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寒风,一望无际的森林里,簌簌往掉落的雪花,纷扬在半空中飞舞,皑皑的白雪,将大片的森林染成了天空白……
“哗——!”
院中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喻惊浅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推开格挡住风雪的木门,从屋里走了出来。
空旷的小院里,昨天还能看见的嫩绿色草坪,经过一夜风雪的肆虐,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
声响是从右侧灶台的方向传来的,“哗——”又是一阵水声。
鹰野看着木桶里重新装满的水,悄悄吐了口气,湿漉漉一片的地面,将他和木桶圈围在一块。
很明显,木桶的水被打翻了,浸湿了四周的地面,水遇冷后,地面正缓慢地被冰雪冻成冰面……
喻惊浅眯了眯被风雪迷住了的双眼,看清了站在灶台边上,正盯着水桶里的水的鹰野。
那兽人背对着她,呼啸的风声,和他出神的思绪,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原本在屋里睡觉的人,此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不远。
“你在干什么呢?”
小雌性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鹰野后背一紧,应激了似的,扒在木桶边缘的双手,下意识用力,只听见“咔——”的一声闷响。
“哗哗——!”
好不容易装满的水,在两片木桶碎裂开后,从破烂的缝隙里,止不住地倾泄出来。
结成水冰面的地上,瞬间又被冲出来的水,弄得湿漉漉了……
“咕……”
鹰野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鸟叫了声。
他站在木桶的正前侧,倾泄出来的水,毫不意外地,大部分都打在了他的身上,冰凉的河水,冷得刺骨。
鹰野却顾不得那么多,他迅速回头,眼神慌乱又无措地看向,已经走到了她身后不远的小雌性。
“你……”
喻惊浅也没想到他会直接当着自己的面,将木桶掰成两半,里面盛着的水,撒了一地,融进了大部分的雪堆里。
“我…我不是故意的!”鹰野吞了吞声,赶忙说道。
喻惊浅盯着他,没有说话。
“我起来的时候,发现这东西的水都结成冰了,就把水倒了出来,刚刚我又重新装了回去,然后……”
鹰野看着碎裂成渣了的木板片,心虚得不敢看她,“然后不小心……就烂了。”
他敢保证,他真的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没想到这东西那么脆,比树皮还脆,轻轻用力,就破了……
碎了的木桶,也没办法复原,喻惊浅被冻得头重脚轻,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些,让他进森林给自己拾干木柴。
堆满整个院子和木屋,他就可以回自己的部落去了,也不用他打多少头野猪回来给她了。
原本放他出来,就是想让他帮自己筹备过冬的物质,时间紧迫,随着初雪的到来,雪季正悄无声息的逼近。
天气越来越寒冷,超过了她的身体负荷,这几天,她被冻得蔫里蔫气的,没什么精神,就想窝在温暖的屋里睡懒觉。
自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心虚的鹰野,很听话,喻惊浅让她进树林里捡木柴,他也不敢多问,直接就去了。
来回跑了几趟,空旷的院中,堆满了零零散散的木柴,屋里的喻惊浅,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了外边凌乱的场景,却不想动。
炕床重新被烧热了后,身下裹着的兽皮,也暖烘烘的,懒洋洋的暖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明明刚睡醒,她又困了。
原本计划好的事情,因为天气和身体的变化,她完全不想动弹了……
眯着眼,模模糊糊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院中传来的一阵嘈杂声响,睡意朦胧的喻惊浅,一下子被惊醒。
看着暖呼呼的木屋,她下意识掀起手臂上的衣服,看着仅剩十五天的时间倒计时,脑袋瞬间就清明了。
她敲了敲浑浑噩噩的脑袋,撑起无力的四肢。
想什么呢,就这样睡下去,睡不了两天,她就要死了……
一点也不能松懈……
天气越来越冷了,看天空被涂染成的灰墨声,便知道一场暴风雪,正在无声地酝酿。
这也意味着,兽人们很快就要进入冬眠了……
狼末看着趾高气扬地站在院中,正挑衅地盯着自己的黑鹰兽人,黑沉着脸,眉头紧皱。
两个兽人,隔着矮矮的篱笆,一个在院内,一个在院外,遥遥相望。
鹰野事先得意开口:“你又跑过来干什么,小雌性这里有我,你以后不用过来。”
他被关着的这几天,可没少见这个狼族兽人,三天两头就往这边跑,这么明显的心思,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是这狼族兽人,实在迟钝得可怜,接连小半月了,一直到昨天才发现自己的心思,不过……
他现在被放出来了,这灰狼像当小雌性的雄性,哼,没那么容易……
两个雄性兽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赤裸裸、毫不掩饰的敌视。
狼末想破门而入,但是看着整齐划一的篱笆,没敢暴力推门,怕弄坏了,小喻会生气。
“你怎么还不回你自己的部落去,雪季已经来了,再不回去,大雪封山,就算你又十双翅膀,也飞不回去。”
狼末冷声说道。
他话语虽冷然,但字字句句说的都是实话。
雪下大了,堆的雪越来越多,大雪很快就会把山路给封住,就算黑鹰一族会飞,但在肆虐的风雪前,他们很容易迷死方向。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雪季还完全没有降落之前,他尽快赶回自己的部落。
鹰野当然明白狼末的意思,明天就是和小雌性定好的第三天,等拿到了解药,他就会立刻离开,回到自己的部落。
毕竟雪季不是闹着玩的,他虽然是部落里实力还算强大的兽人,但是在大自然的灾难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
只是,看着这狼族兽人的模样,鹰野又觉得牙酸……
“关你什么事,我愿意在这我就在这。”
鹰野低哼了声,不忘呛声道。
狼末脸色一冷,双眼警惕地看着他,“你要留下来?小喻同意你留在这了?!”
他声音略显紧张。
如果自己部落的雌性,同意了外族雄性留在自己的部落,那么很大的可能就是,雌性要和这个雄性结成伴侣,所以他们当然要住在一块……
鹰野知道狼末误会了,但是他就是不说,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
狼末脸色骤冷,此时他眼中含有的敌意,已经凝聚成了实质。
“你也要和小喻结成伴侣?当她的雄性?”
狼末冷声追问。
鹰野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听到狼末的问话,又想起小雌性那张软糯紧绷着的小脸,心里有些燥热。
他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低哼了声,想法逐渐清晰,势在必得地扫了狼末一眼。
为什么不,他觉得挺好的,成了小雌性的雄性,就可以一直留在她身边,跟着她,保护她,做她想做的一切事情……
更何况小雌性那么聪明有趣,比他见过的所有雌性,给他的感觉都要好。
所以,他想和小雌性结成伴侣,有什么不行的吗……
狼末清晰地看到了,黑鹰兽人脸上笃定自信的神色,他有些怒上心头,但是,又缓缓冷静了下来。
“小喻答应你了?”狼末沉声问道,眼睛底下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之色。
鹰野心虚地咳了一声,“现在还没有,但迟早会答应的。”
他长得不丑,还是部落里实力数一数二强劲的兽人,小雌性要选伴侣,选他也不可能选这个呆头呆脑,连自己要干什么都不知道的灰狼。
鹰野十分自信自己的实力和能力。
毕竟有目共睹的,这个灰狼并不讨喜,还经常惹小雌性生气。
相比之下……
“呵……”狼末的一声冷笑,打断了鹰野正要往下沉浸深思的小心思。
鹰野皱眉,“你笑什么?”
他觉得这个灰狼兽人在挑衅自己,如果要发起雄性之下,争夺小雌性的求偶权的话,他也不会怕他。
狼末冷声,“我在笑你不自量力,你之前伤害过小喻,她绝对不会让你当她的伴侣。”
虽然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不相信小雌性,做了不少让她误会的举动,但他至少没有伤害过小雌性。
这头黑鹰似乎忘记了,十几日前,他才挟持小喻,想搞清楚岩盐的情况,弄伤了小喻。
才多久的时间,他就忘记了?还冠冕堂皇地说要追求小雌性,真是可笑。
鹰野有些听懂狼末的话,但经此一提,他也想起了自己不久前,做过的事情……
他当时用锋利的鹰爪,抓伤了小雌性的胳膊,虽然当时只是想威胁她,让她告诉自己一些事情,但是也确确实实地伤了她。
鹰野皱着眉头,神情变得有些烦躁起来。
狼末看着他躁动不安,心情却舒畅了。
对比之下,他更适合当小雌性的伴侣,不是吗……
两人的交谈没能持续下去,因为身后的木屋传来了一阵推门声。
喻惊浅裹得严严实实,脑袋也被外套包捂住,不让一点冷风刮进身体,脚底踩着厚厚的兽皮鞋,缓慢地从屋里挪了出来。
一阵寒风迎面吹拂过,刮得她的脸刺疼……
好冷啊。
她刚一抬眼,便看到了两个站在冰天雪地中,腰间只围了一块兽皮,光裸着上半身,胳膊和小腿都冻得充血了的一狼一鹰兽人。
“你们……阿嚏!”喻惊浅刚张口,便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酸痒的鼻子。
再看向两个兽人,两人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出奇一致,眼神说不出的古怪。
“你们不冷吗?就裹一张兽皮?”
喻惊浅声音冷得打哆嗦,还是疑惑地问出了声。
“我不冷,这点小风小雪,还冻不着我们雄性!”
鹰野快人一步,抢先回答道。
为了展示自己抗冻的耐力和强健的体魄,他还光着脚,在雪地里来回走了两步,似乎在向她证明,自己一点也不冷。
喻惊浅有些羡慕地扫了一眼他厚实的皮肤,随即看向院中散乱一地的树枝木柴,沉吟片刻,说道:
“这点木柴还不够,最少要叠这么高。”
喻惊浅抬了抬手,比了个半高的高度给鹰野看。
随即继续说道,“今天能完成我给的目标,晚上我就给你解药,放你回去,不用等到明天。”
至于木屋里的,思来想去,就算了。
她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暴风雪随时都有可能来,所以,空留点时间给黑鹰兽人,让她离开后,也还有时间能去打猎,存储足够多的冬季食物。
鹰野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慌乱了一瞬。
他才刚刚想起来,自己还没和小雌性说过,两人之间存在的关系,也只有相互的交易。
也不知道小雌性关了他那么多天,气消了没有,之前他想出来,也是为了快些回到部落。
小雌性不相信他,还喂他吃了毒药,他们两个一开始就……如果他想当小雌性的伴侣,那肯定要得到小雌性的原谅。
所以,他不能离开……
“我不想走了。”鹰野走上前两步,低声说了句。
喻惊浅听清了,但是寒冷的温度,让她的脑袋思维,转动得很慢,所以她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鹰野则在说完自己的心里话后,转身一跃,停止在半空中时,瞬间变回了兽形态,低叫了两声,腾空而上,庞大的黑鹰体型,几乎将空旷的院落上方,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喻惊浅看到半空中盘旋着的黑鹰,朝她深深地看了眼,才冒着风雪,飞进了丛林之中。
鹰野飞走了,喻惊浅也看到了院门外,隔着的篱笆墙,高出了一个脑袋的狼末。
喻惊浅回头看了眼自己屋顶上堆积了的一层积雪。
房顶建的是三角形的稳定架构,雪堆在房顶上,堆积到一定量的时候,就会从倾斜的坡度,往下掉落,防止过多的积雪,压在房顶上,从而导致房屋坍塌。
但即便是如此,漫长的雪季来临后,多多的积雪结块,堆在房顶上的话,还是要爬到屋顶上,用铲子或者别的工具,将屋顶的雪扫到地上。
怕不及时清扫,房顶会被厚重的积雪压垮……
她想起兽人们雪季的时候,会躲在自己的洞穴里冬眠,现在建立木房子,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直接在木房子里冬眠。
“嘎……”
喻惊浅上前,拉开紧闭着的篱笆门。
狼末就站在门口外边,他身后的雪地上,躺着一头已经断了气的野羊,体型庞大,潺潺的鲜血染红了大片的雪地。
喻惊浅看到刺目的血红色,愣了下。
兽人眸光微亮,神色紧张地看着她。
她知道狼末又来给她送猎物了……
“你拿回去吧,我不要。”喻惊浅不等他开口说话,直接摇头拒绝地说道。
“我……”狼末声音一顿,表情也由喜色,转变到了落败之色。
“…我用野羊跟你换止血的药草。”
他想到之前,小雌性不让他送猎物后,都是用药草跟他换的。
所以这次也一样好了,先让小喻收下他捕猎来的猎物再说……
“止血的药草已经没了,等下次吧。”喻惊浅说。
她还有事,要去找族长一趟,跟族长说一声木房子的弊端。
如果兽人要在木房子冬眠,恐怕不太行,她怕不够结实的木屋,会在某一次的大暴雪中坍塌。
处在冬眠的兽人,根本来不及发觉,就被坍塌的木房子压在下面,这种风险太大了……
…