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一时间,杜仲一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什么?”
随后他就直接从门外走了进来。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可不正是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方洲。
毕竟之前,看在陈教授的面子上,再加上那些事情确实是他自己太过自负以及疏忽大意而导致的,所以他不得不主动向方洲低下了头。
但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当然是越想越不服气了。
他的想法和尹左他们一样。
如果这个方洲的医术比他们还要高明,那他们敬着他也是应该的。
但方洲显然不具备这个实力。
所以他觉得,他心里会不平衡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只听陈教授说道:“我之所以这样礼待方医生,是因为他已经练出了内劲。”
“什么?”
这一次,尹左和杜仲一几乎是异口同声。
内劲对一个中医来说有多重要?
没有练出内劲的中医,百分之九十九一辈子都只能是个中医。
练出了内劲的中医,百分之九十九将来能成为一代国医。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有了内劲,像是血栓和血管闭塞这样的病症,几道内劲打进去,问题直接就能迎刃而解。
有人可能会说,这种事情,西医也能做到,而且还有手术治疗和药物治疗多个选择。
但是如果病人当时的身体状况不具备手术条件呢,又或者病人身患多种疾病,药物治疗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呢?
要知道哪怕是自诩陈教授门下,天赋最好的尹左,也才只是将将摸到了内劲的门槛而已。
要知道他今年已经四十一岁了。
而陈教授也是四十多岁的时候,才终于炼出了内劲的。
就这,当年的中医界,谁见了他都会夸他一句天赋异禀。
可是方洲才多大,今年才一十七岁。
也就是说,他至少一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练出了内劲来了。
所以杜仲一忍不住说道:“这怎么可能?”
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情,陈教授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他们呢?
他们要是早知道这件事情,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多的笑话来。
而陈教授就像是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一样,直接说道:“我也没有想到,你们现在的脾性已经这么高了?都不会正眼看人了。”
“殊不知三人行,必有我师,更何况从我将你们收入门下开始,就一直在教导过你们医海无涯,做人要谦逊。”
“我后来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就是想让你们长个教训。”
也是因为觉得方洲一定能给他们一个教训。
杜仲一:“……”
尹左:“……”
他们直接就沉默了。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陈教授也沉默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
到了手里的病程记录上。
还是那句话。
因为他只是想给杜仲一他们一个教训,却没想到方洲给出的这个巴掌的力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就像他刚才说过的,他一开始之所以那样礼待方洲,只是因为方洲年纪轻轻就修炼出了内劲。
所以他其实也并不觉得方洲的医术会高明到哪里去,他猜测,如果方洲用上内劲的话,最多也就是比杜仲一他们要好上那么两分。
他只是觉得,像是方洲这样的年轻中医天才,他作为中医界的前辈,有责任,也必须要去帮扶。
所以在他原本的估算中,方洲会依靠内劲,治好一个又一个病人,逐渐证明自己的实力,最终获得杜仲一他们的认可。
结果,从一开始的那个寄生虫病患者,到后来的那个心脏骤停患者,再到现在的这个肺毛霉菌病患者,三种没有丝毫关联、截然不同的病症,方洲给他们治疗的时候,一次内劲都没有动用过,却把他们都治好了。
尤其是最后那个肺毛霉菌病患者。
如果是他来接手这个患者的话,他制定的治疗方案的第一步,肯定是直接利用内劲,将病人支气管中的痰栓斩成小段,清理出来,然后再用内劲,花上四五个小时甚至是七八个小时的时间,一点点的杀死病人肺部的毛霉菌,然后把自己累个半死。
而如果不使用内劲的话,他最多也只有不到三成半的把握能够治好这个病人。
他原本并不知道这半成把握他输在了哪里。
但是在看到这份病程记录之后,他知道了。
他在用药的精准度上,竟然还比不上方洲——
所以方洲这一巴掌,居然还打到他脸上来了。
想到这里,陈教授难以置信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几乎是同一时间,方洲迎来了上午的第十七个病人。
金德本接过病人家属递过来的病历本,一边扫了一眼电脑上的患者信息,一边问道:“林子涵是吧。”
病人家属:“对。”
金德本:“……十一岁……嗯?十一岁?”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坐在他们旁边的,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体重至少在两百斤,嘴边的汗毛还不是一般的茂密的年轻女人……大女孩。
听见这话,病人顿时就低下头,绞起了手指头。
金德本:“……”
他这才反应回来,然后捂着嘴轻咳了一声,说道:“你是哪里不舒服?”
病人的母亲当即说道:“我们家孩子前段时间总是觉得头晕,然后我们就带他去我们市里医院做了个检查,最后查出来孩子得了1型糖尿病。”
“就是检查单。”
金德本:“什么?”
十一岁的孩子就被确诊了1型糖尿病,也就是说她后半辈子可能都要跟药物打交道了。
“你们家有遗传糖尿病史?”
病人的母亲:“没有。”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和我老公家里都比较穷,所以年轻的时候一门心思只想着出人头地,等到终于赚到了足够多的钱,准备生个孩子的时候,却发现身体都累坏了。”
“我们四十多岁的时候,才终于怀上了她,为了能顺利把她生下来,我们前前后后花了几十万的保胎费,但是即便是这样,她生下来的时候身体还是特别弱,一顿只吃得下几口东西。”
“老一辈的不是经常说,孩子喜欢吃什么就让她吃,只要孩子能吃下去东西,吃下去的东西越多,就能活得越好。”
“再加上我们小的时候吃过不少苦头,我们就不想让孩子也吃苦,所以在孩子的养育上,我们选择了精细喂养的方法。”
“她不喜欢喝纯牛奶,我们就给她喝优酸乳,不喜欢喝白开水,我们就给她买可乐当水喝,不喜欢吃蔬菜,喜欢吃肉和点心,我们就让保姆天天换着花样给她做……”
金德本:“……”
方洲:“……”
金德本:“你们这哪叫什么精细喂养,你们这叫乱来你们知道吗?”
病人的母亲:“一开始我的亲戚朋友也都劝过我们,让我们不要这么娇养孩子,可是后来孩子的身体确实是越来越好了,不仅一顿饭能吃下好几个鸡翅鸡腿,还能吃下一大块蛋糕,然后我们就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了……”
方洲收回了放在病人手腕上的手:“上家医院的医生是怎么说的?”
病人的母亲:“他说儿童1型糖尿病是一个比较严重的病,基本上没有治愈的可能,但是好在发现及时,我们家孩子还没有出现其他并发症,而且因为发育比较早,以后不用担心会影响到孩子的发育。”
“他还说,我们家孩子这情况,至少要先打两年的胰岛素,在这期间,如果我们家孩子的体重能够减下去,而且饮食方面也都控制住的话,说不定一两年之后,血糖水平会恢复正常……”
但是这些显然不能安慰到她们。
他们回到家之后,就准备带孩子再找个大医院看看。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他们工厂的一个合作商说,长省第一医院出了一个非常厉害的中医,一个心脏骤停的病人,在停尸房里都躺了两三个多小时了,愣是被他抢救了回来,而且才花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
他们原本还有些不相信。
毕竟他们又不是傻子,死了两三个多小时的人,身体估计都已经硬了,怎么可能还救得回来?
但耐不住他们随后就听说,他们工厂的一个员工,因为一直发烧咳嗽,在小诊所里吊了一个多月的水都没好,然后就去长省第一医院找了个中医给她看病,结果那个中医就是给她把了把脉,就看出她的肾脏有问题,然后就建议她去做一个肾脏超声检查。
那个员工当时还以为那个中医是在乱开检查单,没想到检查结果一出,她还真就没有左肾。
她现在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那个中医肯定给她把脉的时候,就已经
看出来她少了一个肾了,对方之所以让她去做一个肾脏超声检查,可能都不是为了方便自己确诊,而是为了更好的说服她……
听说了那个员工的经历之后,他们心底当即就升起了一股强烈的直觉,那就是这个员工说的这个中医,十有八九跟那个合作商说的是同一个。
于是他们第一时间找到那个员工,进行了求证。
结果他们说的还真就是同一个人。
于是他们第一时间打开长省第一医院的小程序,再看到方洲的号都已经挂到几天之后了,这下子,他们就算是想不相信那个合作商说的话,都不行了。
所以他们现在坐在了这里。
“方医生,您看我们家孩子的这个病,真的没有治好的可能了吗?”
方洲只说道:“那个医生确实没有说错,这个病基本上是没有治愈的可能的,因为这个病是因为胰腺受损,无法正常分泌胰岛素导致的,而胰腺是很难修复的。”
“你们运气也确实不错,我几个月前也接诊过一个儿童1型糖尿病患者,虽然对方的病是因为腮腺炎引起的,而且年龄也比你家孩子大上几岁,但是在我的治疗下,勉强痊愈了。”
“所以你们现在可以直接套用她的治疗方法。”
听见这话,病人母亲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方洲:“前面那个医生给孩子开的药就不要再吃了。”
“但是孩子现在必须要控糖控油和减肥了,建议你们给孩子报个好一点的减肥班再请个好一点的营养师,最主要的是,你们以后不要再过分溺爱孩子,要不然你们就不是为了她好,而是在害她了。”
说到这里,方洲转头看向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病女孩:“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自己应该也很苦恼吧?”
现在的孩子都比较早熟,到了十一三岁,审美意识基本上就已经觉醒的差不多了,所以看这孩子的样子,应该是在学校受到了不少异样的眼光,所以现在都有些自卑了。
然后不等她回答,方洲就继续说道:“那以后就好好的听父母和医生的话,多做运动,少吃炸鸡可乐。”
“看你爸妈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年轻的时候,肯定都是名动一方的大帅哥和大美女,那你一定是集合了他们所有的长处,所以你要是能够把体重减下来,不仅能够洗刷掉在同学朋友心中的形象,说不定还能直接出道当明星呢……”
听见这话,女孩的眼睛瞬间也亮了。
方洲这才把开好的药方递给了她:“好了,去吧。”
“谢谢医生。”
女孩接过单子之后,终于张开了口。
所以他们离开之后,金德本直接就朝着方洲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电话响了起来。
金德本随手拿起话筒,只听那边说道:“……那个,这里是心内科,有一个病人的情况有点麻烦,所以想请方医生过来会诊。”
“好的,方医生马上就到。”
金德本随口说道,然后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心内科请你过去会诊。”
方洲当即就站起身来:“走吧。”
没想到的是,他刚一踏进心内科的大门,就撞上了急诊中心的楚医生。
“咦,方医生,你怎么过来了?”
“楚医生。”
方洲也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他才反应过来,于是他转头看向金德本:“是哪个医生叫我过来会诊的来着?”
金德本:“……对方没说,我也忘了问……”
楚医生:“没事,这里我熟,我给你问问。”
但没想到的是,他们问了一圈,也没有医生承认,是他邀请的方洲过来会诊。
金德本:“……我们被人耍了?”
听见这话,但是想到了什么,楚医生默了默。
“那个,有没有可能,是中医科的心内科请的方医生你过去会诊。”
方洲:“……”
金德本:“……”
这怎么可能?
毕竟中医科心内科的副主任可是杜仲一。
要说现在整个长省第一医院里,和方洲关系最差的,那肯定是杜仲一。
但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就冲着方洲最近的表现,现在整个长省第一医院,谁还敢在背后说他的闲话。
于是方洲和金德本又折回了中医科门诊部。
到了心内科之后,杜仲一果然已经在会诊室里等着他了。
可想而知,这会儿杜仲一的脸上的神情有多复杂。
而这已经是他竭力控制的结果了。
“方医生,你来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方洲脸上不仅看不到丝毫的得意和嘲讽,甚至还朝着他点了点头道:“杜主任。”
然后他就说道:“病人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所以杜仲一直接就沉默了。
他是真没想到,除了医术之外,方洲就连胸怀也比他要宽阔。
所以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深吸一口气,然后正色说道:“病人名叫赵建军,55岁,一个多月前因胸痛胸闷半年多,挂了西医心内科那边的门诊,然后因心脏里的血管堵了89%,被确诊冠心病,同时确诊肝硬化。”
“西医心内科那边建议他做支架植入,但是他拒绝了,因为他父母和妻子都死在了手术台上,所以他对手术有心理阴影,哪怕西医心内科那边告诉他,支架植入是一种微创介入治疗,不需要开刀。”
“西医心内科随后就把他转到了我们这边来。”
“他吃了一个月我们开的药,病情反而更严重了,现在心脏里的血管已经堵了92%了,随时都有心衰和心梗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