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一样的仇人
昏迷了不知多久,林恳缓缓睁开眼睛,入眼是透明的玻璃舱盖,表面附着着疗养液退去后留下的淡蓝色的露珠,在白色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像宝石,又像满天繁星。
涣散的瞳孔让视野有些模糊,林恳下意识的眨了眨眼,记忆随着逐渐清晰的视野一并涌现,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旋即又放松下来。
“看样子又没死.”林恳喃喃了一句,语气难说是庆幸还是惋惜。
“当然没死!你死了我麻烦就大了!”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紧跟着一张男性亚洲人的面孔隔着玻璃舱跟林恳来了个脸对脸。
四目相交,谁都没有说话,好半天舱外的人皱起了眉头,拍了拍林恳脸部位置的玻璃舱盖不满的道:“喂,我花了那么大力气把你治好,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眉梢微微一跳,林恳心里泛起狐疑。
44号营不允许新丁擅自发言是铁律,没有教官允许擅自开口的人每个字都会挨一电鞭,所以他才一言不发,可眼前这人怎么好像不知道呢?
故意引自己犯错,还是自己已经离开了44号营?
“喂,跟你说话呢,没礼貌的小子,哑巴啦?”
舱外的人又拍了几下,见林恳还是一言不发的呆呆看着自己,眉头皱得更紧了。
“难道伤着脑子了?没有啊,各项数据很正常啊!辅脑没有启动的迹象,耳膜完好无损,声带也没有问题,毛病出在哪儿了呢?”
见对方满脸担忧的忙个不停,林恳的心不由一暖,自从跟布隆分别,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了。
“规定不允许我们擅自说话。”
林恳尽量简洁的解释了一句,多一个字也不说。
男子顿时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好气又好笑的道:“那是在外面,你现在是在医疗室,是病人!机器又不是万能的,你不开口我怎么知道你哪儿不舒服,靠算卦啊?”
林恳无语,对方的语速快的像机关枪,这让习惯了沉默的他很不适应。
不过从男子的话语里他还是得出了两个信息——自己仍在该死的44号营,自己可以自由讲话了。
“谢谢。”林恳由衷说道。
迟来的感谢顿时令男子眉开眼笑,控制医疗舱变成70度的斜立状态后打开了舱盖。
“我是抵抗军少校安健,是这里的医疗主管,也是你的主治医师。听说你小子1挑6打了个2死2伤的战绩,而自己只受了些皮肉伤,可以啊!”
安健依然用机关炮一样的语速说着话,林恳根本插不上嘴。原本这也没什么,可问题是这位安少校一边说还一边在他身上摸了按去,眼睛像是看到一丝不挂的美女似的神光大放,林恳一个激灵浑身发毛,下意识的护胸捂裆,什么沉稳什么冷漠一瞬间统统消失不见。
“呦,还害羞了!”
安健眉头一挑,一只手让人毛骨悚然的擦了擦口水,而后顺势拍了拍林恳的肩头。
“别担心,我的性取向很正常,我只是对你的身体比较好奇而已!”
手一抖差点没挥拳出去,林恳心里大翻白眼,这不废话嘛!
安健也发现了自己口误,赶忙拿过智能板调出一组组数据和全息图给林恳讲解。连珠炮的语速加上各种专业术语让林垦听的一头雾水,安健见他两眼迷茫,狠狠挠了挠头后灵机一动,伸手朝林恳身后一指。
“你看!”
林恳顺势回头,刚转头便警兆心起,本能的抬手一抓,再转回头时发现自己的手稳稳的抓着安健的手腕,而安健的手中则握着一指金属笔,尖锐的笔尖离自己的眼睛不到3公分。
“你”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就是这个,我说的就是这个!”
兴奋的安健让林恳登时闭嘴,他只看到了一点,这人有病。
安健没读懂林恳的眼神,另一只手将智能板随手一丢,抬起来紧紧的握着林恳抓住他的那只手,兴奋得像个狂热的粉丝。
“直觉!惊人的直觉!”安健的语气透着一股虔诚,“人的大脑是很神奇的,它不仅仅是一个器官,而且还是一个诞生奇迹的地方,是宇宙最伟大最美妙的杰作!每个人的大脑都有细微差别,这些差别造就了不同的人格,让每一个人、哪怕是同卵双胞胎之间也有不同之处!这种差别是无法抹消的,即便匹诺曹也不行!银蓝的白痴们认为依靠匹诺曹的我们都是量产型的生物机器人,实际上我们与他们一模一样,都是拥有独立人格且个体间存在人
格差异的真正的人!除了无法生育这一点,我们非但不比他们差,而且很多方面远比他们更优秀!”
安健越说越远,林恳不得不拉回话题:“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了,直觉!”
安健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确实,因为匹诺曹的影响,我们的发散性思维能力不如自然人强,但我们也有我们的长处!匹诺曹限制了我们创造力,但它也赋予了我们其他能力!比如记忆力,‘天启’后的匹诺曹依然能帮我们记录很多信息,我们的记忆力比大部分自然人都高!还有计算能力,即便最低限度运转的匹诺曹依然让我们的计算力非同寻常,一些简单的运算我们不需要像普通人那样借助外力!”
“真的假的?”林恳狐疑。
安健不答反问:“5252开方是多少?”
“2282.86048631”林恳下意识回答,但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强的运算能力,而且这个答案根本不是他算出来的,而是直接出现在了脑海里,他只是本能的照本宣科。
难道自己真是个机器人?
看着不安的林恳,安健递了个安慰的眼神。
“别担心,我都说了你不是机器,这只是匹诺曹赋予你的一点小小的基础能力,而且这种能力仅限于简单的基础运算,复杂的运算仍需要借助智能计算机。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匹诺曹对我们大脑的另一种更深层次的影响。你已经知道我们是如何诞生的了,匹诺曹帮助我们完善了大脑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些意外的变化,他让我们的某些能力变得格外突出,通俗点说就是它给予了我们更强的天赋!”
“天赋?”林恳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特异功能吗?”
“那是神话,我们说的是科学!”
瞪了林恳一眼,安健认真的说道:“天赋其实就是对某种事物的敏感度,是对接收到的特定信息分析转化的能力。比如有的人画画好,有的人运动能力强,有的人对枯燥的数学运算充满了热情,有的人对文字很擅长,可以写书优美的诗句,也可以编造成奴役我们的法律条文!”
说到最后一句时,安健眼中充满了愤恨,手不自觉的握紧,片刻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总之,这就是天赋,学者症知道吧?跟那个很相似,只是我们在其他方面并没有那么严重的认知障碍,交际方面没有问题。在匹诺曹的影响下,我们在某些方面比普通人拥有更高的敏感度,而你我这种使用加强型匹诺曹的先驱者更是如此。比如我,我对临床医学的应用类工作就很擅长,研究类的就不那么灵光了,这既是匹诺曹的给予也是它的限制。大部分觉醒者和普通匹诺曹都不太擅长研究类和设计类的工作,我们的特长更多的在于对各种知识的运用,而不在于创新。”
“那我呢?”林恳问道,“你说的直觉算什么特长?”
“这个问题很复杂,我无法解释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你极有可能是先驱者中极其罕见的超觉醒体,你的匹诺曹对你的大脑产生了某些更深层次的影响,让你拥有了一些科学也暂时无法解释清楚的超凡能力!”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说过了咱们讨论的不是神话,而是科学!比如已经灭绝的大象可以通过踩踏地面产生次声波进行远距离交流,再比如很多动物都能预感到自然灾害的来临,其中有很多已经可以用科学手段解释,还有一些一直处于研究当中,你能说那些暂时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都是神话吗?当然不能!所以你的天赋并不是
哪个狗屁神赐下的奇迹,而是匹诺曹与你的大脑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
“根据现有的资料分析,我认为你的天赋在于对危机的敏感度超乎寻常,这一点从夜郎的那一枪和你刚才挡住我的突袭就可以看出来,哦对了,还有1挑6对方那场斗殴。我认为,所有能危害到你生命的东西都会让你的本能产生感应,不管这种危害是否能被你直接观察或感受到都是如此!”
“当你面临危险却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你的本能在察觉到威胁后户会越过主观意识迫使你的身体直接做出反应,这一点跟应激反应很相似,但更奇妙更强烈。比如夜郎被你躲过的那一枪,比如刚才我转移了你的注意力在你完全无法察觉的情况下偷袭但还是被你成功拦截,再比如那场1对6的打斗,你在几乎陷入昏迷且视野被血糊住的情况下仍做出了合理而有效的反击,还给138号留了个‘美好’的回忆,这些无不说明了你的直觉有多敏感!换句话说,你就是个浑身长眼的变态!”
安健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好口才,机关枪的语速一大堆话,中间他只换了三次气。
对于安健的评价,林恳不予置评,他在意的是安健提到的一个人。
“夜郎?就是隔着100多公里狙击我们的那个人?”
“对,就是他!”
安健兴奋的点点头,眼中的狂热丝毫不下于刚见到林恳的那一刻。
“夜郎是先驱者中最优秀的机师之一,是王牌中的王牌!尤其在狙击领域,无论太空还是地面、无论是机甲还是自身,他的狙击技术都无出其右,无论先驱者还是抵抗军都是如此!那个变态跟你一样都有超人一等的直觉,不同之处在于你是对自身危机的预警,而他是对个体目标行为发展的预感!就拿他打你的那一枪来说,110.475千米,弹丸飞行时间18.12秒,期间你的行动会有无数种可能,途中的环境变化会让这些可能再翻上几千几万倍!再加上或然率因素影响,不用追踪型武器或覆盖式打击想要在那么远的距离击中不规则移动的物体几乎是不可能的,而这个几率在以具有高机动力的军用机甲作为目标时更是无限趋近于0,连计算机都做不到,但他却能!在这种条件下,他准确的预判到你接下来最有可能出现的位置和姿态,这种直觉已经不能用科学来解释了,简直跟神一样!”
林恳默然。
他承认安健说的对,在这方面,那个夜郎确实跟神一样。
如果夜郎击中的仅仅是自己,又或者使用温差裂散弹进行覆盖打击,他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那段时间他正在收集样本资料并没有移动,打击固定目标以轨道炮在大气层内的有效射程再多3倍的距离都没问题。
可夜郎没有,那家伙不但打伤了自己,紧跟的第二枪还直接贯穿了猴子的驾驶舱,而那时猴子已经开始进行规避动作了。
此外,夜郎用的是实心弹,而非大气层内远程射击常用的温差裂散弹。
他很自信,自信到隔着近20秒的时间差也不需要用覆盖式攻击来提高命中率,事实也证明他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相同条件下,单枚弹丸虽然远不如裂散弹打击面广,但它的体积远比裂散后的弹片集群体积要小,动能损失更低隐蔽性更高,命中时产生的破坏性也更大。所以林恳等人没有一个提前发现袭击到来,直到林恳中弹受伤,猴子中弹倒地之后好一会儿,贝娜耶娃才发现了他的踪迹。
但这都不是林恳在意的理由,他在意夜郎的原因只有一点——猴子是死在了夜郎的手中。
仇恨的怒火熊熊燃烧,林恳却不得不压抑自己。
如今身在抵抗军的训练营中,看安健的表情就知道夜郎在抵抗军里的地位有多高,如果他表现出明显的敌意,谁知道黑人教官会不会直接将他装进裹尸袋送去太空漂流。
默默紧攥着拳头,林恳反复告诉自己要忍耐。
杀夜郎是肯定的,他跟布隆约定过要给三位老友报仇,不管什么原因不管什么阵营,没有理由可以阻挡他的复仇。
这也是支撑他在这该死的地方拼命活下去的支柱。
但他要忍耐,要等待机会。
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出现,他会让那该死的家伙尝尝猴子的下场。
不,要比猴子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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