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乌兰察布盟的共有五人,秦追、五福、戴鹏、阿茹娜、巴鲁。
秦追负责看病,巴鲁负责带路,阿茹娜要做翻译,而五福和戴鹏得扛一些常用的药材,以防秦追到了地方后没药用,这批药便是治病时不用,也能在当地出手换更多草原上的货物回来。
路上,巴鲁就和秦追介绍中东铁路。
中东铁路是沙俄为了更好剥削东北,而修建的一条铁路,贯通了辽阳、富拉尔基、哈尔滨等地。
听到这,正和秦追通感的格里沙大气都不敢出,坐立难安。
他用铅笔在自己的课本上写着:“对不起。”
因为两人的视野相连,秦追能看到格里沙写的字。
秦追拿出笔记本回复:“孽是沙皇做的,而沙皇迟早是要死的。”
秦追知道如今中国的窘境只是一时的,等沙皇俄国倒下,这条铁路迟早是中国的,而腐朽耻辱的清国也迟早会倒,这么一想,他就气顺多了。
格里沙松口气,太好了,他们家也不喜欢沙皇耶。
然后小熊突然想起来了,他家的确和沙皇不是一伙的啊,认真算起来,他们家和达利亚叔叔站一边。
在格里沙蹲格鲁吉亚的小学里读书时,谢尔盖舅舅常送他上下山,下山后就拿着达利亚叔叔留下的书信去认识一些朋友们,偶尔还会帮一些朋友进山躲避官方的追捕。
就连阿尔乔姆叔叔也是达利亚叔叔的朋友。
这么一想,格里沙再看坐自己周围的同学时,发现大家都是资本家、贵族家庭出身,他更囧了。
#我这懵懂天真的小熊如何混进这群猩汇聚之地#
格里戈里.雅克夫耶维奇.维什尼佐夫,一个标准反贼家庭出身的8岁儿童,坐在一群沙皇忠臣家庭出身的同学之中,昨天才当选的副班长!
要是秦追知道格里沙的所思所想,八成要吐槽一句,你还要读三年之后又三年的书呢,不过放心,再过些年,你会发现同学之中也有的是反贼。
哪怕是只对义务教育历史书囫囵吞枣过的秦追也知道,在1917年,阿芙乐尔一声炮响震惊了世界,算一算,到时候有很多战士正是格里沙的同辈。
如今中东铁路上讨嫌的毛子却不少,甚至有毛子军队的士兵在车上巡逻,在火车停靠的时候,他们驱赶着清人去处理铁轨上的冰渣。
五福看得心里不舒服,低着头嘟嘟囔囔,被巴鲁按住,同行的戴鹏低叹一声,让阿茹娜坐到内侧座位去。
秦追坐在靠窗的位置,双手按着玻璃,明净的眼映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
寅寅平时给格里沙的感觉就像发紫的深蓝,很安静,除非是发生了很大的事情,大部分时间,寅寅的情绪都是平稳的。
格里沙关注着他的情绪,就在此时,有其他小熊崽趁着第一节课还未开始,过来找格里沙说话。
“格里戈里.雅克夫耶维奇,我们下午一起去喂马吧,你在场的
时候,那些马儿总是很听话。”
“格里戈里.雅克夫耶维奇,我想和你讨论托尔斯泰,我的爸爸觉得他的《复活》是亵渎之作,你觉得呢?”
“格里戈里,我的哥哥说他在中学里遇到的老师经常体罚他们,他的手臂都被打肿了,太可怕了。”
格里沙瞬间被一群熊崽包围,脑内的弦还传来知惠和罗恩兴奋的呱呱叫。
知惠好奇地问:“欧巴,去草原有酸奶吃嘛?”
罗恩抿嘴,小声道:“我想吃那个炒米。”
过了一会儿,南美小驴友露娜也挤过来凑热闹,几个孩子唧唧喳喳聊了起来,格里沙听他们聊着旅行的快乐,耳边还有其他小熊的声音。
在这庞大的信息流冲击下,格里沙……挺住了!
菲尼克斯上线的时候,被这热闹景象惊了一下:“今天不是聚会日,怎么人这么齐?”
六人组每周日会在秦追的早上十点线上聚会,但今天是周二啊。
秦追听到熟悉的哭声,小指在耳朵里掏了掏。
现在的北美正处于晚上十点,菲尼克斯的父母还在外面参加宴会,而他的弟弟奥格登再次在他的卧室门口嗷嗷大哭,菲尼克斯这是来求秦追带孩子了。
但秦追周围都是人,最后还是罗恩支棱起来:“我来给奥格讲故事吧。”
菲尼克斯面露感激:“谢谢你,罗尼。”
感谢小罗恩,他不仅讨老年人和阿姨姐姐的喜欢,还讨小孩子喜欢,今晚奥格登只觉得哥哥无比亲切,讲的故事也有趣,睡得很快很香。
在火车抵达辽阳之前,有毛子士兵开始勒索那些穿得比较好的乘客,他们勒索的方式很直白,就是把看中的东西拿走,包括一位看起来是贵族的蒙古人,他身上有不少金饰,都被强行夺走了,那名贵族想反抗,竟是直接被枪顶在了脑门上。
有个满脸胡子的士兵看到秦追一行人,他走过来,粗悍的面上满是凶恶,急促地说了一段话。
这段话让格里沙、菲尼克斯、知惠、罗恩、露娜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巴鲁是一群人里年纪和块头都最大的,他站起来挡在几人身前,结结巴巴。
“我、我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毛子想将巴鲁扒开,指着秦追。
巴鲁死活不让,他也知道秦追那张脸容易惹事,以为这毛子心怀不轨,着急道:“你要做什么!”
眼看那毛子要拿枪,秦追将戴着的银质兰花耳饰摘下,递过去。
“嗟。”
毛子接过这对银饰,走了。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通感的弦上一片寂静。
秦追双手托腮,平静道:“马上就到站了,收拾下东西,下车时来个人背着我,不然我怕走丢。”
成年的男人们面上露出耻辱的神色,巴鲁咬咬牙,握紧拳头:“秦大夫,你放心,等到了地方,我赔你一对更好的坠子。”
秦追摇手:“不妨事,那
个不值什么钱,就是怕耳洞堵了才戴一下,那个毛子身上有枪,为了安全,破财消灾也没什么啦。”
其实秦追刚才差点把包袱里的盒子|炮掏出来,敢抢道上凶名赫赫的瘸锥,真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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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露娜和菲尼克斯一起出声,把秦追劝下来了。
寅寅,对面人多,你打不过的,千万要冷静!
经此一事,弦上无比安静。
秦追觉得六个人一起通感太累,就拿本子写字,提醒大家要下线休息了。
“露娜,菲尔,你们要睡觉了,罗恩,你要起来吃早饭了,我听到黑妈妈叫你的声音,知惠,老实练功,格里沙,不要让情绪妨碍你上课汲取知识。”
格里沙是最后一个下线的,亲眼看到同胞抢劫自己的朋友,让他觉得很羞耻,非常羞耻,小熊崽的眼圈微微发红,可他才八岁,完全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
秦追揉了揉太阳穴,再次叮嘱格里沙上课专心,才划去这些字,合上笔记本。
他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倒不全然是坏的,别说格里沙所处的俄国了,菲尼克斯所处的美国在申城还有租界呢。
秦追和这些孩子们相处时能保持情绪层面的平和,是因为他已经成年了,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小孩。
但孩子们都会长大,让格里沙和菲尼克斯在小的时候就明白一些事,知道他们的祖国对中国犯下的罪,至少能避免他们长大后一脸天真地对秦追说“我们为你们带去了文明”。
要知道秦追对小孩子理性宽容,不代表他对大人也这样,这点他前世的病人可以作证,真把他气个倒仰,他是绝对不介意跨过大洲大洋杀傻瓜的。
下车时,巴鲁主动蹲秦追面前,背起他往车下走,这壮墩墩的汉子低着头,瘪着嘴,走路倒是很稳,秦追在他背上获得了更高的视野,便很新奇地打量着辽阳火车站。
此时的火车站建筑大多是简陋的红砖,秦追想起他在后世坐高铁时,曾在高铁站里拍过一张很美的落日照片发在朋友圈里,获得了高三班主任的点赞,然后他的父母还在评论区和班主任聊了起来……简直是噩梦。
出了辽阳,就要开始赶往乌兰察布盟,中间有一千多公里的行程,会经过锦州、承德、张家口,要是秦追愿意的话,中途还可以去看望一下三叔,但他没空。
又是一阵使劲赶路,一走就是几天,等好不容易到了草原附近,巴鲁就去借马,好带他们进草原。
大人们怕秦追吹风,拿斗篷给他裹起来,由巴鲁骑马带他。
秦追嚷嚷:“我自己会骑马。”
巴鲁很认真地说:“不行,你太瘦了没力气,驾驭不住马儿。”
他甚至在马鞍上垫了衣服,省得秦追坐得不舒服,借巴鲁马匹的是他母族的远亲,叫阿斯嘎,是个小台吉,正带着族人在这边卖酒。
见巴鲁小心翼翼地举着秦追上马,阿斯嘎不由得笑道:“巴鲁,这是谁家的姑娘?”
秦追在
马背上坐稳,闻言纠正道:“我是男的。”
阿斯嘎看他一眼,目光停滞一瞬,打量了一阵,笑道:“好吧,我要花点时间才敢确定你这么好看的人不是姑娘,这位小兄弟,你来草原做什么呢?”
巴鲁回道:“他是我的妹夫戴鹏的亲戚,我家那边有人生病,想请医生去看看,正好秦追在戴鹏家做客,我就请他去看看。”
阿斯嘎点头,有些担忧:“不是姑姑生病了吧?”
巴鲁道:“她很好,是其他人生病了,阿斯嘎,我要带他们赶路了。”
阿斯嘎扔给他一袋马奶酒:“带着,冷的时候可以喝下去驱寒。”
巴鲁感激道:“谢了,兄弟,改天我请你喝酒。”
秦追和阿斯嘎对视着,弯了弯眼睛,看着可可爱爱,阿斯嘎对他勾了勾嘴角,心想这孩子跑得也够远的。
上一次阿斯嘎见到秦追,还是在他帮助前次郎对战虎一衡的时候,当然,他们三个一起上都败了,可能也只有东南亚那个疯子才能稳赢虎一衡。
阿斯嘎十八岁的时候才接触通感,而且通感的那天,他正和母亲赐予的女奴翻云覆雨,第一次通感的人也不会屏蔽知觉,可以想象那一天他多么尴尬,他和自己的通感家族感情也很普通,大家互相学习语言,互通一些情报就够了。
尤其是知道有那种追杀同家族成员的疯子存在后,他和通感家族的其他成员互相戒备着,都不愿意述说自己的地址,只有前次郎和鹤子在现实里见了面,还成了婚。
阿斯嘎记得,虎一衡曾经给巴鲁请来的小大夫点心吃,想来他家里是汉人那边的武者,没想到还有在关外的满人亲戚。
他没有想太多,就听到侍从和他说格日娜又逃跑了。
那是阿斯嘎才抢到手的女奴,他想让格日娜做他的小格格,这对一个女奴来说是莫大的荣幸,听到侍从这么说,他眉头紧皱:“她还不老实的话,把她关起来饿两天,别伤她。”
另一边,秦追非常感谢巴鲁给他屁屁下面垫了衣物,不然他就要被颠成八瓣了。
他们骑马跑了大半天,终于抵达了乌兰察布盟,据巴鲁说,这儿不仅有肥沃的草场,也是很重要的交通要道,连接着阴山山脉、冀北省、晋西省。
到了娘家的地界,阿茹娜也活跃一些,她说:“我们家是土默特部,那儿的羊总是最肥的。”
秦追骑马骑得腰酸,他被抱下马,拿出口罩戴起来,又分给众人:“你们说让我看的病人吐了血,如果不是被打得口吐鲜血,而是喇嘛看到了都要避开的疾病的话,杀伤力一定很强,注意防护。”
这是他在金三角预防疾病和色|狼积攒的经验,大部分时候都很管用。
秦追将口罩系紧,嘟囔:“真是的,毛子怎么跑到这么深的地界了,我还以为他们只是在东三省闹事呢。”
巴鲁犹豫一阵,叹气:“是郡王请毛子过来的,那些毛子秘密来此,里头的事佷复杂。”
那秦追就不问了,他来
这只负责治病。
只是等到了地方后,他就听人说,那伙偷偷来的毛子都病了,还有郡王也病了。
接待他们的是巴鲁的母亲,这位穿着皮袍的妇人见儿子回来,眼圈立时就红了:“你回来做什么?我们这儿被咒了,你快走!”
巴鲁不解:“母亲,我找了大夫过来,如果有人生病的话,他可以帮忙诊治,我好不容易回来,你为什么赶我走?”
巴鲁的母亲不停推他:“那病厉害得很,你快走!快走!”
看到她的反应,秦追心里一沉,他问道:“请问那些病人的症状如何?”
巴鲁的母亲看他一眼:“孩子,他们咳血,两三天就死了,郡王也在生病,我们的部落已经死了四十多个人,有些是吐血死的,有些是心口痛死的,我们请了汉人的王医生在看,但他也病了。”
秦追判断,这是一种可传染、死亡率高的烈性传染病。
他曾面对过很多传染病,包括一些在中国国内少见,但金三角能碰见的,对于正在此处肆虐的疾病,秦追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进入草原前他又补充了一次药材,挑的就是可能用得上的。
秦追对五福、戴鹏、阿茹娜道:“把口罩系紧,我去看看,那个王医生和病人在哪?”
“寅哥儿!”五福一把抓住他,微微摇头。
这种要命的疾病既然其他大夫搞不定,甚至把自己也赔进去,寅哥儿是济和堂最后的传人,也是郎大爷唯一的孩子,不能让寅哥儿也赔这。
秦追眨了眨眼:“阿茹娜,麻烦你去烧开水和准备烈酒,如果是烈性传染病,不排除疾病一路传入内陆的可能性,与其到时候等死,不如我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也是外界运气好,按照巴鲁的说法,这病是毛子带来的,因为本部的郡王邀请毛子是偷偷的,所以这阵子土默特部的人都没有随意外出,疾病也没有传出去。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种病的话,与其等其传播开来干掉上千上万人,还不如趁着这病没有传出去,先将其掐死在源头。
秦追也是医生,虽然他的医德是金三角版本,但也不代表他可以坐视一场潜藏着巨大危机的疾病不管。
他倒出一粒七蛇丹咽下去,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让戴鹏和阿茹娜老老实实待帐篷里,带着五福去见了王大夫。
那是一个看着五十来岁的男人,头皮剃得光溜溜的,躺在满是病人的帐篷里艰难喘气,看到秦追进来,他先是愣神,随即竟露出安然的神情:“菩萨,王康无能,拦不住这疫病,咳咳。”
秦追蹲下,给了他一巴掌:“醒醒,五福,酒。”
他用五福倒出来的一注酒水洗了手,甩了甩,左右看看,感叹:“还真是鼠疫啊,我真够霉的,这么烈的传染病都让我撞上了,五福,提醒我回申城前去廊坊给列祖列宗烧纸钱,之后再去静安寺烧香。”
秦追还以为自己上辈子撞上过霍乱就是霉运的极致了呢,这辈子又撞了个鼠疫,也不怪他觉得自己运气差。
王医生这时也反应过来,菩萨是不会扇人巴掌的,他看着这孩子,疑惑道:“孩子,你是谁啊?”
秦追平静道:“京城济和堂第四代传人,受亲戚相邀来此,看看这儿的毛子生了什么病,能把喇嘛吓走。”
他环视周围,淡定地想,完蛋,治鼠疫最好使的是链霉素、庆大霉素,可他手里连青霉素和磺胺都没有,看来还是只能用中医手段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