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怪我
林恳毫不隐瞒,点头微笑道:“嗯,是有这个想法。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代表王氏机械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欢迎,琪琪肯定是最开心的一个。您教了她这么多年,每次提起您她都说您像是她的父亲一样,您不想去看看这个女儿生活的地方吗?”
王琪早就听呆了,打死她也想不到林恳竟然存的这个心思。
见威尔逊望来,她下意识的用力点头,转念一想又拼命摇头,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了,茫然无措的样子逗得威尔逊夫妇双双大笑,萨丽宠溺的将她拥在怀里抚摸着她的长发。
摇摇头叹了口气,威尔逊似笑非笑的说道:“我这回算是知道她这么多心眼的人为什么这么听你的话了,她那点心眼跟你一比跟个傻子似的,胆子也没你大。以前总听人说天启战士一个个都是莽夫,唯一一个有头脑的麦卡龙也脱不了莽夫的脾性,从莽汉升级升了屠夫,你倒是让我长见识了,看来天启军团里也不都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蠢蛋。”
虽然是夸,但林恳还是感觉很不舒服,淡淡一笑
正色道:“天启战士源自哪儿您老清楚,银蓝给我们灌输了各种各样的假记忆假人生,我们除了他们编造给我们的还能上哪儿得教化去?我们只是价值观扭曲,对世界的认知有偏差,但我们绝对不是蠢货。至于打打杀杀,您老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您是我们中的一员,就算您再聪明有一天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不是你知道的样子,你会如何?我们战斗是为了争取自由和平等,取回本就该属于我们的人权,如果银蓝能一视同仁抛弃人等歧视,我们吃饱了撑的会提着自己的脑袋拼命?我们要的就这么简单,可是银蓝不给,我们就只能打到他们给,让他们正视我们、承认我们的存在。”
“嗯,是我说错话了,我道歉。”
威尔逊大方认错,直截了当的性格深得林恳好感。
顿了顿,威尔逊纳闷儿的道:“你话里话外这么维护叛军,我看你对他们的感情很深呐,怎么会想到离开呢?在你之前,我还从来没听说天启军团有人离开过,连离开叛军占领区的都没有。”
“老师,您喝茶。”王琪插进来打断,她知道林恳的痛处,不想林恳再揭伤疤。
威尔逊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直到看到萨丽递来的
眼色后才回过味来,知道隐情不简单林恳不想说,笑了笑正要主动转开话题,不成想林恳先一步说了出来。
“因为血罗兰盛开。”
看着猛然回头满脸惊愕的威尔逊,他沉重的点了点头。
“没错,血罗兰盛开之日我也在场,因为不满抵抗军的过激行径拒绝执行屠杀命令,又不愿意被他们以战场抗命的罪名处死,所以就叛逃了出来。”
“你动手了?”威尔逊面如寒霜,血罗兰之日他的一位老友和几个学生也在场,尽皆命丧星空。
“没有,他没有!他从一开始就拒绝服从屠杀令,所以才被人当成叛徒处死,我哥不是恶人!”王琪急声辩护,激动得脖子都红了。
她不止一次的听王凯说起过林恳的过往,虽然没有在场,但她能想象得出林恳在诉说这些事时有多么的痛苦,她知道这件事对林恳的打击有多大。
那不止是被自己的同类抛弃,更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值得坚守的信念再次崩塌。
再加上冯天龙私下里提起过林恳在死亡之眼与自己的挚友交恶之事,甚至还险些为此丧命,她很难想象得出林恳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些都让她很同情,不,是
心疼自己这个干哥哥。
她不想任何人再往他的伤口上撒盐,更不想任何人往他身上泼脏水,哪怕对方是自己最敬爱的老师。
根本不理王琪,更是甩开了萨丽拽来的手,威尔逊冷目凝视着林恳的眼睛,再次问道:“真没有?”
“老师!”
“琪琪,坐下。”
抬手止住王琪,林恳坦然回望威尔逊的双眼,良久苦笑道:“您老想想,如果我参与了,还会坐在这里跟你聊天吗?”
“两百多万条怨魂,一整个空间站的生命,还有…李瑞和他的三个妻子五个孩子,以及我的两个学生,就这么没了,造孽啊!”
喃喃自语着坐了回去,威尔逊仰天长叹,老眼泛红,脸上浓浓的伤感。
林恳默然,无言以对。
这种情况他不是第一次面对,他能够坦然接受,哪怕威尔逊还是迁怒于他他也毫无怨言。
无论动没动手,他毕竟是参与了,是凶手中的一员。
这就是罪,无可辩驳,也无需辩驳。
“林恳,别怪我。”
良久,威尔逊突然说道。
林恳一怔,就见威尔逊低头看向了自己。
凝视片刻,威尔逊深深一叹。
“你别怪我,我知道血罗兰那件事不该怪你,但我就是忍不住。李瑞跟我认识了快20年了,事发前他还跟我联络过,说在莫兰空间站弄到了几盆极品兰花,等回来后送给我和萨丽当做结婚50周年的贺礼。还有我那两个学生,都是好孩子,我从小看着他们长大、成人、相恋、订婚,他们是去莫兰空间站完婚的。他们原本邀请我当证婚人,可我因为太忙没有时间到场,他们就发了整个婚礼的过程给我,还说给我弄了不少莫兰特产的罗兰香烟草,让我千万要忍住不要让萨丽知道。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跟我联络的时候萨丽就在旁边,挂断之后她还笑骂着说等他俩回来要好好修理他们呢。”
“结果都没了,他们都没了…李瑞跟他最小的妻子刚生完孩子,那孩子甚至还没满月,就这么没了…还有我那两个学生…林恳,我相信你没有参与,我很欣慰,但我就是忍不住,我一看到你就想起那一张张消失的脸,就想到当时其他凶手丑陋的嘴脸,我就是…忍不住!”
威尔逊说不下去了,一双老眼里滚动着泪花。
萨丽心疼的抱住他的胳膊轻轻拍打,眼眶也红通通的。
王琪想为林恳分辨,可看到两人这个样子她是在张不开口,焦灼的坐在原地一会儿看看恩师夫妇一会儿看看林恳,脸上满是担忧。
“我理解。”
林恳叹了口气,迎着威尔逊的目光淡淡一笑。
“罪就是罪,没什么可解释的,不管有没有参与我当时都是其中的一员。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从不后悔曾经身为他们的一员。”
“我不满的是血杀下达的屠杀令,不满的是麦卡龙灌输给他们的极端思想,我认为战争是必要的手段,但必须有底线,杀戮是代价而不是目的,战争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把双方拖回谈判桌前,用协商的方式取回我们应有的权利。跟我一样想法的大有人在,杰罗姆.格林和他领导的温和派就是如此,平等同盟的宗旨从未改变,自由、平等才是我们为之奋斗的目标。麦卡龙代表的只是一部分人,我没有选择的成为了他手下的一员,正因如此我才知道当我们像襁褓中的婴儿一样醒过来看清楚了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时,他传播的思想究竟有多大的诱惑力,错的是思想,而不是人。”
“我的战友们都是为自由而战的英雄,他们只是像我一样没有选择的跟错了人被灌输了错误的极端思想,他们本身并没有错。我从不后悔与他们同伍,更为与他们并肩作战而感到光荣,我们的区别只在于血罗兰之日的选择,我选择像个刺头一样跳出来拒绝服从命令,而他们履行了他们身为一个军人的天职——服从。从这点来说我是错的,也是对的;他们是对的,也是错的。所以您老将我跟他们看做一样并没有错,不管您打我骂我我都愿意接受,这是我身为他们的一员、身为血罗兰事件的亲历者应该承受的代价,我愿意为他们承受。您老有气对我撒没关系,我林恳一并接下,您为此而不愿意帮我也没关系,我能理解,但我希望您不要因为我而放弃汤姆.贝克的研究。您可以把我当成一个试验品随便实验,只要能将他的研究完成,救下千千万万匹诺曹,还有最悲惨的先驱者,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出!威尔逊教授,这是我的请求,请您务必答应!”
说完,林恳起身一躬到地。
早已听不下去的王琪赶紧来扶,但无论怎么使劲都拽不动林恳,只能焦急的看向威尔逊,语带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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