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季节,鸿雁南飞,天高夜凉,百虫隐迹。密林之中,寂静无声,一阵清风吹过,杜婴本能的拉住孙云的胳膊,说道:“大云,好冷呀。”
孙云说:“婴姐姐,你别怕,现在我们暂时安全了,可以先回屋暖和暖和身子再说。”说完他伸手从衣兜里取出一个火折子,打开盖子迎风一晃,借着微弱的火光,俩人分辨出道路,赶忙顺着涌路往前院走。
没走几步,火折子的光亮就消失,需要再等一会才能再打开,不过凭借着记忆,俩人手拉手继续往前院走,而且时间长了,俩人逐渐适应黑夜,依靠建筑物不同的颜色反光,倒还能走。又走几步眼看就要离开后院,突然后院西侧的一个角落,刷的飘出幽蓝色的几朵鬼火,这些鬼火忽高忽低,上下盘绕,夜色之中显得十分瘆人。
孙云和杜婴同时都看见,杜婴惊叫一声:“大云,那是什么?”说完浑身颤抖,汗水湿透,孙云感觉他手心都是汗水,而且冰凉,看来毕竟是女孩子,原来杜婴在孙云心目当中是个很独立很全能的形象彻底颠覆,剩下的和一般柔弱的女孩差不多。
当然孙云也很紧张,不过毕竟已经习惯密境的诡异,强自镇定还能保持冷静。他说道:“别怕,那边应该有个坟墓,鬼火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能出来,不过暂时看对我们不会有危险,否则赵员外他们早就有所发现,我们先别管他,回屋再说。”
杜婴点头,拉着孙云的手战战兢兢、磕磕绊绊终于来到前院,前院的部分屋子里有灯笼照亮,因此院子里可以看见道路,孙云想了想,没有进自己的屋子,和杜婴一起回到正房。正房大厅的灯火都没有熄灭,饭桌也没撤,看着丰盛的食物,俩人心里都安稳些。
孙云让杜婴回到刚才的座位坐下,自己则是从一个墙柱上取下来一个灯笼,然后说:“今晚,你别回自己的屋子,那边没有灯火不方便,我看看正厅的卧室,给你找一间。”
杜婴说:“别急,你先歇一会儿,然后我们一起找,最好能有两间房子,我们彼此能照应。”
孙云点头,说:“应该能有相邻的房间,我们先找好,然后我还要四处的查询一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今晚也不能完全休息。”
杜婴说:“那我也不休息,陪着你。”孙云想想也对,空空的深林野苑,一个女孩单独一个房间呆一个晚上的确瘆人,再说自己单独行动也胆突突的,如果杜婴姐姐陪着自己,倒是能强不少,至少可以互相打气。很快他们找到几个房间,孙云看看里边有女眷的衣服,便给杜婴取出一件,深秋夜冷,一会出去查看线索能抵御寒露。
杜婴披在身上,感激的笑笑说:“大云,我发现你挺细心的,小月以后能和你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等我们脱险了我一定帮你们撮合。”
孙云笑笑说:“我们的事情怕不是那么简单。”
杜婴说:“不对呀,我看你们现在不是感情上又进了一步么?”
孙云说:“那只是小月自己的主意,可她的父母并不知情,而且我也见过伯父和伯母,直觉他们并不喜欢我,因此以后的事情很难说,甚至小月有可能像乙弗一样不定哪一天嫁人。”
杜婴说:“为什么呀?我觉得你们多般配呀。”
孙云笑笑说:“还是门第的问题吧。”
这会儿俩人又给孙云找了一个房间,杜婴看见一件练功服,取出来搭在孙云的身上说:“你也试试这件,好像挺合适。”然后帮助孙云穿好,继续说:“你说的这些也许只是你的猜测,不见得是小月爸爸妈妈真实的想法,你见过他们明确的反对了么?”
孙云说:“没有,不过我知道,我在他们心目中一点位置都没有,他们压根没想到小月会喜欢我,一直把小月对我的态度当成一种施舍,甚至连阻止的话都没说过。”孙云说到这儿,心里很难过,有些话无法再说。归根结底,自己完全被无视,苍白的毫无反驳之力。
杜婴因为和董舒的婚事确认,现在看什么事情都很有信心,因此说:“是么?那你更要努力,一定争口气证明给他们看,也许只要你表现的优秀了,你就会自然的被他们认可。还有,等我回去,我和董舒有机会也帮助你们在小月的父母跟前提一提。”提到董舒,杜婴的心里突然一沉,随口说道:“董舒不知道怎么样了。”
孙云正无法接续这个话题,见杜婴想到董舒,便说:“我看没事,赵员外不算是狠毒的人,他自己说只是打伤董舒老师,那就应该没有大的危险。我要到院子里看看,你去么?”
杜婴不解问道:“院子里怪黑的,我们去干嘛?”
孙云说:“我去看看那些马匹,大乘宗走的匆忙,怕没有给它们喂草料,这会儿该饿了吧。”
杜婴笑笑说:“说你心细,你真是细如发丝,连马儿都想到了,那走吧,我陪你。”俩人提着灯笼,走出房间,内院里还算有光亮,不过出了院门,外边空地完全漆黑一片。本来今天就看不到月亮,浓阴下只能偶尔的看见局部天空的几颗星星。
仰望星斗,感觉在树荫的缝隙中,这些星星显得更近更低,像能够伸手摘到。孙云说:“杜婴姐姐,你家一直在京城么?”
杜婴说:“是啊,怎么了?”
孙云说:“我老家在汲县新中乡,我们那边到了晚上,家家户户都熄灯,这时候我坐在院子里看天空,感觉天上的星斗很多很近,我都可以真切的数出来。而考上太学到了进城,却感觉京城的夜晚,天上的星星没有我们老家的近了,也没有那里清晰。”
杜婴一笑说:“傻弟弟,那是因为京城的空气比乡下浑浊,再加上我们这里万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自然看不清天空了。”杜婴说到这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孙云,见孙云边走路边偶尔看着天空微笑,一下子反应过来,轻轻打了孙云肩膀一下,笑着说:“好啊,大云,没想到你也挺顽皮的,你什么都懂,还问我,是不是逗我呢?”
孙云还是笑笑没说话,杜婴又反应过来,揉揉刚才打的地方说:“大云,我懂了,你是怕我害怕,故意逗我开心,你这人真好,还这么聪明。”
孙云说:“哪有,我没想这么多,这是你自己想的。”可是孙云心里突然发现,自己的说话杜婴转了二个弯才弄懂,可见自己的思维与别人根本没处在一个频段上,怪不得自己经常被人误会,根本原因是自己考虑太复杂。聪明的人总是领先对手一步,当然这一步很难掌握,尤其对手的特点也很难掌握,道理简单,却难办到,典型的知易行难。而且有时候不被人理解是很痛苦的,还好杜婴比较聪明,能感受自己的好意,否则换个别人,也许觉得自己有意和女生套词,有意接近女生,有意没话找话,人心难测,知音难求。
杜婴显然被孙云感动的不行不行的,接着说:“大云,我发现,你不但心眼好,还心细如发,想的又远,不是普通孩子能做到的,你应该做大事才不埋没。”
孙云笑笑说:“做大事?我能做什么大事,杜婴姐姐,你也开始逗我笑了。”
杜婴说:“我说的是真话,我发现你真的与众不同,如果姐姐比你小,姐姐一定嫁给你。”
孙云听了这话,突然一愣,感觉这话像诀别的不祥,他仔细想了想,一下子回忆起濯龙园密境的故事,在那个秘境中,杜婴姐姐被妖怪吞噬了,自己一直觉得有些不安的预感,原来以为杜婴会因为董舒的事情伤心殉情,因此孙云极力帮助杜婴和董舒渡过难关,后来俩人破镜重圆,孙云担心杜婴的家人以至家人的门派不同意,杜婴也会伤心欲绝,没想到,一切出奇的顺利,听他的话,连掌门东魔都已经同意,昙鸾大师甚至愿意给他们俩举行祈福仪式。孙云原本想这回应该风平浪静,自己的密境终究只是一个幻影,再说当事人是严达不是自己,也许并不会是真的预兆。可是万万没想到,乐极生悲,杜婴上午婚事同意,下午就被牵连困在迷阵,很可能被火药炸死,当然自己也可能和她一起粉身碎骨,如果那样,梦境终于变成现实,而且这一梦,自己也许永远不再醒来。
杜婴见孙云呆住没说话,假装生气,说道:“傻弟弟,你想什么呢?你可不许多心,姐姐不是那个意思,你要是想歪了,姐姐可不理你了。”
孙云收回思路,说:“你想哪去了,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个旁的事情,算了,马厩到了,不说了。”果然,马厩里的马匹看见有人打着灯笼过来,不自觉的打了几个响鼻,俩人一看石曹里已经一点草料都没有,孙云拿起叉子,想把地上的草料翻上去,不过看见马匹很多,翻草料实在是翻不起,想了想便把自己的灯笼挂在草料堆的木杆上面,然后去马厩里轻轻的把马匹的缰绳解开,牵了一匹到草料堆,其他的马匹便都跟着过去吃草。这时他发现有一匹白马没过去,孙云纳闷儿,走近一看这匹白马竟然是墨蹄宝马,孙云不由得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