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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吹着冰冷的过堂风,坐在桌案之后,刚刚看完上午挖出来的文献。
将这最后一块石板,放在桌案旁边,随手紧了紧冲锋衣的衣襟。
“沼泽那边的挖掘,基本快要结束了。”
除了文献,他的桌案上,还摆了好几样刚挖出的声刑刑具,从小到大,依次摆开…
空腔羊头,有两根弯弯羊角,体积最小,像个摩托车头盔。
空腔鹿头,有两根枝枝丫丫的鹿角,体积稍大,像个酒坛子。
空腔豹头,一根高高独角,体积更大。
空腔虎头,张开的血盆大口,有两根剑齿,里面则是黑黝黝空腔,体积像一口水缸!
空腔大象头,在桌案上摆不开,体积像火车头,被放在桌案旁边。高高抬起的鼻子,比白墨站起来还高,大嘴探出弯弯象牙,里面则是黑黝黝空腔。
它们线条都方正简单古朴,但仔细看时,又能看出血煞凶残之气。
“从小到大,五种声刑刑具。
“威力递增。”
白墨摸摸豹头,摸摸虎头,这些青铜器在千万年岁月里,表面已经变得粗粝,泥土钻进裂缝里,清理不出。
“可惜了,不知道这些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工作的?”
挖掘出的文献中,极少有相关记载,白墨没得学。
突然…
却见大耳朵从门口跑进来,跑到桌案前,狐言狐语,比比划划。
“嘤嘤嘤!嗷嗷嗷!
“嘤嘤嗷嗷!”
它很着急的样子,比划半天,白墨大概看懂。
“你是说,黑爪爪出事了?”
“嘤!”
大耳朵蹲在桌案前,郑重点头!
“黑爪爪不和你说话,甚至吃饭的时候,一句声音没发出?”
“嗷!”
大耳朵再次确认,之前黑爪爪从来不这样的!
“你怀疑,黑爪爪因为上次那首歌,受到了奇怪的影响?”
大耳朵表情严肃,皱着眉,眯着眼,点头!
它有理由怀疑,黑爪爪被那歌所害,心理的创伤还是没有修复,甚至越演越烈,已经对黑爪爪造成器质性伤害…
它怀疑,当初一起快乐唱歌的师兄弟黑爪爪…已经变成了哑巴!
狂风呼啸,卷起路上黄沙,卷碎路边枯草。
白墨走在山路上,悄悄来到风干工坊附近。
“黑爪爪这家伙,虽然一天天饭没少吃,体型不见瘦,但…怎么就哑巴了?
“难道心理的伤,还没有治愈?”
白墨走到一处窗口,视线投入其中。
便见一处处晾晒架,上面挂着随风飘摇的药材。稍微寻觅,便看到晾晒架之间黑爪爪的身影。
这家伙正在摆弄它的小水壶!
大半壶干净泉水,兑进去蜂蜜,挤进去柠檬汁,又往里加了百香果,端起来喝一口,似乎觉得太酸,皱皱眉头,又加进去枇杷糖,摇摇晃晃,让枇杷糖融化,再喝一口,才满意得仰起脑袋,眯眯眼睛。
白墨皱皱眉头。
看这家伙的样子,喝个水就如此精致,不像有心理创伤啊?
到底咋回事?
正觉得奇怪,便见这家伙狠狠灌了一大口水,小口“咕噜咕噜”咽下去…在润喉咙?
润完喉咙之后,便见它捧起旁边的花盆,对准盆里的蘑菇脑袋,开始唱歌。
“嘤嘤嗷“嘤嘤嗷 “嘤嘤嘤嘤嗷”
白墨扯扯嘴角。
哑巴个屁!
黑爪爪嗓子好着呢,只是唱歌唱太多,嗓子唱哑了!
可这都多少天过去了,它还在练这首歌?
白墨站在窗外,干脆把手扶在窗台,吹着冷风,看自己的徒弟在里面练习。
却见黑爪爪练的很认真,一边唱,一边盯着蘑菇人头的表情,时而停下来调整,时而歪着脑袋回想,时而张开嘴巴,试试自己的嗓音。
难听是真的难听,认真是真的认真!
白墨能记住那首狐狸之歌的全部,发现黑爪爪已经唱的越来越接近原版,唱的越来越好。但那没用…就算徒弟们集体记忆中的原版,其实威力也很少。
那首歌没有潜力,不值得练!
“如果是完全没听过,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人,或许会被吓一跳?
“再怎么练,那玩意儿也出不来效果。”
黑爪爪付出的努力,和它唱哑了的嗓子,只能是白费了…么?
白墨皱皱眉头。
“不行!不能让我徒弟的努力和认真白费!”
他转身离开窗户,从门口走进风干工坊。
却见黑爪爪察觉到他来,立刻闭嘴,露出讪讪笑容,愣了片刻,又连忙把蘑菇人头放下。
“嘤嘤嘤…”
它欢迎师父,但声音是哑的。
白墨走上前,盘坐在地,把黑爪爪抱在怀里,摸摸它的胖脑袋。
“喜欢这首歌,想练,想学,那就告诉师父!
“让师父给你的愿望买单,给你的认真和努力买单。
“你唱的已经很好了,但还有些地方,需要调整。
“我来教你。”
黑爪爪愣了片刻,眨眨眼睛,缩在师父怀里,脑袋蹭蹭师父胸口。
“嗷…”
声音还是哑的!
白墨掰开黑爪爪的嘴,往里面看了一眼,看看它的喉咙。
随即招手,神识涌出!
旁边的晾晒架上,一条半风干的鱼鳞凉瓜,飞来他的手中。
“这个润喉,效果最好。”
他手中丹火燃烧,将这根鱼鳞凉瓜烧成灰烬,将片片灰烬落入到黑爪爪的水杯里。这灰烬竟是遇水即化,落入杯中,将水染成红黑色的通透可乐质地。
“先喝这个,我们再学。”
看黑爪爪捧着杯喝起来,白墨则在皱眉思考。
狐狸祖宗们那首歌,威力很弱,但其中亦有可取之处…抛开威力不谈,起码它很适合狐狸。若再结合声刑的知识,结合之前研究脑海时的心得,或许,真能给那首歌改造出一些威力?
等了一会儿,黑爪爪已经把杯中的药汤喝完,此时缩在师父怀里,清清嗓子,试试声音。
“嘤嘤嘤?
“嗷嗷嗷?”
它歪着脑袋咧嘴笑,嗓子完全恢复了!
白墨抱着它。
“那我们就开始学习吧。
“但…这东西有点复杂,我们要慢慢尝试。”
千万年前,曾有狐狸发现,狐狸的叫声可以影响人类情绪。或许在狐狸的叫声中,便有那么一种排列组合,便有那么一种旋律,可以让人类害怕,可以恫吓古仙?
但旋律的排列组合,无限多种,无穷无尽。
想找到这能恫吓古仙的旋律,便如同在茫茫沙滩上,找到特定的那一粒沙子,便如同在无边大海中,找到特定的那一捧水。
当年的狐狸们不曾找到。
今天的白墨,为了给徒弟的认真和努力买单,决定试一试!
白墨把蘑菇人头挪到跟前来,神识如水般散出,淹没蘑菇人头!
神识中又泛起水波,一圈圈波动,氤氲扩散,探查那蘑菇人头的脑海,将这脑海监视住!
“从现在开始,我唱一句,你唱一句。
“来,开始。
黑爪爪缩在师父怀里,师父的手捂住它发声的口腔、胸腔和喉咙,随时感受它的发声。
此时它竖起耳朵,好像真感觉,师父唱的,和它唱的不一样?
白墨摇头。
“不对!
“这样唱法,并不能影响听众的脑海。
“注意喉咙要打开,胸腔要共鸣,再来一次!”
黑爪爪皱皱眉头,思量片刻,又开口唱。
白墨摇头。
“还是不对,但别急,慢慢来。”
便如此,一人一狐,师徒两个,在这风干工坊里,对着蘑菇人头练习唱歌。
白墨一次次纠正黑爪爪,其实自己也在试探,在实验,在学习。
很多关于脑海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关于声音对脑海的刺激,有了更多了解。
关于人声与狐狸声的差异,有了更深入的认知。
关于神识探查脑海的精妙运用,亦得到练习。
抱着黑爪爪,不停尝试歌声,白墨的脑海,便如一台超高速运转的计算机,不停试错,不停分析,不停纠正。不断在茫茫沙滩上,逼近那一粒特定的沙子。不断在茫茫大海里,靠近那一捧特定的海水。不断在无穷无尽的旋律组合中,向能够恫吓古仙的那一段逼近!
不知不觉间,一下午时间过去。
狐狸山上风更凄厉,天更阴沉,暮色从天而降,笼罩整片山岚。
风干工坊里,白墨抱着黑爪爪,保持之前的姿势,还在研究,还在思考,还在试探。
“…好,很好,对了,就是这样。
“跟着我唱。
“嗷嗷嘤嘤嘤”
“嗷嗷嘤嘤嘤”
一整首歌,经过不断的调整,不断修改旋律,慢慢找到掀起脑海波动的窍门!唱到这一句,已经能让脑海极度不安!
“唔…”
白墨神识盯住蘑菇脑袋的大脑,又陷入思考。结合以往学到的知识,再结合这一下午的实验,他成功推演出答案。
“我懂了…
“这歌声恫吓的原理,比想象中还复杂一点。它能打开人类脑海的防御,让人类脆弱的脑海袒露出来,再无遮拦,因此才能勾起恐惧,起到恫吓作用!”
所谓教学相长,白墨研究出这些东西,不但能帮黑爪爪,他自己亦习得,以后再不会被类似的仙术击破!
“如此说来,下一句的旋律,我已知晓。
“再来下一句,这一句唱好,就成了,就能成功恫吓蘑菇人头,能勾动它脑海深处的恐惧。
“黑爪爪,听好了,跟我学。
“嗷嗷嗷嗷嘤嘤嘤”
白墨一边唱,一边探查蘑菇人头的脑海。
但…蘑菇人头只是脑海微微波澜,没效果。
“额…理论没错,但我嗓音条件不够,我唱不出这旋律。”
这是个硬件问题!
就好像笛子永远发不出架子鼓的声音,就像张建唱不好刘潇潇的歌,白墨唱这最后的恫吓旋律,亦唱不出味天才一住言情小说s23道,达不成效果。
“你试试。”
黑爪爪点点头,很认真,颇有些激动。
这本就是狐狸的歌,师父的嗓子不适合,很正常!
但它马上就能学会最后一句,马上就能完成祖宗们的愿望,马上就能学会可以守护狐狸山的新技能!
它深吸口气,站在师父怀里,挺着圆肚皮。
“嗷嗷嗷嗷嘤嘤嘤”
唱完了…
它看看对面的蘑菇人头,却见这人头面色悲苦,仿佛被噪音折磨太久…但,丝毫没有被恫吓到的意思,表情里没有半点恐惧。
“嗷?”
尬住了。
黑爪爪和师父,都陷入沉默。
黑爪爪的狐狸嗓子,嗓音条件也不够,硬件也不达标!
风干工坊里陷入沉默,只有狂风穿过的声音。
这怎么说?
终究不能成功么?
即便是再广阔的沙滩,也未必能有那一粒特定形状的沙子?
再深邃的大海,也未必有那一捧特定的海水?
狐狸的恫吓之歌,尽管存在,但其实以狐狸的嗓音条件,是唱不了的?
它皱皱眉头,歪着脑袋,思量片刻。
扭过头去,看看师父,看到师父陷入沉默。
师父会很失望么?
它用脑袋蹭蹭师父胸口,顶一顶师父的下巴。
“嘤嘤嘤!”
到这个程度,它已经很知足。
夜色深浓。
宿舍大殿之外,狂风呼啸。
宿舍大殿之内,狐狸唱歌。
狐狸山合唱团重组,一百多个师兄弟,跟着黑爪爪,学习刚开发出来的“狐狸恫吓之歌”。
它们密密麻麻,把蘑菇人头团团围住,黑爪爪唱一句,其他师兄弟便唱一句。
“嗷嗷嘤嘤”
“嗷嗷嘤嘤”
黑爪爪一边教,一边捏着树枝当指挥棒,指挥师兄弟们。
它是这样想的…自己嗓音条件不行,不代表其他师兄弟嗓音条件不行。或许便有哪个师兄弟,能唱出这首狐狸恫吓之歌,能帮师父完成这首歌!
“嗷嗷嗷嘤嘤”
“嗷嗷嗷嘤嘤”
但是教来教去,它慢慢皱起眉头。
怎么感觉…师兄弟们的嗓音,好像还不如它?
“嗷…”
它端起师父调配的鱼鳞青瓜汤,给师兄们每个都喝一小口。
突然,它眼角余光瞟见,师父在不远处的床边,摆弄什么东西…那是一个青铜空腔羊头。
“嘤?”
师父把一块黏糊糊的南树胶,拉成细丝,一端绑在羊角,另一端绑在羊头的下牙。
绑完之后的效果,就好像一把造型古怪的吉他。
南树胶拉成的细丝,是吉他琴弦。
青铜羊头的空腔,则是吉他琴身,吉他共鸣腔。
“有些声音,喉咙发不出,那就换乐器试试。”
白墨坐在床头,一边思考,抱着古怪吉他,轻轻拨动琴弦。
琴弦震动,发出的声波,在这羊头嘴里共鸣,变成更强声波,又从这羊嘴里向外轰出…
感谢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