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亚握着针管的手在抖。
他该如何把针管当成自己的一部分?
这针管中的内容物来自于他的父亲,让他亲手把这种东西送入自己都未曾零距离触碰过的前女友的躯体中,还要让他自欺欺人这是他的一部分,他该如何做到?
他不想用这种方法接近玄千两。
他想更加真实地、零距离地感受玄千两,想让玄千两真心实意地更在乎他。
他不甘心都已经回到了耀星大陆居然和玄千两没过一次真实的接触,他不甘心于他们如此草率就结束的关系,正如同他也不甘心于眼下突然落魄的等级。
可是,现在的他无论是想要在爱情中翻身还是想要在事业上翻身,都很难。
父亲不会在等级中提携他,爱情中也不会。
或许别人的天父发现天子和新母有/染时,会选择睁一只眼闭只眼,又或者选择牺牲新母保护天子,但他的父亲不会,他的父亲应该会对他和玄千两一视同仁嫌恶。
如今的他,拗不过千两的执拗,也拗不过父亲的权威。
就在这时,玄千两的双手落了下来,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盖亚抓着针管的手,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指尖一点一点地画着圈圈向下。
“你会帮我的,对吗?”玄千两低声问着。
他熟悉她的声音和温度,所以会对久违的气息产生下意识的躁动。
盖亚刚刚平息“情绪”的另一个“大脑”又开始焦虑了。
在玄千两那只坏手的恶意捣乱下,另一个大脑的想法很快就占领了头部大脑的高地,他开始不能思考更复杂的东西,只能被久违的感觉操控着神经和思维。
直到思绪冲入银河的那一刻,他听到玄千两在他耳边小声呢/喃道:“想象这只针管是你,不好吗?”
那一刻,满脑子想要极致泄怒的他选择接受了这个他原本根本不能接受的选择。
于是在这一刹那,他们完成了一场根本没有任何接触的圣行为。
·
月色下,古宅里空旷的南偏楼客厅内,盖亚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脸,一言不发。
二十分钟前,鬼迷心窍的他先给玄千两转了5万元的现款,又将跑腿买到的冻伤药和暖贴全都给了她。
等玄千两走后,盖亚才逐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他不想回忆刚才注射针管液体那一瞬间的画面,可是那个画面却在他独处的时候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在无法控制想要宣泄“怒意”的那一刻,手握针管注射的行为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冲破禁忌的愉悦,可是随着理智的回归,折磨才正式开始。
一种难以形容的耻辱感、憋屈感和烦闷感不断地吞噬着他,可是他又拿这些负面情绪无可奈何。
大量的痛苦折磨着盖亚,让他的意识模模糊糊地回到了半年前的地球——
他仿佛又看到了只穿着睡裙的蝴娜从沙发上爬起来,这个酒气熏天人妖一抬头,刚好看到了提前抵达自己别墅准备和自己出门约会的玄千两。
当时的自己正在阳台上看书,唯恐天下不乱的蝴娜杜撰了他们二人的关系,等自己进入客厅中时,玄千两用非常冷的视线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没说一句话地转身而去。
他立刻追上去拦玄千两,他想解释,可是玄千两却先他一步道:“一个有女友的男人无论任何理由都不能带除了女友之外的任何陌生女人回家,就算是带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回家,也只能带三代以内的,因为三代以外在法律上算陌生人,你别揣着明白给我装糊涂,所以别解释,我不听。”
说完,玄千两一把推开他,开着车呼啸离去。
那之后,玄千两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对他的解释和道歉视而不见,甚至和白寿眉一起去参加了隔壁北川交通大学的联谊晚会。
当时的他还很天真,觉得玄千两像所有恋爱中生气的女生一样,在和男友赌气,需要男友去哄,等着男友解释。
可是,当他顶着寒风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回来时,看到的却是又一个又高又瘦的漂亮男生一脸腼腆地送蹦蹦跳跳的玄千两走到楼下,然后羞涩地与玄千两道别。
那一刻他意识到,玄千两不是在赌气,她是真的给这段关系画上了句号,并且因为报复心理,丝毫没有给这段关系的结束一个空窗期,而是迅速开始着手下一段恋情的培养。
于是他第一次在六年任务之外的事情上愤怒了,快步走到玄千两面前,直接拉住她的手臂道:“你追我半年多,为的就是交往几个月就分手吗?在你眼中,爱情廉价到只要出现一点点误会和裂痕就要抛弃的程度吗?”
谁知玄千两却反问:“是谁让这段关系变得廉价的?不正是你吗?”
“……”
“我从小不穿廉价的衣服,不玩廉价的玩具,同样也不需要廉价的男女关系,有问题吗?”
“你现在新培养的恋爱关系难道不廉价吗?你们才认识多久?”
“商业大佬们在双方背调期结束后,谈笑间就谈成了无数知名的商业合作。”玄千两笑了,“原来在你眼中一段关系是否廉价,并不取决于双方过往的人品和是否真诚的态度,而是取决于相识时间的长短,谢谢你的指点,我又长见识了。”
“……”
没错,这个伶牙俐齿的陌生女人就是玄千两。
就是那个平日里对谁都可可爱爱、说话从不尖锐刻薄的玄千两。
她是有獠牙的,只是很少有人看到过。
他至今都记得那个寒冷的夜里,玄千两看向他的眼神。
冷漠,冷漠,还是冷漠。
明明一个月前的夜里他们还那么如胶似漆,可一个月后的玄千两仿佛已经彻底将情绪抽离了出来。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她对自己不在意得那么快?
明明是她想尽了办法追的自己。
他不懂。
直到某天,蝴娜突然说道:“我在那边的时候没接触过小孩,我在这边接触小孩后发现真的好可怕,小孩有一种大人难以拥有的恶,他们看待周围喜欢的事物就像是小时候看待自己想要的玩具,不给买就满地打滚哭着闹着要买,买了之后,他们可以24小时抱着心仪的洋娃娃入眠,也会在洋娃娃不合心意之后,二话不说一边哭着一边把洋娃娃的头拔下来当飞镖丢,你说小孩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时他没有回答蝴娜的提问,只是狠狠地瞪了眼蝴娜。
蝴娜在说小孩子和洋娃娃,但是好像又不止在说小孩子和洋娃娃。
因为任谁都看得出,分手后的他,情绪状态一直都不好。
可是,玄千两不是小孩子,已经25岁了,是和父亲同岁的成年人,而他更不是玄千两可以轻易丢弃的玩具娃娃。
所以,临回耀星大陆的前一夜,他再次找到了玄千两。
理由无它,因为他已经知道白寿眉买到了那场即将一去不返的公开课的入场券。
数月前,二人还在热恋期,他曾经给玄千两分享过他花费上万元购买的学习资料,玄千两没有网/盘的会员,嫌下载速度太慢,就用了白寿眉的网/盘账号,也因此,他知道了白寿眉的百/度账号。
白寿眉的ID叫“老太太的屁时速很高”,因为名字实在是太过于个性,被他一直记着。
就在回耀星大陆的几天前,他在学校贴/吧做纪律部宣发调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白寿眉的ID在贴/吧里面重金讨两张公开课入场券,而就在帖子下方,一群见钱眼开的黄牛排队让白寿眉买他们的号。
显而易见,白寿眉一定是能买到入场券的。
所以,玄千两大概率也是要去的。
他已经忘了自己当时到底是带着怎么样的情绪去见的玄千两。
只是当他捧起血砂时,他表面是在看血砂,余光却定定地看着玄千两那张警惕的脸,心里如此想着——?
如果在玄千两眼里还有他们曾经甜蜜的时光,相信他长久以来在她面前的为人,便应该信他所说的一切,那么就可以逃过一劫;
如果在玄千两眼里自己不过是她玩腻了丢弃的玩具,便不会在心中留下半分对自己的信任,那么,最终去或不去,就是玄千两的命了。
所以,当玄千两真的出现在耀星大陆的时候,他很失望。
玄千两最终选择相信了白寿眉,完全否定掉了他们那些日子恩爱的时光。
可即便如此,他也曾想过放弃功绩替她解脱……
他对玄千两这么好,可玄千两回馈给自己的,是什么?
他摸不清玄千两对自己的感情到底多深多浅。
说这个女人无情,可她留着自己送的信物;说这个女人有情,可他并没有感觉到太多。
想到这里,盖亚倏地睁开眼,在一片漆黑中看着天花板。
从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一个怪圈里面。
他感觉自己什么都把握不住,他还像小时候一样,活在父亲的阴影下,活在他人的议论中,活在恐惧与焦虑里,苟延残喘着。
他把握不住周围的人际关系,把握不住考级,甚至把握不住理应处于劣势地位向自己谄媚讨好的前女友。
他想冲破牢笼,把握住一切,他想,他非常想。
·
另一边,回到房间的玄千两立刻用盖亚给的钱交了罚款,敷完药后,给自己前胸后背贴了几个暖贴,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觉。
刚才和陈梵的那场没有接触的圣行为中,她交给对方的针管里面其实放的不是月伯给的液体,而是普通的清洗液,月伯的液体早就用完没有剩余了。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既想利用和陈梵暧昧让自己快速逃出死局,又害怕陈梵非要发生实质性关系导致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之前的几次接触下来,玄千两发现,陈梵很怕也很尊重月伯这位“老”父亲,只要月伯给陈梵一个眼色,陈梵立刻就变成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所以,她在刻意用月伯的液体强调月伯的存在,给她和陈梵之间制造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以此警示陈梵绝对不可越界。
想必陈梵即使脑子里有想要越界的冲动,可当面对老父亲这座大山时,也会变得冷静一些吧。
·
第二天白天,玄千两惯例找月伯签字,被无视后,她默默地来到餐厅吃饭。
那之后月伯外出,盖亚也要去月伯安排的训练基地进行专业培训,玄千两独自在家学习。
等晚上二人回来后,三口人沉默地吃过晚饭,月伯再次提前上楼,玄千两紧接着也想回房,身后的盖亚却不慌不忙道:“新母大人,有空陪我聊聊天吗?回耀星大陆太久了,能和我一起练习中文口语的人都没有。”
玄千两本是想拒绝的,毕竟身为月伯的繁殖契约对象,就算没人拦着,连续两天都去南侧楼的“儿子”住址也不合适。
可盖亚却拿出了让她难以拒绝的东西——脸盆大小的小太阳,比圣管院给她的那个足足大了三四倍。
“这个小太阳的插件在我那边的客厅里,新母大人和我一起去看看吧?”盖亚如此道。
玄千两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想拒绝,但又苦于最近时常大雪的鬼天气,于是有些拘谨地用余光扫视着周围的仆人,虚张声势道:“算了,看在你这么孝顺,我去看看吧!哎呀哎呀,我真是个伟大的母亲大人呀……”
又随便聊了几句,两人一前一后起身,以三米以上的谨慎距离向着南侧走去。
等一进门,一如既往地汹涌攻势铺天盖地而来。
玄千两唯一能做的,就是拒绝让自己进入状态,然后在眼前的男人即将失控尝试越界的时候,搬出月伯让对方清醒。
再次面对玄千两提及父亲,盖亚的一头热血瞬间被浇灭一半,他将小太阳直接交给玄千两,趁着玄千两收拾包装盒的时候,从背后拥住她。
玄千两见他只是抱着没动,虽然心里有些古怪,但也没多想,陪他用中文聊了会儿天后,抱着小太阳离开。
第三天,一切照旧,直到傍晚,盖亚在饭后又搬出一台踢脚线加热器,故技重施邀请玄千两去陪他练口语。
而此时的玄千两,虽然心动于踢脚线加热器能让自己一直烤不到小太阳的脚丫子暖和一些,却打心底觉得盖亚有点太明目张胆了。
“只是练习口语而已。”盖亚淡定地说道,“你慌什么?”
玄千两不说话,沉默了许久,贪婪占据了上风,还是跟着盖亚去了侧厅。
然而,这一次,当她仔细享受着踢脚线加热器吹来的风时,盖亚不但抱住了她,还低头亲了她的耳垂。
玄千两迅速警惕地扭头,伸手推开盖亚问:“你要干什么?”
“不行吗?”
“不行。”
“……”盖亚松开玄千两,退后一步坐在沙发上,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玄千两却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内心莫名有些不安。
以前在地球的时候,她就对盖亚说过,她讨厌背后袭击,因为她的后背肌肉力量很弱,只要盖亚选择从后面攻入,她就会处于一种很被动的状态,难以将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而且,她的耳垂和痒痒肉一样,外人碰不得……
玄千两不知道盖亚是有心还是无意,但这都让她的内心敲起了警钟。
她在力气上本就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对手,如果对方以她弱势的方式强攻,她可能真的拦不住。
玄千两内心乱糟糟的,只能快速抱起踢脚线加热器,说了声“谢谢”后立刻跑路。
然后,第四天,盖亚故技重施,他带来了玄千两最喜欢的豪华果冻套餐大礼包。
可玄千两已经不敢再轻易前往南侧楼。
于是,盖亚用眼神示意仆人们散去,只留二人在餐厅,然后用中文道:“怎么?害怕我?我知道分寸,不会越过你不想越过的界线。”
玄千两不说话。
“哦,对了,父亲给你签字了么?”盖亚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继续用中文问着,“明天圣教部又要来人了,你想过怎么应付了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玄千两问。
此话一出,盖亚才扫了眼面前的玄千两道:“帮你破局而已,你不是拜托我了吗?”
玄千两闻声,沉默了许久又问:“那你想到破局方法了吗?”
这次轮到盖亚沉默了。
他这几天不是没努力过,他是想在玄千两面前营造她的救世主人设的。
他尝试找父亲说起给玄千两签字的事,但父亲除了那句“管好你自己”外,再也没有其他说辞。
玄千两劝不动父亲,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玄千两看到盖亚回避了自己的视线,瞬间明白了这个“儿子”也说服不了“老子”,这个男人能为自己做到的,也就是还罚款和提供供暖设备而已。
到头来,这个男人只能解燃眉之急,破局的人终归还得是自己。
想至此,玄千两决定不再继续在客厅逗留下去,她用耀星语道:“以后想练习中文对话的话,就在餐厅吧,我可以每周去你那里一次,但是我毕竟是你的新母,总去你那里不合适,但还是要谢谢你帮我了这么多。”
她并没有直接把话说死,进可直接表示两人最近需要避嫌,退可“画饼”表示以后两人多的是机会。
盖亚一听,额头神经顿时狠狠跳了一下。
听到自己不再帮得上忙,这个女人又开始决定和自己拉开距离了吗?
就像当初大运动会之前勾/引自己出现的人是她,圆桌晚宴上和自己保持距离不拒绝其他男人献殷勤的也是她……
这就是她,二人之间的距离,一直都是她说了算。
而此时的玄千两,已经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临进门前,她侧头看向了一层的盖亚,而盖亚也在仰头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皆没有情绪。
可玄千两明白,或许,没有情绪的面庞之下,是她不敢想象的情绪。:,,.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