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丝琳瞪着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男人点点头。
“我真服了。”女孩无奈耸了耸肩,“那你怎么还我钱啊?”
男人冷冷瞟了她一眼,什么时候了还提钱不钱的。
“你认识我?”
“我——”
当然不认识了。
这句话还没出口,看着因失忆懵懂的男人,丝琳眼珠子一转换了个说法。
“我当然认识你啦。”
她瞬间有了精神,坐起来,一脸认真,“你原本就是我雇的保镖,为了救我和人打斗发生意外掉海里去了,我找了好久好久才发现你。”
她言辞恳切,又走近一步,蹲在男人跟前,“我当时都以为你没救了,头上身上全是血,赶紧把你送去医院,这不,睡了半年多才醒,幸亏老天有眼。”
男人沉默着,仔细看了眼房间内环境。
刚才没有看清,小破屋最多15平米,地面还是黑黢黢的水泥,他视线向上,石灰墙皮脱落了好几块,露出劣质砖体,霉斑散落,活活一间贫民窟。
他抬下巴指了指墙边的狼藉,对上丝琳的双眼,“你确定?”
“你什么意思?”
他抿嘴,没好意思问出那句你拿什么养我。
这种不回应,在丝琳看来就是讽刺。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
她翻了个白眼,“不认识你,行了吧。”
男人也不跟她计较,站起身就要离开,却被人一把拉住胳膊。
“你去哪?”
“不知道。”
这倒是实话,他如今算是脑袋空空,该去哪,怎么去,一片空白。
…“你还钱了吗就走?”
他转过身来看着她,“这钱就这么重要?”
“你说呢?钱都拿去给你做手术了,你这么走了让我怎么过。”
说到这里,女孩满脸委屈,为了他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攒了好久的钱几乎是一夜之间全花光了。
结果这人醒来就走,连句谢谢都不说。
听到这话男人一怔,对上她含泪的双眸,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抱歉。”
的确,他身无分文,与其出去乱闯,不如在这好好休养一阵,等身体恢复了再从长计议。
“我欠你多少?”
他看到丝琳几乎是立马将眼泪收了回去,换成笑脸,用手比划了个数字。
“好,我记住了。”
接下来半天时间里,两人开启一种诡异的单向对话模式,简单来说就是丝琳不停地说,男人不停地接收,再开动脑筋从一堆废话中提取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比如,他昏迷将近十个月,枪伤后坠海,头部碰撞海里礁石导致失忆。
比如,这里是墨西哥,现在住的海边小城叫泊镇,住民不多,但是距离城区很近。
再比如,旁边这个很爱说话的女孩叫丝琳,十九岁左右,靠在小镇上卖画为生。
盛夏的海风掠过沙滩,扑面而来,清清凉凉钻入鼻腔,男人眼前只剩破旧的小屋,远处的落日海水,以及活泼的女孩。
丝琳说累了,拿起一瓶汽水喝了两口,又看向沉默的男人。
“你还记得自己家在哪吗?”
他没吱声,摇摇头。
丝琳看他一言不发,脑袋空空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家里人得满世界找疯了。
“爷爷说了,你现在脑子里有淤血,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还不一定,不用着急逼自己。”
“好。”
他依旧不爱说话,表情冷漠。
忘掉的不光是记忆,男人甚至觉得,他连带着如何与人相处也一起忘了。
他不记得自己性格如何,爱不爱说话,有没有家。
连名字都不记得。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丝琳上下打量着他,也正为了这件事发愁。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句热情奔放的“阿琳!”
她扭头看去。
来人是她在泊镇为数不多的朋友妮娜,捡到男人那天妮娜也在场,刚刚一接到电话听说人醒了,脚底抹油飞速就赶来看热闹。
刚赶到,她正好和蹲在门口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男人冷冷的目光一扫,妮娜一个“哇去……”
脚动刹车。
她一把将丝琳拽到屋里,小声道:“躺着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人还挺帅!”
“帅管什么用?”她一脸不屑,瞅了眼男人,“出问题了。”
妮娜回头看了看,有手有脚的,没毛病啊,“哪里?”
丝琳伸出食指,点了点太阳穴。
这下轮到妮娜语塞了,她试探性问出一句:“傻了?”
……
半小时后。
两人正在讨论一件严肃的事。
人醒了总归是好事,总不能没有名字吧。
丝琳摸了摸下巴,“我觉得阿文就挺不错的。”
“为什么?”
她指了指胳膊。
哦,男人满胳膊纹身,就决定叫阿文了。
“保镖的话,这个名听着有点弱。”妮娜若有所思,“我听人家保镖都是阿虎啊,阿彪啊,你这一听就是个小白脸。”
“好像也是。”女孩懊恼垂下头。
此时此刻,小白脸正坐在门口,双手随意搭在膝盖,思考接下来的人生。
全然不知里面的女孩已经擅自做主替他规划好了一条康庄大道。
晚上。
妮娜早已回家,小屋里只剩下两人,各据桌子一方。
丝琳率先开口,“你接下来去哪?”
“不知道。”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都行。”
大概是料到他会这样回答,丝琳托着腮,唇角勾起,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话术。
“不如你留下来做我的保镖吧,就当还我医药费了。”
他先是抬起头,愣了一下,随即答应的很爽快:“都行。”
这么简单就谈成了?
屋内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吊在天花板,浓重夜色下,海水变得漆黑,屋内灯光给人加了一层滤镜。
男人原本棱角分明的脸被光影削弱,整个人也变得柔和。
短短半天的相处,丝琳对他有些改观。
这人看上去很凶,却没那么大脾气,只是不爱说话。
“等你有了钱,就能回家了。”
回家。
这话听着很正常。
可他实在找不到任何关于回家的记忆。
这种陌生又未知的空落感揪人心肺,或许千里之外,也或许近在咫尺,有人还在等他回家,可他认不出。
又或许他生来就是孑然一身。
男人低头,一眼看到胳膊上的纹身,真要说的话,后者可能性最大。
见他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丝琳起身,先将门关好,又从抽屉里翻了半天,拿出一个小包,放到桌子上。
她对上男人双眸,将那小包推到男人眼前,认真道。
“感觉你应该不是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