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旬休日,北城教军场,锣鼓喧天,号角连营,大魏军兵盔明甲亮,正进行着殉阵的祭典仪式。太后与小皇帝、皇亲贵胄、朝廷大员等人在大厦门百尺楼、金墉城垛口、教军场观礼台等处观赏,普通百姓则远远的围拢在军营之外,大家都忙着观看难得一见的隆重场面。殉阵就是屠宰牛羊祭典社稷,并以牲血涂抹牙旗战鼓。天干地支纪日,单数为阳为刚,双数为阴为柔,外事用刚,今天正好是刚日,看来太后选定今日出兵,早有高人指点过。
元渊、元融、裴衍等人在指挥台上高举佩剑,台角数个旗排官手拿令旗,随着统帅的命令,发着旗语,下边各队的传令兵传达着命令,各队的军幢长官闻风而动,但见千万军兵,各呈队列,各执兵刃,各司其职,稳步有序,不得不说元渊绝对是个统兵的天才,短短数日,中军新招募和拼凑的士兵,已经显得训练有素、有条不紊了。
百姓们则觉得很壮观、很过瘾,同时很鼓舞、很兴奋,仿佛看到了希望。忙了一个多时辰,出征的仪式完成,城上赐下壮行酒,几个都督代表十万大军祭天祭地后,部队终于正式开拔,征尘滚滚远去,一切恢复平静,观礼的人们这才熙熙攘攘回城。
孙云看着远远的尘烟,不觉怅然若失,不知道元大将军被寄托着无数人的梦想,会不会给中原大地带来新的希望,不知道这位军事天才、政治新星能不能带着许多人一起实现人生的巅峰,还是像杨元慎解梦的那样出师不利、壮志未酬,正如与上次梦境的交织一样。
孙云正胡思乱想,田俪道:“行了,我哥,还看啥呀,休沐天的,大清早就把我们喊过来,又不是我们能亲自驰骋疆场,看着都眼馋,真没意思,该走了吧?”
李辰道:“不过,大云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往常没看你关心时事,而且我们关在太学院与外界隔绝,你怎么知道今天出征的大事儿?真是奇了怪了!”
王先道:“这还不知道,昨晚大云的师兄,就是图书馆打更的崔子洪找过大云来着。”
杨炯道:“怪不得,哎不对呀,老崔跟此事儿一点关系没有,没事儿让咱们来这儿干嘛?”
吴坚道:“反正没什么坏处,感受一下出征的气氛,万一我们以后从军呢,再说贺拔纬、李真、费荆他们跟军营沾点边的都来了,我们不来显得没有见识不是。”
田俪道:“别猜了,来都来了,不和我哥计较了,人都散了,说好的,该去城南了吧?”
杨炯道:“其实去不去都没用了,听说从上个休沐日之后,擂台再就没开过。”
吴坚道:“看看也不损失啥,反正算顺路,万一今天休息能开呢。”李辰好武艺跟着附和。
孙云道:“我们稍等一会儿,崔师兄说要我在这儿等个人。”
田俪道:“我就说我哥还有事儿瞒着么,不问他就不说。”
孙云道:“有啥可瞒的,早晚不都知道了么,再说我也不知道是谁。”说着东张西望起来。
正没头绪,突然有人喊他:“大云!大云!”大伙回头,原来是一个军人模样的人陪着元顺在拥挤的人群中正往他这边走,孙云心里一动,元顺大人最近可是频繁的接触,几天前的梦境或许和他有关,别今天又出什么事儿吧,孙云顿时紧张起来。
元顺旁边的人,孙云也认得,以前崔子洪曾经给介绍过,他叫李澄,早先是步兵校尉,后来与老隐士赵逸有缘,曾被点播做了记名弟子,再后来战力飙升,提拔为中郎将。李澄现在护军营中效力,本来想跟着元顺外服,立了功晋升个将军,没曾想元顺行程受阻,护军营只好继续留在京畿地区看大门。李澄与孙云多少有点关联,崔子洪真能卖关子。
俩人走到近前,李澄道:“大云师弟,可找到你了,我真怕你等不到人不声不响就离开,”
原来崔子洪师兄说的要找自己的人是李澄师兄?可是他为什么会与元顺在一起,孙云看着俩人拱拱手,不知从何说起。元顺道:“呵呵,孙云同学,是我想找你,我有个案子很棘手,突然想起你来,可是你是太学生,我是护军将军,若要找你恐不合规制,为此昨天我在护军衙门正发愁,没想到与李澄一提,结果他竟与你还很熟,这不他自告奋勇找到你了。”
护军府在铜锣大街的南口,宣扬门内御道东衣冠里北侧,以前孙云没注意过,不过自从元顺做了护军统领,而且最近与孙云接触过多次,所以孙云才特意留意。
孙云恍然大悟,道:“可是,大人您已经确定不离京了?”
元顺摇摇头道:“哎,错过一次建功立业的机会,这也多亏你了,此事我后来询问过温子升,他也早就预料我不会出行,不提这事儿了。我找你另有要事,你今天有时间吧?”
孙云道:“我师兄提示过我,所以我今天特意没安排别的事情,不知您找我所为———?”
元顺道:“太好了,还是上次休沐日的事情,不知你听说没,那天我们见到的孩子丑多竟然当晚亡故,并且牵涉了佛像、鎏金、报怨等怪事,我们这就再去西城考察,详情边走边说,对了,你的小师弟们如果没事儿便一起帮忙,晚上我请客慰劳大家。”
孙云因为担心今天再出事儿,不想让李辰等师弟同去,可大家见有忙要帮,而且还是之前略微接触的事情,都很兴奋,大家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暗想着这下可以知道大云几天来隐瞒的事情,弄得孙云无可奈何。元顺则挺高兴,让李澄找来车,领着众人直奔城西,路上简略把他接案子的经过以及事情的发展给大伙介绍一下,时间不大,顺利抵达来到阜财里。
正负二个里正见护军将军元顺、中郎将李澄等人莅临,吓得与小吏、门士慌忙跪倒迎接。元顺一摆手,这些人才敢起身。李澄道:“各位,元将军在金殿之上领太后懿旨,专门到此查访佛像索命案件,你们了解些什么都要如实禀告,稍后还要带我们再到案发现场勘验。”
里正岁数不小了,颤颤巍巍道:“禀报大人,小人们一定知无不言,之前洛阳县尉也带人查过一遍,不过没有结果,刚才还有位东部尉进到里边暗访,不知是不是大人您安排的?”
里正挺圆滑,其实他很清楚洛阳尉隶属洛阳县,与护军府丝毫关系都没有,而且地面上的案子应该交由洛阳尉管理,当然他在西城,应该归洛阳西部尉管辖,但里正是基层的官吏,天子脚下,大官太多,盘根错节,所以他十分谨慎和精明。
李澄一愣,元顺道:“这事儿我知道,是我与崔县令商量,让他协助我的。里正,你带我们进去,边走便把案情在详细说说。”孙云一听,这便合理了,东部尉正是龙虎宗的张子祥,西城有事儿不归他管,而且案子太后交代给了元顺大人,只是过于离奇,西部尉不懂法术无法破解,所以才安排张子祥县尉私下过来。
进了里坊,大伙忽觉檀香扑鼻,元顺道:“里正,这个味道就是传闻的突来香气?”
老里正道:“大人明察,正是此味,上休沐天侯宅佛像自具金色的时候便有了,一直经久不散,这都半旬了,依然余味无穷,小人等也没查出原因。”
很快来到侯府,早有小吏前边做了通知,侯庆等与张子祥同时出来迎接。子祥施礼道:“元将军,下官洛阳东部尉张子祥奉崔庠县令之命,配合将军调查金像索命案件,特来报到。”
元顺道:“多谢,多谢,我听说过张子祥是龙虎宗的少宗主,法力高强,这不,我还把你的好伙伴孙云同学一同请来,你们曾经联手破过奇案,有大家相助,一定大功告成。”
张子祥和孙云师兄弟不算陌生,大家立刻彼此打个招呼。这边侯庆施礼道:“草民侯庆,见过护军将军,将军还是尚书等官职的时候,常来微服私访,草民见过大人多次,深谢大人关心百姓疾苦,此次,小民丧子劳动元将军虎驾,实在罪过。”其他人都远远行礼。
元顺道:“侯员外,中年得子不易,不幸夭折,痛心疾首,本官深表同情,原不该打扰,奈何凭空引起谣言,惹得京城各界动荡不安,本官不得已,还要麻烦员外。”
侯庆道:“不敢,大人有何吩咐但讲无妨,哦,快请进。”说着头前引路。
侯庆夫人等施礼后告退,元顺等人进正厅,他道:“侯员外,令郎可否安葬?”
侯庆道:“已经下葬了,还是开善寺的高僧做的超度,犬子横死,恐生怨戾,不敢耽搁。”
孙云看着丑多娘亲默默转向后宅,心中难过。梦境中,丑多化身封豨被天神取心炼药,当时自己就担心他会身亡,因为类似的情形不少,比如自己的同学王先,从来没发觉心脏有病,梦境一场被打的吐血,病症便显现出来,所以孙云格外担心同伴随着自己误入梦境。当然,孙云也知道,这些人的病症原来就有,只不过一觉醒来突发,也算正常,但被自己经历,难受而已。不过孙云突然发现,丑多娘实在太漂亮了,总觉在哪见过。
元顺道:“也好,逝者已矣,入土为安。那座金佛还在吧?”
侯庆道:“在、在、在,佛像自具金色,我们不敢妄动,只好继续供奉着。”
众人来到正厅,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具佛像,注目看,果然品相端好,烁烁有光,金色饱满。佛教已经深入人心,即便不信,也不敢无礼,于是大家先给佛像简单行了礼,这才仔细观察。孙云暗自思量,佛像一夜鎏金,光照四邻,这是如何办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