱手行礼。

那郎君颀长如松,衣摆微扬。此时在暮逊的梦中,暮逊一步步靠近那个人,看得越发心惊,越发心起波澜。

梦境将暮逊的疑心放大,暮逊一遍遍审视着那人的衣着。他看到那人的锦衣华服,看到那人飞扬的袖摆,看到那人的宽肩窄腰……好是熟悉。

好像他应该经常见到。

白日时,暮逊得到卫士禀报,说他查问的那人,并不在皇城中,也不在王府中……

那么此夜此梦,暮逊站到了面具郎君面前,蓦地一咬牙,掀开那人的面具——

一道寒光在他眼皮上晃过。

梦中的惊怒让暮逊瞬间清醒,现实中的寒意袭杀而来时,他本能地朝旁边一滚,狼狈非常地跌下了床榻。暮逊浑浑噩噩地抬头,周身血液凝冰,发现自己不是在梦中。

当真有戴着蓑笠的黑衣人持剑刺他,一击不中,那人再次杀来。

暮逊张口便想唤人,那人武功身法实在厉害,逼得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只顾着在地上没命地滚,希望借一些声音,引起外面卫士们的冲动。

暮逊还未这样狼狈过!

他抓过花瓶砸去,花瓶被剑击碎,碎片挟着那人的深厚内力,带着杀气寸寸袭来。暮逊的中衣宽袍被割伤,长发凌乱散下,一国太子也会些拳脚功夫,此时在真正的行家那里却施展不开。

暮逊心生绝望——

荒谬!

大相国寺布满卫士,外面守卫巡防森然,竟有人夜刺太子,成功摸入!

暮逊走到今日步履维艰,他亦曾

在痛苦至极时想过自己的死因。无非是被父皇废除,被弟兄们陷害,被流放,被贬庶人……却不包括死在国寺中!

暮逊走到今日,绝不认输!

?本作者伊人睽睽提醒您《循循》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暮逊爬到地衣边,从旁边的箱子夹缝中抽出一把剑,反身自卫。他连身都起不来,手中的剑在对方眼中如同玩具一般。寒光凛冽如霜,照亮暮逊眼睛——

暮逊以为自己必死,却忽然间,见那刺客身子一凝,一口血吐出。

暮逊当机立断,手中剑砸出。趁对方如此关头,暮逊高声:“来人,有刺客——”

--

一刻钟后,暮逊沉着脸,要求封锁整个大相国寺,追捕那刺客。刺客被他封在寺中,必然逃不出去。

天已熹微,鱼肚白微亮,清风凉澈。

段枫跌跌撞撞地在寺中各门院处疾行,试图在卫士们的追捕封锁下,找出一条逃出去的生路。天快亮了,一次刺杀失败,他已微清醒,知道自己失去了机会。

命运似乎永不站他。

段枫喘着气,手扶着花架上的藤萝,整个人被体内乱窜的内力折磨,一阵阵的带着血的咳嗽被他强行压下,而他眼前阵阵发黑。

从正和一十年开始,他便一直被命运抛弃。

昔日他去巡察周边,遭到西域兵马的堵截。他与手下士兵中埋伏,怀疑那是阿鲁国的计谋,却也只能等离开再说。这只兵马死战沙漠,要被沙漠吞噬时,是江鹭找到了段枫。

昔日段枫被伤了眼,伤了肺,又要面对家人惨死,百姓流离。故土自此归属他国,庇护多年的民众成为俘虏……段枫也要活不成了,是江鹭带他离开。

他缠绵病榻两年,江鹭便花了两年时间派人去西域。他们试图找那些昔日阻拦段枫的躲在暗处的敌人,可南康王府的势力不在西域。南康王府不肯接受段枫,不肯救凉城遗民……于是江鹭便背着段枫离开,独自救人。

段枫被江鹭安慰幸运。可背负着一族人的冤屈,行走于魑魅魍魉间,又幸运在哪里?

那两年暗无天日的时光,段枫尽靠着江鹭的承诺,尽靠着江鹭的支持,尽靠着复仇的希冀。他本应是死人,若非故人恩惠,岂得流连人间。若不复仇雪恨,岂得安心赴死。

大片大片的血从段枫的指缝间流出,段枫在逃亡中不发出一丝声音。他如今知道自己失败,便靠着意志逃跑,只怕自己被抓到,连累到江鹭……

在这样仓促的逃跑中,段枫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知道自己的失败,只因那些脚步声中,竟夹杂着暮逊的脚步……连太子都亲自跟着卫士来了。

段枫跌入一月洞门,猝不及防间,和一个披着羽巾的异族少女撞了一怀。

熟悉的气息驱逐眼前的血雾,段枫失神地抬眸——抱着一束春花的阿娅,立在门口,被他撞得后退了三步,迷离而吃惊地仰起头。

浑身血液在段枫体内沸腾,又在阿娅陌生的眼神中凝为冰。

暮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给我搜,这边——

声音朝着他们过来了。

阿娅忽然回神一样地眨眼,她盯着这个让自己感到熟悉的刺客。对方蓑笠的飞纱扬起,露出对方面容。她闻到对方身上的血腥味,在紧急关头生了一腔大胆狂妄之心。

阿娅指了一个方向,将段枫朝那个方向退。

段枫怔忡看她。

她小声嘀咕,用阿鲁国的语言:奇怪,我怎么想救他?算了不管了。?_[(”

阿娅抱着花朝月洞门跑去,回头间,她发间羽巾飞扬,纵着卷发一同拂过柔润雪白的面颊。她懵懂的眼睛,在看到那刺客回头时,愣了一愣,然后露出一个有些迷惘的笑容。

阿娅主动跑出去找太子,磕磕绊绊:“殿、殿下,我正要找你……”

段枫听到月洞门外暮逊压抑的声音:“别闹,我有事……”

阿娅:“不,我要你哄我。殿下,别走!”

段枫面色惨白,咬紧腮帮,忍着一腔屈辱与愤恨,掉头继续逃——不能辜负阿娅。

--

大相国寺被封,段枫如今伤重,期间几次被卫士追上,腰腹受了一箭。段枫觉得自己断无可能逃走,在望到外面越来越多的卫士后,他靠在墙头喘气。

他不能落到敌人手中。

若是逃不出去,便不如一死……段枫在听到脚步声又一次靠近时,手握住剑柄,猛地抽开。

他欲自尽时,那从高檐上跃下的人一掌击开了他手中的剑。那人虎口被刃刺伤,身形稳住落地,在段枫出手前低声:“段三哥。”

段枫猛怔。

他看到江鹭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一样的夜行衣,一样的蓑笠,一样的打扮。

段枫心头五味杂陈,盯着这天未亮、便出现在大相国寺的江鹭。分明江鹭吃醉了酒,分明江鹭说不愿意来大相国寺找姜循,分明……

江鹭:“段三哥,你体力不支,会落到他人手中。我扮作你,帮你引开敌人。你好逃出去。”

江鹭探头看眼外面的卫士,便要走,手被身后的青年郎君握住。

江鹭不回头,只淡声:“事情等出去后再说……你以为死在这里就不会连累到我?别再犯糊涂了。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为了这种结局。”

江鹭回头。

微光中,他眉目沾霜,神色坚定:“段三哥,活下去。你在哪里,程段两家的血脉就在哪里。”

江鹭听到段枫低哑的哽咽:“……等你回来,我会告诉你一切。一郎,你也要活下去。”

江鹭微笑:“那自然。我是南康世子——今日的事,还难不倒我。”

--

江鹭今日武功非段枫可比。

他虽醉酒未完全醒,但醉酒本就不太影响他的思绪。他代替段枫,溜着那些卫士。暮逊被阿娅缠住,江鹭身上无伤,那些卫士被从段枫那里引走,他们以为江鹭才是他们要抓的刺客。

只是奇怪,方才那刺客行动迟缓,怎么如今突然身手迅疾

了很多?但也无妨——殿下在此布了天罗地网,再厉害的刺客也只能在寺中逡巡,等到刺客体力被耗尽,便是自投罗网的时候。

江鹭在寺中疾行,暗恼自己没有去看大相国寺的院落布局,竟不知该如何逃,逃去哪里更安全。身后卫士被他吊着,其实他自己也如无头苍蝇一样。旁人以为他在设陷阱,实则他只是不识路。

江鹭寻思着更好的法子。

忽然间,他在奔跑中跃入一长廊,长廊尽头日光微落,有一个步履匆忙的年轻娘子从路尽头提裙奔来。

江鹭步履一缓。

……来看热闹的姜循抬头,看到了蓑笠黑衣刺客就在廊子尽头。

--

姜循神色一空。

此时非昔日。

许是因姜循最近在那人身上下了些功夫,当那人出现时,姜循虽看不到蓑笠后的脸,却凭身形,认出了江鹭。

她怔住。

她是来看暮逊笑话,来看暮逊这里有没有可承之机。她没想到刺客竟是江鹭——怎么可能?江鹭疯了,敢刺杀暮逊?退一万步,就算成功,他也逃不出去……卫士们会拼命找到凶手,没人敢为太子之死担责。

但那些凌乱思绪此时不重要,重要的是……刺客江鹭和她撞到了一起。

她自然不可能帮暮逊拦江鹭,可她应该救江鹭吗?

这桩事和她没什么关系,但她若插手,很容易引起暮逊的怀疑。如今她和暮逊的关系摇摇欲坠,她不应在此时引得太子更加猜忌……江鹭武功那么厉害,也许本就不需要她出手。

姜循立在原地,静望着廊尽头的江鹭。

--

江鹭看到姜循的一瞬,脑中便生起一个挟持人的计划——绑架未来太子妃,太子为了面子,也一定会让他离开大相国寺。只要离开这里,江鹭便有本事逃出生天。

但是不行。

之前他便挟持过姜循,此次故态复萌,难保不引起有心人的猜测。比如张寂,便会猜出他和姜循的关系。何况姜循近期应和暮逊关系不佳,姜循方在科举上将了太子一军,太子不可能无芥蒂。

他会连累姜循。

--

想清楚这些的时候,江鹭眸心未动,神色如常。

他如同没看到姜循般,长身凌空,掠过姜循,便欲继续自己的逃跑。他身后的追兵们近了,江鹭垂眼看着美人的衣袂,迟疑自己是否应当稍微弄伤她一点,身后人才不会怀疑她。

姜循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黑衣刺客身如魅影,毫不停顿,欲与她擦肩而过。擦肩而过时,风轻拂。

他侧过脸,俯眼望她一眼,神色冷淡,近乎无情;姜循睫毛轻轻颤抖。

冽风袭来,落花飞叶,一重重间,花叶和辰光一同照来,卷上姜循的裙袂衣帛。姜循倏地伸出了手——

她冰凉的手,握住了江鹭的手。

--

姜循拽过错愕的江鹭,将他从廊上拽走,牵着他的手,带他跑上一条泥泞小径。她带着他跑过一座小院,绕过一湖,又机灵地撇开了两波生疑的卫士。

她喘着气,跑不动时,被他从后抱起。

清晨风吹拂,一人手紧握。这不像逃亡,更像夜奔。

姜循终于在重重排查下,将江鹭带入了她居住的院落,她居住的屋子。他被推后靠墙,她虚弱欲倒间,被他揽臂抱住。一人贴着墙,心跳急促,俱是畅快又紧张。

姜循抬头,他俯眼看她,目中生柔。他轻轻地伸手拂开她脸上的发丝,姜循在方才那样挣扎之后,此时才觉得自己没选错。

她要和他说话,忽然被他捂住口鼻。

江鹭垂眼:“……太子来了。”

姜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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