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谏正吃着东西没嘴回他,只轻哼了一声。
他歪头,就着他的手咬住了吸管,淡橙色的气泡水咕噜噜地顺着半透明的吸管升上来。
殷刃不由自主地盯着他苍白的唇瓣看了一会,看出来在他下唇上有一道浅浅的伤口,透出点暗淡的凝固血色。
在他哥的身上,有他留下来的伤口。
某种不可见人的阴暗的心理在此时得到了满足……
殷刃看着眼前吃得正香的人,神情也渐渐柔和了下来。
畅快地喝了一大口饮料,楼谏舒服地打了个嗝,这就算是吃饱了。
高卢这边的午餐一般都简单。
主要是加班文化也没有国内那么盛行,下班时间早,这样中午随便吃一点就可以等着下班吃晚上的那顿大餐了。
就算是再怎么说,他也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习惯的确改变了不少。
手心上面沾着一点碎碎的面包屑,他抖落到了面前的小路上面,很快就又有两只鸽子咕咕地叫着围了上来。
那鸽子也不怕人,细细的白色羽毛在阳光下发着光,红色的鸟喙尖尖细细。
也许是阳光实在是太好了,风也太温柔,楼谏的心情也就变得很轻松。
“阿刃。”
他看着面前的鸽子说,声音算得上是低柔了。
“这次的见面,到底也只是一次意外……我们之间的曾经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要一直都纠缠在过去里。我们都要往前走。
“等这趟旅程结束之后,你就跟着你老师回国吧。”
“你现在走的路是对的,我很高兴看到你从曾经困住你的那座房子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了更大的世界,你的未来还有很多可能性……”
他还要絮叨,但是身边的长发青年却抿起唇来,抓住了他伸出去想要摸鸽子的手腕。
他的神情称得上是固执了。
“但是这个未来里面,没有你,对吗?”
楼谏苦笑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小狗崽子长成了大狗。
但是幼时那非要追着人脚后跟前前后后的粘人,又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却是一点没变。
只是现在楼谏也说不动他了。
“五年的时间,你都没有试着去谈一段新的恋爱吗?你不尝试一下,怎么就知道还没有更好的?”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阿刃。”
他看着殷刃的眼睛,诚恳地说。
那双黑沉沉的他无比熟悉的眸子,五年未见,里面的颜色却似乎更加深沉。
此时他居然都有些看不懂自己眼前的这个人,看不懂曾经那个像是一张白纸一样的小孩儿L了。
“继续和我在一起,我们两个都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没有走过的路并不一定是更好的,你只是觉得不甘心。”
“可爱情这种事情,难道要像是
在水果店买水果一样,一样样试吃过去,喜欢的就买,不喜欢的就丢掉吗?()”
殷刃冷笑了一声,双手插在口袋里站起身来。
所以对你来说,我就是被丢掉的那个,你不喜欢的烂水果是吗?()”
楼谏一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就又开始有点头痛。
“我不是说你不好,你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套。”
“我看倒是未必……那你当年走得可是干净利索,甚至连一个电话号码都不肯留给我。”
殷刃淡淡地说。
话头终于还是扯到了当年的那一场分别,于是轻松愉快的氛围就此散开。
他们也聊不下去了。
这场午餐开始得还算和谐,到了后面却有点不欢而散的意味。
鸽子吃饱了,扇扇翅膀飞了。
他们两个坐在长椅上面,一个靠最左坐,一个靠最右坐,中间的空还能再放下两个人。
都各自低头玩着手机,谁也不挨着谁。
“你好。”
楼谏刚心烦意乱地玩了一局速溶消消乐,就有人拍了拍楼谏的肩膀。
转头看见是个笑容挺甜美的小女生,有着一头栗色的大-波浪卷发。
“我刚刚看见你和你的男友两个人,正在这里吃午餐,阳光落在你们的身上,那个场景实在是太漂亮了……我没忍住就拍了一张照片。”
“总之,希望你们能喜欢!”
女生随即递过来一张小小的拍立得照片。
略显灰调的照片上面,两个看起来都挺年轻的帅气青年正无比亲密地靠在一起。
白发的漂亮青年嘴里咬着三明治,侧过头看身边的人,眉宇之间带着一点笑意。
而他身边的那人则握住玻璃瓶的汽水,微微倾斜着瓶身,凉爽的白色泡沫正从他的手心里面冒出来。
殷刃脸上的表情虽然算不上是笑,但也是柔和的。
远处的草坪绿莹莹的,像是油画里面的颜色。
阳光实在是太亮眼,以至于有点轻微的曝光,于是他们脸上的笑意也都朦胧在一片淡淡的白光里。
这照片拍得很好,不管是从构图还是从颜色上来看都堪称完美,就算是最后的那一点曝光,却也像是一层滤镜一样,增加了画面的真实感和美感。
楼谏还没张口说话,殷刃却已经开口用法语说了“谢谢”,并且将那张照片接了过去。
“我们很喜欢。”他说。
“那就好。”女生弯着眼睛,抱着自己的相机有点害羞地笑了笑,笨拙地给他们比了一个心。
“还有,情侣之间有问题的话,要及时沟通,不要总是冷战哦!”
楼谏听到这里的时候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刚要开口解释,说他们根本不是情侣。
但是女生却已经抱着相机,像是小松鼠一样蹦蹦跶跶地离开了。
“啧。”
他莫名不爽地踢了一块地上的石头,
() 眼睁睁地看着殷刃将那张照片放进了口袋里,还挺小心地拍了拍。
“你……()”
他要开口说话。
殷刃又摆出那副关你屁事⑷()”的臭脸来,他马上就又闭上了嘴。
楼谏这种想要对着什么东西发火,但是却又发不出来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晚上。
他这天的身体倒是好多了,晚上回家美美地泡了一个澡,然后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将殷刃借给他的那套脏衣服丢进了脏衣篓里面。
结果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是郁闷,失眠得厉害,就算是吃了两颗褪黑素也不行。
他大半夜下床,顶着一双黑眼圈低骂着,将那无辜的衣服团吧团吧丢进了垃圾桶。
回去之后,楼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又感到自己的手隐隐发痛,就低头蜷缩起身体。
像是小孩子一样,将自己颤抖的食指轻轻咬在嘴里。
“阿刃……”
他的手指也抽搐了一下。
“你这次来,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你看见了,我留下来的那封信吗?还是真的,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完美的意外?”
他还是想不通,这样迷迷糊糊地却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仍然还是四处逛展。
奥赛美术馆刚好在办梵高画展,已经是最后一天,刚好被他们赶上了。
下午快吃晚饭的时候又去逛蓬皮杜,只看了一点,却还没看完。
众人于是就商量着明天还要再来一趟。
殷刃他们是明天晚上回国的飞机,计划是晚上九点起飞,十一二个小时,到国内怎么也要是凌晨了。
七个小时的时差,阻断在两地之间的又何止距离?
楼谏的老师反正是非常不舍得他的老朋友。
他们两个年纪都大了,也就越来越不爱动弹,这次出来还是薛老为了他的学生们才愿意来走一趟。
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于是也就更加珍惜还能见面的日子。
晚上的时候菲利普老师就大手一挥,打算请他们吃顿正式的法式晚餐,地点定在塞纳河的游轮上。
刚好还可以看一看塞纳河的日落黄昏。
这一顿就是很正式的法餐了,开胃菜是鹅肝酱和生蚝,前菜有海鲜和凯撒沙拉、烤面包。等主菜一样样上来了,然后就是奶酪和甜点。
好在这家餐厅的味道对得起它昂贵的价格,就连楼谏这样挑食的人都没忍住多吃了几口。
他们坐在窗边,外面就是波光粼粼的塞纳河。
浅薄的黄昏落了下来,被云层渲染成红色的阳光就像是被打翻的油漆桶一样在水面上面铺开。
随着时间的变化,那浓重的铁锈一样的红逐渐变化,减淡了,也朦胧了。
于是明亮艳丽的橙色还有细腻柔软的柠檬黄,就一层层地从河面上面随着柔柔的水浪慢慢翻卷出来。
() 可是暗沉的黑夜拉起了大旗,黑压压地从周围席卷了过来。
被吞吃进入到水面下的太阳安静地,毫无挣扎地一点点沉没下去,终于溺死在日渐漆黑的河水之中。
“于是光明最终还是失败了。”殷刃轻声说道。
他们吃完了晚餐,就站到了甲板上来观景,正好目睹了这日落的残酷一幕。
“但是明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楼谏说。“没有输赢,只是一场太阳和黑夜之间的游戏罢了。”
风有点簌簌地带着寒意,楼谏的身上穿的少,此时觉得有点发冷。
他刚打了个哆嗦,身上就披上了一件带着体温的大衣。
天彻底暗了下来,最后的光也消失不见了。
人群也开始熙攘着,纷纷往船舱里面走。
他们的站位离着人群并不算近,是挺偏的地方。
这个位置观景并不算很好,所以游客也稀稀落落的。
“我去个洗手间。”
楼谏找了个借口,在路过殷刃的时候将衣服拽下来还给了他。
他在洗手间的马桶上面磨蹭了好一会,在心里估摸着人应该已经走了,才推门出去。
然后他正看见外面空荡荡的,倒是的确没什么人。
刚松了口气,转了个弯就殷刃站在洗手池前,身上那件大衣又被他穿回去了,一颗扣子都没乱。
此时慢慢悠悠地洗着手,抬眼从镜子里面窥他。
“整挺慢啊?”他说。
楼谏一时之间尬住了,不知道要说什么。
又过了两秒钟,他心里压了这么久的火气一下子就爆了出来。
“艹!”
他走过去,猛地往前几步,一把将人往后重重推到了洗手间的墙壁上,将自己的胳膊卡死在殷刃的脖子上,牙齿都咯咯地咬出声来。
他们的距离靠得极近,甚至都能听到彼此的每一次激烈的喘息声。
“殷刃,我再问一遍,你究竟是想要干嘛?”
楼谏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觉得自己的血都要从心脏里面泵出来。
被他压在身下的人没反抗,只微微仰头,露出干净漂亮的下颚线来。
黑色的长发海藻一样顺着他的后背流淌。
“这还看不出来吗?”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
随后侧头,在楼谏压住他的那条胳膊上面亲了一下。
“哥,我想再追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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