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老人泪眼朦胧地看着手里的照片，眼神里氤氲出无限的柔情与思念，褚亦南心疼地看着他，此刻的严德舟好像不是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反倒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透过这张保存了四十多年的照片，寻找恋人的足迹。
她在心里感慨，即使如严德舟一样位高权重的人，也会有求而不得，任何人在时间的面前，都会变得无力。
她没有说话，就是陪着，轻轻用纸巾擦去他眼角的泪水。
这时候她所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过了一会儿，严德舟悠悠地开口：“她现在怎么样了？”
褚亦南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不该说，毕竟他刚做完手术。
严德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看到褚亦南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了结果，轻声安慰道：“没事儿，你说吧，我早就有准备了。”
褚亦南伸出手，握住严德舟的手，缓缓说道：“严爷爷，您别激动，林奶奶不想看到您难过。”
严德舟点点头：“我没事儿，就是人老了，总是容易想起过去的事，我也一把年纪了，半截身子都已经埋进土里了，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你说吧，孩子。”
褚亦南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林奶奶半个月前走的，她生前领养了一个儿子，他给林奶奶办的后事，林奶奶说要把她的骨灰撒在院子里的那棵梨树下面。”
尽管已经能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但当他真的听到之后，脸上还是露出难以抑制的悲伤，没有大开大阖，只有平静的悲伤。
严德舟依旧盯着天花板，嘴里念念有词：“梨树，对，那棵梨树，是当年我们一起种下的……”
褚亦南从文件袋里拿出那封信，说：“这里还有林奶奶给您留下来的一封信，还有她摘下来的一朵梨花。”
严德舟颤巍巍地接过信封，还有那朵已经干了的梨花，眼神里满是光彩，他把梨花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尽管已经干枯没有任何味道，但他还是闭着眼睛，用力地嗅。
过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严德舟把信封递到褚亦南的手里，说：“小南，你念给我听吧。”
褚亦南愣了一下，问道：“严爷爷，这是林奶奶写给您的信，我念不合适。”
严德舟笑笑：“没什么不合适的，念吧。”
褚亦南接过信封，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一张a4大小的信纸，展开，呈现在眼前的是整齐娟秀的字迹。
她缓缓开口。
“德舟：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等了你一辈子，终究都没有等到你回来。
不过也好，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也没走出去过，却能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你，是你让我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是你让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充满希望和快乐。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怪你，只不过我经常会想起你来，想起我们在一起的那两年的时光，我给你唱过的那些歌，你给我讲过的那些故事，还有，你为我种下的那棵梨树。
谢谢你，让我的生命有了不一样的体验，也让我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我不后悔遇见你，也不后悔在这里等你一辈子，我希望再有下辈子的时候，能够跟你一起去你说过的那些地方看看，牵着你的手，去看大海，看高山，看河流小溪。
祝你幸福。
林洪英”
念完信，褚亦南也已经泪流满面。
严德舟手里攥着那株梨花，久久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好，好。”
褚亦南把信折好放回信封，担心严德舟的身体，问道：“严爷爷，您还好吗？”
严德舟笑着说：“谢谢你，好孩子，我没事儿，你放心吧。”
褚亦南没接话，把信和照片整理好，塞回文件袋里，放在床头。
严德舟看着她，眼神里充满慈爱和温柔，说道：“若海养了个好女儿。”
褚亦南强忍着眼泪，不知道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故事，还是因为提到了褚若海。
“每次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总是喜欢提到你，语气里都是骄傲的。”
褚亦南勾了勾唇角，轻声说：“他就是爱炫耀。”
严德舟说：“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孙女就好了。”
褚亦南说：“您有小玲啊，小玲那么听话。”
严德舟轻微叹了口气说：“小玲跟你不一样，她还像个孩子，长不大。”
褚亦南察觉到严德舟表情里的欲言又止，她自是不会主动去问，也只是就势说道：“我看他们还挺般配的，陈卫明对小玲还不错。”
严德舟忽然沉默下来没说话，褚亦南一时吃不准他在想什么，询问道：“您要不要喝点水？”
严德舟摇摇头，说：“小南，你帮我找到林洪英，还给我带来她的东西，这是咱爷俩儿的缘份。我跟你说句实话，我其实一直不太想让陈卫明和小玲在一起，这次也是他们忽然说要一起过来，我也不好说不让孙女来看我，只不过我心里一直不太乐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褚亦南也不能继续装傻，她小声问：“陈家和您是有什么误会吗？”
严德舟不置可否，也算是默认了。
“小玲比你小了两岁，可她远没有你懂事，人家让她做什么，她都去做，我只怕她让别人当枪使，到最后全给别人做了嫁衣。”
“陈旭尧上台，一直和周家走得近，我都知道，但其实周荣轩心里是不想的，陈旭尧背后的人也想要让我站队，我不想，所以我其实想让宁辰和周家合作，借这个机会把周家摘出去，但宁辰说他不想，他想自己做歌剧院的项目，我劝了半天他也没听。”
褚亦南说：“严爷爷，我看刘传革也有想和周家合作的意思。”
严德舟说：“我知道。”
褚亦南说：“严爷爷，他们几家的事我不清楚，我只是一个设计师，宁辰跟我谈过这个事情，我只知道歌剧院不是一个小项目，对封城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所以让谁来做，您心里一定有数。别人我不清楚，但宁辰和凤家一直都很专业，他们不只是做商业地产投资，也做过很多慈善，这次来珞城之前，我还听说他给一家医院和一家学校捐了几千万。”
“在商言商，这事儿没错，但歌剧院这个事儿让谁来投资，老百姓心里都是清楚的，凤家从来不是只会看重利益，让他们投资，我觉得对歌剧院，对封城，对老百姓也都是有好处的。而且严爷爷，有时候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赚到钱的同时，也能帮到更多人，这也是在积德行善，您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